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休息了一段頗短的時間,應該只有十多分鐘左右,外面就傳來陣陣的腳步聲。

「條友應該喺宜到附近!周圍搵下!」人聲不遠,是伴隨腳步聲而來。

「搵到佢真係……可以賺、賺大錢咩?」聽另一個人語氣,應該是跟班。

「你見唔見到條街幾多肉塊、血塊、一地嘅雜物,同埋一隻死咗嘅吞肥?」

「見到……代表啲咩?」



「吞到咁多物件同有咁多血肉,代表隻吞肥本身都有五、六、七米高左右,一隻同巨人無分別嘅病者,居然會被殺死……呢樣件事情係得病獵先做到。」

「咁……」

「而病獵,手上嘅職業執照至少值五十萬籽,代表我哋喺呢到搵到條友!殺死埋佢,搶佢執照,就可以賺到五十萬呀!」

「五、五十萬……」

「點啊,係咪突然間好有動力,想搵到條友出嚟呀,嘿哈哈哈。」



「係啊係啊哈哈……」他們流露出貪婪的笑聲。

可惜,這一一聽在我耳內。

可能是他們太過興奮,忘了說話要交頭接耳,要知道疫區本來就是無人居住之地,環境靜得可以,隨時隔牆有耳。

「但,點樣搵到佢?」跟班又發出提問。

「跟住血跡。」我低聲自唸,然後握起大劍。



「跟住血跡!」那位老手回答。

我被吞肥濺成血人,那些血跡的流落就成為隨時公佈我位置的記號。

「啲血一直流到前面間七仔便利店啊……」跟班說。

「過去!做好準備殺人嘅決心,要記住對方係病獵,唔係咁易對付……」老手取出了什麼武器。

握住大劍躲藏在員工室的我,則把劍尖抵在員工室門口前。

要是他們一推開門,迎來他們的就只有一把又直又長的寬刃。

慢慢地,兩位疫區冒險者的容貌出現到我面前。

跟班是個廿來歲的小伙子,老手則是四十歲左右的大叔。



基於員工室大門有塊圓形的單向玻璃,所以只有在室內的我,看得見外面的人。

在他們角度裡,只能望見自己的倒影。

「啲血流到去入面……」跟班表情變得驚疑,說:「咁近我哋啱啱講嘢嘅位置……咁佢,如果佢真係喺入面,係咪即係聽到哂我哋講嘢……」

嗯。

老手大叔盯住單向玻璃,疑慮了一會兒:「我諗係……」

「咁,仲要入去……?」跟班小聲地問,表情上開始有顧慮:「佢已經聽到我哋殺人計劃……」

「要,有、有五十……萬!我哋出嚟疫區幾次,都可能唔會賺唔到咁多!」老手大叔舉起了長刃。



「大叔啊……我有阿媽嫁,我倖存區仲有屋企人啊嫁,唔好入去啦不如……」年輕的跟班拉住他衣袖。

不要進來。

「你係咪想一世都俾夕鯨國嗰班巴爾市嘅人睇低呀!你係咪仲想喺炮崗嶺啲廢氣工場日日做嘢……日日做到、咳!咳咳……做到……好似我咁有肺癌啊……嗄……嗄嗄……」老手大叔執意想要入來,眼神十分堅定:「錯失呢次賺錢機會……我肺癌死咗之後,我屋企人有老有弱都唔會喺倖存區生存得到……」

求你們了。

「但我真係唔想……」年輕人眼睛湧出了淚珠。

「拎起把刀!入到去,見到佢唔好諗咁多,即刻殺死佢……佢應該受咗傷,先到宜家都唔出嚟,正常人都應該已經聽到我哋講嘢,係,或者佢已經暈迷咗!跟我入去呀。」老手咬牙切齒,說:「跟實我後面……」

我不想,

把你們殺死。



「大叔……!」跟班心意已決,舉起武器。

大叔一手將門拉開,我黯然合上眼睛。

「嘶────」

大劍刃毫不猶豫地刺出,一下子將兩人腹肚穿腸直出。

「啊啊嘎…」大叔口含鮮血,眼瞪瞪地望著我。

「點解要入嚟……」我握緊住劍柄。

「嗄啊…嗄…」後面的年輕人,欲哭無淚:「我、唔、唔想……死。」



「係你哋選擇……」我黯淡地說。

為何我們總是擺脫不到,人類要自相殘殺的命運。

「安息吧。」我見他倆漸漸合上眼皮,斷了氣息才把大劍從腸腹抽出,免得他們再受一次額外痛苦。

「噹」我放下大劍。

坐在地上的我,將自己下垂的髮蔭撥後,好讓自己看清之後的路。

體力恢復得七七八八後,我行出開始湧出屍臭的便利店。雖然是中午時份,但在炮崗嶺飄傳來的霧霾下,太陽都無法貫穿照射到疫區,這裡仍然充斥住屍骸與灰暗。

一如之前的做法,我一邊在路上高喊李月巴的名字,一邊斬殺靠近的病者,直至我走到英皇道的北角工業大廈,見到那裡的天台上高有黑黑的狼煙飄升,才鎖定那裡做目的地。

因為有火的地方,就有人。

不管是不是李月巴,都要去看一下了。

我抬頭望一望到大廈的高度,就不其然想起有翼的好處。

沒想到,我還看到另一些有趣的東西。

我見到有紙飛機,正從上高被某個人擲出,再望望英皇道附近的地上,都有為數不少的紙飛機墜落痕跡。

於是我上前撿起其中一隻看看,結果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救命呀!我叫李月巴阿爺好有錢!!!我喺北角工業大廈天台上面呀!救我啊救我喇!!!」──紙飛機上書寫的內容。

