我可以閃避的角度足足有一百八十度,但摩托車的不確定性令我捉摸不定,最後憑直覺做出了決擇。

在牛角將近之際,我向左面閃撲。

「隆……」

撞空的小鐵牛急剎轉彎,繼續向我進擊。

小鐵牛這名號,就像屬於他倆的名字。披住兇猛獸皮和牛角頭盔的守門長,其野性的外表和粗獷結實的肌肉,彷彿座騎與主人早已車人一體。





像一頭追住狗的牛。

在閃避的過程中,我很快發現直線對自己的不利,於是開始不斷繞圈疾走。如此一來,小鐵牛便需要持續扭車,去追趕住我。

「佢……佢好似……發現咗。」橋上的兵士們,開始議論著:「點樣避開鐵牛司令佢……」

雖然有好幾年,沒有見過汽車在街上移動了。但它的本質不會有變,汽車終究沒有關節,靈活性是不能跟生物比擬。

只要不停地轉圈、轉圈,再轉圈……





它終究,只會浪費自己珍貴的汽油。

「轟……」小鐵牛霎時剎車,表情略帶些少愕然。

像是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變成一頭魯莽的牛亂衝。

繞著跑了不知幾個圈的我,步伐也跟著停下來,側身目視住小鐵牛:

「……終於肯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鐵牛捧腹大笑,卻沒人知道他笑什麼:「有趣,有趣,好耐無遇過咁有趣嘅對手,好多時想強行闖入嘅人,見到我一出電單車就會即刻跑走,又或者自討苦吃,但點解你要咁執意入去?」

「因為我有必須要入去完成嘅事。」

「嗯。」小鐵牛收起笑聲,咳一咳:「恭喜你,你通關喇。」

「……通關?」

「夕鯨國……雖然鎖咗國。」小鐵牛坐在摩托車上,說明通關的原因:「但係國內嘅最高領導人,長久以嚟信奉住一個原則……」

「……」

小鐵牛下車,氣勢凶湧的道出了如今世界的一句真言:

「弱肉強食。」





「因為倖存區嘅建立,人類得到太安逸嘅生活,區內太多貪生怕死之徒,佢哋重複住舊社會個一套法則,躲喺金錢嘅力量之後,我哋唔再需要宜種軟弱嘅人!」小鐵牛上前,跟我握手:「恭喜你,可以進入夕鯨國。」

「咁我朋友佢?」王達尼為什麼又可以進入區內?

「你哋區區一個外鄉人,可以搞到枝價值連城嘅「鯨香酒」返嚟,相信你哋都唔易,鯨香酒作為憑證,絕對足夠。」小鐵牛回身,望向橋大門後的天邊:「如今,夕鯨國嘅國力慢慢衰弱……為咗唔加垃圾人口嘅負擔,我哋只會招收有決心要入嚟嘅人。」

