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嘅真名係?」

「李鮑金。」

「睇嚟我已經係你信得過嘅朋友。」我輕笑。

「你直頭係我嘅英雄……」李鮑金往我全身上下打量,點點頭道:「睇嚟我未來件病獵套裝設計,都係改用類似你呢種維多利亞黑暗風比較好。」

「呵,我只係著住件黑色袍。」哪來什麼什麼風格。





「你真係太謙虛啦病獵,你嘅中長嘅髮型已經透露咗,你想漫步穿梭呢個疫區,優雅咁斬殺怪物~」

「嗯……」

「原本我都著住一件好優雅嘅衫嚟疫區呢到戰鬥,可惜嘅係嗰班傭兵賣甩我之前,偷哂我身上所有財物,連件衫都唔放過。」

李鮑金一直說過不停,完全沒有為意外面的情況,就貿易行出北角工業大廈的範圍。

有見及此,我馬上把他拉回來。





「做咩啊病獵?」李鮑金一面愕然。

「行出去之前,留意好路面情況先。」我探頭出去。

主要的大幹道上,有一群手握工具的人。他們眼窩深陷且滲出鮮艷赤紅的血水,加上紅點的皮膚,我一眼就判斷出他們是病者。

不過他們,是哪一種類型?

我嘗試在記憶中尋思,聯想到馮覓給出的研究資料。





一種,名為「病勞」的病者。

他們相貌和死因,都跟耆者大同小異,一樣瘦骨嶙峋的。

「耆者」引發的原因,是高齡老人或過勞死導致。

「病勞」多是年輕力壯的人士,原因可能是某些小病小痛導致,如傷風、呼吸不暢順、酸痛、細菌感染、發燒等一般病痛,基於這世代下沒太多醫療藥物可使用,人類一旦把病痛累積成疾,去到某個臨介點,就有機會突然猝死,化為病勞。

病勞不像耆者行動緩慢,他們變成病者後的行為,是根據死前正在進行的事情。

根據馮覓的說明,耆者和病勞都是偏向突發在倖存區變異而成的病者,在外面很難會遇到,但是這裡單是數一數,就有五個之多。

「嗚唔唔唔……」李鮑金死死掩住自己嘴巴。

「你做咩?」我問他。





「我驚自己忍唔住大叫……」

「睇下佢哋做咩先。」在疫區每走一步,都要好好思考過。

那五名病勞手上捧住一堆物資,走入一橦大廈裡頭。

加上他們依稀可辨的衣服來看,相信他們生前應該是搜索物資的倖存者之一。

「佢哋走咗!」李鮑金特意提醒我。

「我見到,你跟貼住我。」我開始起行。

「唔唔!!」他用力點點頭。





除了我剛才新見到的病勞外,我也遇見了舊相識……竊屍賊。

他們一如既往,從不知什麼地方把人類或者病者的屍體鬼鬼祟祟地回收。竊賊屍對於屍體的對待方法,亦一如既往般惡劣。

如果是人類屍體,就拖到某個陰暗的角落,然後拿出一堆吞肥的胃液塗在屍體上,製作成現在隨街可見到的人液球。

如果是病者屍體,就將其血塊、肉塊、內臟、骨塊一一撕碎壓渣,塗在整個市區的牆壁、店舖、路面上,讓這裡血氣沖天。

越是惡劣的衛生,病者就生存得舒適。

我看得入神時,差點遺忘了背後的鮑金,可是沒想到對於病獵職業興致勃勃的他,居民全身抖顫的盯住地面,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鮑金?」我呼叫他一聲。

「嗯唔!?」鮑金偷偷往上瞧我一眼。





「嗰啲竊屍賊踢一腳就死,病者世界入面最弱嘅存在。」

「但我連呢啲最弱嘅病者都怕……」

「咁係正常,因為你怕嘅係死。」我自己也得感嘆一句,說:「狩獵病者,就係一場你花十年去訓練,但可能只係得一分鐘去展示實力嘅遊戲。」

「只要有一個小傷口……」鮑金越說,意志越消沉:「然後傷口俾一滴病者血掂到就可以同世界講再見……」

我只要往返原路就可以回去,畢竟我一路上都殺出了血路。

但不知怎地,附近的大樓附近頻頻傳出貓咪慘叫的聲音,而且是叫到破音那一種,令不得不去調查所謂何事。

「炮崗嶺係轉入呢到?」對於我突然轉彎,鮑金提出疑問。





「你唔聽到有貓喺到慘叫?仲要唔止一隻。」我說。

「貓我可以送好多隻俾你啊!我哋返去炮崗嶺先喇!」

「你有冇睇過病協會啲資訊板?貓係有效到阻嚇、分辨到詭人嘅動物,宜家貓有危險,就即係人類嘅朋友有危險。」我漸漸加快腳步。

很快地,我就揹著大劍攜同鮑金,一起去到和富花園那邊。

貓兒的慘叫聲在我們到達之前就停止了,但望見滿地躺著滲在泊血之中的貓兒,這行為屬實人神共憤。

毫無疑問,牠們是被高空拋落出面。

有些半死的、有些未死透、有些尚餘一絲氣息,這畫面比起見到人類受傷還要慘烈。

「好殘忍啊我唔敢望啦。」鮑金又一次避到我背後。

正當我仍在環顧滿地的死貓時,一名男子從富和大樓徐徐行出。

是那個……

那個…

我在迷霧森林遇到的酒紅髮色男子。

名字好像叫,陀蘭?