「李月巴。」我舉頭一望,步入大廈內。

我在後樓梯一直拖行住大劍,花了接近十五分鐘,終於到達北角工業大廈的天台上。

一推開門,就見到有個胖子正爬在地上,用筆在紙飛機上寫著什麼東西。

在我黑沉沉的影子靠近他面前時,他才大吃一驚「哇」了聲出來。

「李月巴?」我只問一句。

「噫,係、我係!」李月巴如照片所見留著平頭,身穿普通灰綠色衣服:「你係專程嚟救我嘅病獵!?」

「係。」我答。

「嗚耶!!快啲帶我離開呢個鬼地方!!」李月巴馬上走我後方,跳騎到我背脊上。

「……你喺到做咩。」他為什麼,會騎到我背後?

「我攰到應該行唔到落樓梯啦,麻煩你孭我返去啦。」李月巴說。

「除咗你之外,仲有冇其他人?」我想先問清楚其他事情。

「我原本係有一班招兵買馬帶出嚟嘅傭兵嘅!但係佢哋嫌我太煩,中段就走咗路,令我一個人走唔出呢個疫區!」李月巴氣憤地回答。

「好,所以你就一直喺天台到,就係摺飛機,寫低求救訊息?」我續問。

「係!」

「啲火你起?」我指一指天台,用書本疊成的火堆。

「我有帶噴火槍出嚟!所以拎咗樓下出版社嘅書嚟燒,又撕咗好多紙整做求救紙飛機。」李月巴自信地向我說明。

我走近去看,火堆旁邊確實散落住一堆堆小說書,全部書名都是叫什麼《病港》的一系列故事。

「幾聰明,不過下次要小心病翼,佢哋專企高處,有機會捉你拋落街。」我多口提醒一句。

「嘿嘻,我果然有出嚟做病獵嘅天份。」我聽到李月巴在偷偷一笑。

問話結束後,我就揹住李月巴落樓。

「其實你可唔可以自己落地行。」落了幾層,我不禁問。

雖然他年紀輕輕,只有十七、八歲,但他可是個胖子。

「好啦好啦……」李月巴落地。

可能我的大劍拖落樓梯時太過大聲,使李月巴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你呢把嘢可以用嚟殺病者?」

「嗯。」我答。

「哇,係病者嘅血啊……」李月巴手多的,往劍刃上輕摸。

「仲有……」我有些黯淡,說出事實:「人嘅血。」

在便利店中,我不得不把大劍刺向兩個人類。

「點解嘅?」聽見是人血的李月巴,把染血的手掌偷偷往我黑袍抹乾淨。

「出到嚟之後,有好多情況,你不得不向自己同類拔劍相向。」

「~嗚!呢句好型啊。」李月巴觀看著我。

「咳…」

是,渴望成為病獵的年輕人嗎?

「你點解自己走出嚟疫區,明知咁危險。」我問。

「因為……咁做一定好有型!」

「有型?」

「病獵呢個名可能好多人敬而遠之,但佢哋就係一群掌握住未知畏懼嘅人類先鋒!人類嘅終極守護者,暗地裡一定好多人敬重佢哋!!」

我淺笑,說:「咁我俾個建議你,想做病獵就減咗個肚先,然後你家族咁有錢……每日買一盒牛奶飲應該唔成問題,你應該只係啱啱貼住一米六?可以再高啲。最後,等你阿爺死咗,你繼續家產之後捐一筆錢去病獵協會,佢哋應該會俾個榮譽病獵頭銜你。」

「唔得~我阿爺好憎病獵,應該係話成個家族。」李月巴說。

「點解?」

「因為佢總係話,呢堆人只係不滿社會現狀嘅人,想打破階級平衡嘅人。」

「但就喺唔見個孫呢個時刻,佢會感覺到病獵嘅重要性。」我溫婉一笑。

「無錯,我哋呢啲英雄總係俾人誤會,唉。」李月巴搖搖頭、嘆氣。

「話說,你真係叫李月巴?」我問。

「月」和「巴」這兩個字,合起來就是肥字,很玩人的意味。

「呢個係假名嚟嘅,作為夕鯨國第一財閥繼承人!當然唔會用真名咁無保障,我只會將真名交托俾可信任嘅朋友。」李月巴說。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