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病者」兩字,心臟就驀然跳動加快。

原因並非心驚,而是我好像找到自己會稍為在意的事情。

我試著觸碰唯一的阻隔,正在通電的鐵絲網。

只要攀過它就能進入勞隸營,不過警告上的標語亦並非說說。

不知怎地,內部的職員沒有打開逃生的出口,反而將鐵絲網通電,把意圖以人疊人方式越過電網的人電擊。





由於太多的人擠迫到鐵絲網前,有很多的人全身乃至臉部都緊緊貼住電網,當電網通電的瞬間,高壓的電流就與人類的皮肉產生火花,全個奴隸營周圍一時間火花四起,頻頻傳出燒焦的濃味。

「嗚呀啊啊啊啊──!!!!!」貼住最外圍的人,簡直置身於活地獄。

「所有人即刻退後!」我向他們大喝。

人與人之間的接觸,亦好快成為導電的因素之一,營內顧著逃命的人似乎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而紛紛後退,前排只餘下那些被電得皮膚嚴重燒傷、焦黑、無力移動的人。

「你哋有冇大鉗之類嘅工具將鐵絲網夾斷……」我保持冷靜,詢問他們。





「無、無呀!佢哋點會俾逃生工具我哋揸手!!死緊啦、死緊啦哈哈哈……」某個中年女子絕望地依靠住身邊的伙伴。

承受不了畏懼壓迫的人們,除了愁雲慘霧之餘,有些更驚慌失措地亂叫,情況有點混亂。

「佢哋?你指勞隸營嘅管理人,有冇方法叫佢停止通電。」我提出另一個方法。

「邊個會敢入去喎!!」回答我的人又哭又怒。

空等別人開門也沒用,於是我轉身看看會否找到能夠幫助入去的事物。什麼竹柱、直梯,在需要用到時永遠不會出現。





可就在街邊的不遠處,給我發現到一輛被塗鴉成嬉皮風格的旅遊巴。這輛旅遊巴應該是動不了的,因為它外形望過去就是間販賣熟食的店子,入面座椅改放爐具,類似美食車的概念。

因為這旅遊巴沒油的,所以店員無法把車子駛走,但又要看顧住店子,只好死守在旅遊巴之內。

「就係要呢嫁嘢。」我鎖定目標之後,就呼叫一邊看戲的人過來幫忙:「搵人幫幫手!將嫁旅遊巴推到去勞隸營前面!」

「喂……喂……你講咩啊……」旅遊巴上的店員愕然。

我沒理會他,只管把手放在車門作勢推動車子:「多啲人埋嚟幫手……」

「喂!呢嫁車我嫁!!」類似店長的人物,在車上大喝。

出奇的是,他沒有打算開門制止我的想法。

「點啊?仲諗住睇戲,雖然宜家唔關你哋事。」無法推動的我,轉頭望一望附近的夕鯨國居民們:「但下一秒、一分鐘?十分鐘?一陣病者喺勞隸營衝到出嚟,令到成個倖存區擴散感染……你哋就會後悔宜家嘅行為。」





「我、我推後面!」、「叫人嚟幫手啊!!」、「我推呢邊,明仔周圍去搵人過嚟推嫁車埋去!」、「出力呀!!!嗚啊……」

在我的遊說下,居民們紛紛主動上前幫忙,合力把美食旅遊巴推到去勞隸營前面。

「你哋做咩啊,停手呀!!嫁車我嫁!前面有病者呀!!!」店長在車上大罵,仍然沒有下車的意思。

「有咩講,就落車同我哋講。」我透過車門的玻璃窗,凝視站在車頭的他。

「你傻嫁!!!出面有病者啊!我唔會落車陪你哋癲呀!!!!」店長眼見旅遊巴越近勞隸營,就越見發狂:「唔好啊啊啊啊……我唔想死啊……我唔想、唔想見到病者啊啊……」

「嗚呃……」、「病、病者?」、「噫、我都係走先……」

一些正在幫忙推車的居民,似乎被店長的說話驚動到,我回首一望就見到他們表情上的搖擺不定,有些更慢慢鬆開了手,雙腳正要向後逃跑……





「返嚟!」我將他喊住。

「嗚噫噫……」他全身抖顫。

「今日逃走、聽日逃走……」我狠切的盯住前方,距離目標還有數步之遙:「人類,仲要逃走到幾時……」

「就算推到埋佢!又有邊個可以入去殺死啲病者喎!!!」車上的一名店員,不斷踢著車門:「你快啲停啊!!等病獵嚟處理啊!!!」

「我就係病獵。」

我答。

「噫呃……」店員目瞪口呆。

只要有心,誰都能夠成為病獵吧。





終於,在氣氛不穩定的情況下,一眾前來幫忙的居民還是成功把旅遊巴推到勞隸營的鐵絲網前。

至於車上的店長和店,都一早瑟縮於地上縮頭縮腦。

「成功咗……」有份推車的居民,發出難以置信感嘆。

「幫個手,彎腰。」我對身後一名頗為高大的民眾,說。

「係?」他二話不說彎下腰。

我馬上踏住他的背脊,踩住車身一腳躍到車頂上。

「呯」





「你、你你,你真係要入去?」那些民眾似乎不敢相信。

「有咩問題?」跳入去前,我反問。

「係、係病者喎……」

「只係病者。」

說罷,我從車頂跳入到勞隸營之內。

那些渴望等待救援的勞隸營居民們,一個二個都掩住了嘴巴,淚光泛出說不出的感動。

可能身後幫助推車的這些傢伙舉動,感動了他們吧?