「所以你……!我正式宣佈……!!」小鐵牛又再激昂地轉身,想要指住我:「你!……呃、人、人呢?」

不想聽他太多長篇偉論的我,早已起行入到巴士內:「你班士兵定唔知守衛,應該唔會再用長矛插我?」我在第二層望向車外問。

「咳,所有橋兵唔需要作出攔截。」小鐵牛命令橋上的人。

「收到。」橋上的手下們回答。





於是乎,我順利無阻的入到夕鯨國境內了。

一入去就望見到處都是霓虹燈的電子招牌,是充滿人類活動氣息的地方。

「喂!」橋上一名士兵,提醒著我:「你記住要去廉政大樓嗰邊登記身份,登記夕鯨國護籍,否則你係入唔到國內其他地區……」

「護照都要?」我抬頭望向橋上的長矛兵哥。

「除非你想永遠留喺呢個鯨寨。」他擺出雙手,無奈地笑:「不過,你好快就會想離開。」

「原因?」

「你留喺到幾日,體驗下就明……」長矛兵哥勾勒出不明的笑意:「呢到係夕鯨國國內唯一一個,唔需要護籍嘅地方。」

「好,多謝你提醒,但咩廉政大樓喺邊?」





就去登記吧,

反正跟王達尼約好了,要在巴爾市見面。

「沿住我兩點鐘方向嗰條渣華道,一直行到尾就係,總言之係橦好高寫字樓,會有指示牌嫁喇。」

在對談結束後,我就沿住長矛兵的話往那邊前進。

途中可以看見身處的「鯨寨」,是個怎樣的地方。

路邊破爛的店子裡,被改建成一間間夜店。吵雜聲大的電子音樂不斷重環地播放,五顏六色的舞廳射燈不停閃爍,人們不是奇裝異服,就是兇惡狂野,好像很難找到個正常人。

既然有射燈又有電子音樂,可以推測出夕鯨國是個擁有足夠供電力的地方,畢竟這些事情在艾寶琳是奢侈的。





店裡內外有不少私接的腐蝕管線,鋼筋覆蓋了場所大部份的上空。潮濕的雨水悄然落下,但也無法消除排氣管道排出厚厚的油煙,這些都反射在鯨寨高樓髒污的玻璃之上。

總括而言,一場烏煙瘴氣。

當你經過陰暗的小巷時,還是能聽見那些陰森、詭異的笑聲,笑聲來源不是來自病者,而是那些腦子可能瘋了的居民。

就在大街走著走著,一名軍閥打扮的男子突然搭住我肩膀:「喂,哥仔,有冇興趣加入我哋啊!?見你白白淨淨咁,一定賺大錢喎。」

「邊位?」我斜瞧他一眼。

「我係男士夜總會嚟嘅,你仲有冇興趣啊?我叫軍小迪,你叫咩名?」他還打開傘子,為我擋雨。

「我無興趣。」

「咦,你好似想去整護照咁喎?」軍小迪意外地,猜出我要去的地方:「見你行緊去廉政大樓方向,但你兩手空空去到都無用,因為嗰到要收費!」

「收費?」

「係啊,你估倖存區做善堂咩。」軍小迪將一張卡片遞上,說:「點都好啦,如果你回心轉意就嚟搵我。」

之後,軍小迪就匆匆離開,我亦把他的卡片捏成一團扔走。

在我到達廉政大樓後,看見一群人正在大樓外露宿。他們看起來貧窮、瘦弱、殘廢,像乞丐一樣流連此地。

艾寶琳雖然也有過相同問題,但最後至少有個貧民窟去安置這些人。

正當我想要走入宏高的廉政公署大樓時,旁邊一隻手捉住了我的腿。

「哥……哥……哥哥……」一個瘦得不似人的男孩,以乾旱的聲線哀求我:「我要……食物……」

我彎身將他的手捉住,把它從我的腳移開,然後行入大樓內。

「我想登記護籍。」我走到櫃檯,跟唯一的職員對話。

「好,護籍可以免費登記,但護照就要收你二千五百鯨幣。」櫃檯前的女性職員回答。

「意思係?」

「意思係,你可以自由出入區外,但係如果你要去其他倖存區,就需要到護照。」

「居然係咁?點解咁繁雜。」我抱手,說:「咁就登記咗先。」

「好,即講出你嘅基本個人資料,姓名、年齡、上一個居住地。」

「葉青茶,二十三,艾寶琳。」

「艾寶琳?又一個無聽過嘅地方……」女職員喃喃自語。

「又一個?」

「喔……因為無耐之前,都有個男人嚟,話自己嚟自咩嘢「大本營」,聽都未聽過。」女職員見我聽到了,就續說下去。

「佢去咗邊?」

「佢知道護照要錢之後,就問我邊到有得賺錢……」女職員一邊為我填寫資料,一邊回想著:「然後過咗陣,佢就帶咗一筆錢嚟,仲話要幫個叫「葉青」嘅人交埋護照費用」

「咦?你好似叫葉青茶啊可……」女職員恍然大悟。

「係。」我答。

「咁可以嫁啦!我諗嗰個人就係你。」

接著,職員開始處理我文件上的事情。

但我比較好奇的是,王達尼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湊到了足足五千鯨幣的護照費用。

「先生,呢個係你護照,請你收好。」職員將一本小簿交予我。

「完成?」

「你已經係擁有護籍嘅人,可以隨便喺區內移動。」女職員送我一條大豆棒零食,微笑道:「小小禮物。」

踏出大樓後,我正式成為夕鯨國的公民。

所有事情處理好後,什麼饑餓感、疲累感一一釋出,我將女職員剛才送我的大豆棒拿出,並咬了一口治治肚餓。

落樓梯時,我再次遇見那瘦弱的幼童,但這次他沒再用手捉住我,身體只是捲伏於地下,默默承受住饑餓帶來的痛苦。

我將只咬了一口的大豆棒掉到他面前,就離開此地。

見天尚暗,我想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或是找個有賣食物的地方,於是開始在鯨寨周圍遊逛。

老實說,鯨寨不是很大,邊境到英皇道遊樂場就結束。

但不知為何,在這裡走的每一步都需要提心吊膽。

陰沉的感覺,如影不散。

在小街上行走的我,終於被那份不安找上。

「夜媽媽夠膽喺鯨寨周圍走,我佩服你嘅勇氣。」聲音是源於身後。

我轉身一望,見到三名不懷好意的傢伙盯上了我,附加一隻惡犬。

「睇嚟呢到治安都幾差。」我說。

「嘿,治安?鯨寨本來就係一個唔存在治安嘅地方,宜到係夕鯨國嘅底層、嘅邊緣、嘅反面鏡,無人會在意宜到,所以都無人會在意你嘅性命。」站在中間的人,掏出了短刀把玩。

「魯杜,就拎佢嚟做飼料?你隻狗好似好耐無食嘢……」一旁的手下笑道。

「都好,我都好耐無食肉……」魯杜輕輕舔住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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