我走向職訓局的入口,他們很主動的為我讓開一條路,讓我毫無阻礙的入到裡頭。

對他們而言,我無異是自己步入地獄裡頭吧。

「加油呀!」、「要生存緊出返嚟啊!!!」、「唔好死呀!」、「加油啊、加油啊!!」

無論是勞隸營外還是內,人們都紛紛為我打氣吶喊。

這種感覺,

奇妙……

真奇妙。

如果有面具的話,我肯定會立即戴上。

真受不了,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英雄目光。

很快地,那些打氣說話的聲量就漸漸變小,因為我已經開始深入職訓局裡頭。

這裡的警報器仍然一閃一爍地亮著,昏暗的走廊有些暈倒的居民,除此之外更有一些害怕得雙腳動不了的人。

「病、病者啊!!!」我遇見一個雙腳不停抖顫,坐在走廊牆邊的人:「啊呀啊呀啊啊啊──」

「我係人。」我站到他面前。

「唔、唔係病者……」他用來掩臉的手,稍稍垂低:「救、救救我出去,我兩隻發麻……完全行唔到……好驚……我唔想俾嗰啲怪物……嗄啊……」

他說得氣喘喘的,臉色又極為慘白,似乎快要嚇到暈倒。

「你做咩事?」我見他身體好像有些狀況。

「我有心臟病……」他全身都在冒冷汗。

「冷靜。」我搭住他的膊頭,問:「病者喺邊?」

「好似、好似喺三樓嘅機房……」

「你合埋眼訓低,唔好再望周圍,你只會越嚟越驚。」我用手輕輕蓋上他的眼皮。

「知道……」

得知病者的具體位置後,我就從樓梯行上到三樓去。

其實不得不怪剛才那人心臟病發作,因為職訓局流通風氣的窗口位置,在勞隸營都被會木板封住,既見不到陽光,又沒有新鮮的空氣,整個格局就十分之悶焗。

可能空間是全密封的關係,連皮膚都漸漸感到有些熱。

在三樓,各個廠房大門都打開住,印證住不久前落荒而逃的人們。每經過一個房間,我都會探頭入去巡視,同時一隻手放在背後的盾傘柄子上,準備隨時開傘防禦。

按道理來說,病者應該會發出詭異的笑聲,平日我可以根據聲音的位置,判斷出他們的位置,但職訓局這裡……

卻出奇地靜。

應該說,在倖存區裡突然出現病者,就已經是件很離奇的事吧。

在這裡工作的人逃得那麼緊急,就可以知道是突如其來的事情。

到底這個鬼地方發生什麼一回事?

三樓每個房間都放滿機器,看上去就像健身器材,只要你一拉動、舉起、推動,都會讓一旁的機器將動能轉化為其他能量,然後以輸導管儲蓄一點一滴的能源。

有些機房更熱得像三溫暖,好難想像如何在裡面連續工作十二小時。

就在我調查到盡頭之際,我發現某機房角落倒臥住兩個人。

一人為健壯青年,但全身皮肉有被啃咬過痕跡。

「病牙?但口痕無可能咁細……」我走上前觀察。

至於另一個在地上捲縮著的人,從皺巴巴的皮膚看來,是名伶仃瘦骨的老人。正當我觀察其他小細節時,那名老人居然緩慢地伸出了一隻手,將我的腳捉住。

雖然我反應過來了,但完全沒料到他的下一步行動是……

「嘎嘎嘎。」

他張開口!牙縫之間流出深綠色的液體,而且皮膚長出微細的紅點。

下一秒,他就要咬住我的腳了!

我腦海之間,再次閃現出白鯨過去的戰鬥記憶。

眼前這一個老人,

是個病者!

經已沒有時間思考退路的我,索性一腳迎上老病者的頭,把它踢飛到牆壁上。

「呯」

差點大意了。

被踢致口腔骨裂的老病者,再次以極為緩慢的動作爬向我……

「爬行嘅速度同烏龜無咩分別……」我不禁默唸。

突然間,有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閃現,令我不自覺吐出兩隻字:

「耆者?」

耆者。我會憑空得知眼前病者的名字,大概都是白鯨的記憶深處所流出。

我腦內一秒間就彈出各種關於耆者的資訊。

首先,他們動作極之緩慢,會經常捲縮住身體。

其次,一旦被耆者含有強力麻痺毒素的牙齒咬到,全身就會暫時癱瘓,然後慢慢被他啃咬至死。

相信他一旁的健壯男子,也是死於他出奇不意的啃咬攻擊之下。

是行動種毫無威脅,但能給予人類致命一擊的病者。

對付耆者,我採用最直接的方法──

踩碎其頭骨。

「呯格」

一聲清脆的裂骨,應該宣告著事情告一段落。

行出機房之後,我去到走廊其中一塊被封住的窗口前,用盾傘強行擊打出一個小破口,借此望往外面。

透過破口,我可以見到不少民眾遠距離圍觀。

正門處有兩名攜帶住裝備的傢伙,從職訓局正門進入。

「真正嘅病獵?」我即時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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