這些事情是他做的?明明我記得他上次還在餵貓……

「可惜,嗰個人早走咗一步。」陀蘭站在我面前,說。

「你確定?」我直直盯住他一雙貓眸。

「我哋見過面?」他反問我。

「應該吧。」

「原來大都係人類!咁就好啦,多一個伴返去炮崗嶺!」鮑金說。

「你哋準備返倖存區?我都想。」陀蘭掠過我們,逕自離開:「不過下次先,我有少少事情做。」

「嗰條友都係病獵嚟……?」鮑金悄悄回望遠去的陀蘭。

「跑返去!。」我一手抱住鮑金,一邊就飛奔回去倖存區的邊境。

「做咩啊咁突然啊啊啊!!?」

「……我覺得有危險。」

「點解咁認為啊?貓系男子嘅第六感!?」

「直覺。」我附加一句,自己觀察到的事情:「嗰個叫陀蘭嘅人,兩手空空,完全無帶任何武器出嚟疫區,根本無可能。」

「呃噫……咁講完……」鮑金全身僵硬,表情結冷:「又好似係……」

只是短爆發的路程,我仍是能抱住鮑金、揹住大劍跑一小段,畢竟都很接近倖存區了,現在就只欠最後的大直路。

「見到啦!」鮑金指住前方的炮崗嶺關口。

抽雪茄的司令官,在見到我帶住鮑金回來之後都大感意外,拿起了麥克風,說:「估唔到你真係帶到佢返嚟,哈哈哈,開定門俾佢兩個。」

他在笑,我卻有難以說出的隱憂,因為我開始感受到地面另一股額外的震動,正慢慢迫近背後……

不出所料,一隻巨大的病獸忽然從後面追上!

危險,果然襲來了。

病獸就像個橄球選手,大步大步跨踏路面,把大馬路當成自己的比賽跑道,意圖追趕我們。

「病病病病病──獸!!!」被我死死抱住的鮑金,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呀呀呀呀呀!!!!!」

這是為什麼,我及早將他抱起的原因。

不然大家跑到一半他突然腿軟,就完蛋了。

「啊啊啊!!!!我哋係咪係咪係咪會死喺到呀呀呀呀!!!!」鮑金的嘴巴像機關槍一樣,不斷發出無意義的廢話。

「快啲跑返入嚟呀!」連向來優哉游哉的炮崗嶺司令官,都流露出焦急緊迫的神色:「開咗閘俾你哋,五秒之後再入唔到嚟!我就一定要通電、閂閘喇!!!」

我雙腳像摩打般發動,沒半點喘息的空間,

「唔得啦,隻病獸入咗黃色警戒範圍,宜家一定要閂閘同通電!!另外,所有邊境炮槍手準備!病獸一旦意圖突破邊境,立即開槍還擊!」

「收到!!!」炮崗嶺的邊境士兵,頓時舉起了槍炮火器。

什麼長矛之類的,已經派不上用場。

眼見後方的病獸與我們逐漸拉近,前方的電網又逐漸關上門,鮑金首次嚐到了比死更慘酷的滋味……絕望。

「我哋、我哋,係咪要……係咪要……」鮑金兩眼濕潤,說不出下一句。

「司令官!電網已經完成通電!」邊境控制室的士兵回報。

司令官點頭,遙望還在疫區外的我們:「雖然只係差幾步……不過無辦法,兩個人注定要死,病獸唔同一般病者,我唔可以冒住險咁中門大開,放佢哋同病獸入嚟邊境區域……」

「我哋要死啦!!要死啦嗚啊!啊啊嗚嗚嗚啊────」鮑金湧出大量淚水。

司令官再一次開咪:「唔好再衝過嚟!你哋貼住電網會受電,都一樣係死,不如調返轉頭搏下!!」

這電網約兩米半高,我有一米七七左右,出盡全力把鮑金拋上去的話,可能都勉強觸碰到電網……

「鮑金,有冇玩過跳高?」我問。

「睇、睇過奧運囉……」鮑金回答。

「好,一陣我拋你上去,你喺半空上面擺出跳高嘅姿勢……」

「吓!!!」

「呯噹」我放下大劍。

雙手捉緊住鮑金肥胖的腰部:「準備好未?」

「未,未啊!!」

「過去!」我強行把鮑金拋過電網。

可能是生死的瞬間,鮑金下意識做出跳高的背越式,凸出的肚皮面向天,電網與背脊上的衣物僅僅擦過……

「呯」鮑金成功被拋入倖存區中。

我馬上回過神來,撿起地上的大劍,外加滾地避開病獸第一下全力撞擊!

「呯滋滋滋!!」病獸全力撞在電網上,火花電光撩亂四彈。

人在電網之後的鮑金,被這一幕嚇醒過來,雙腳軟得無法站立,只得雙手不停向後力撐,直至司令官領著人馬打開城牆救援。

「李氏少爺!」司令官立即披上自己的外套給他。

「病獵大師佢呢!!!!」鮑金望向電網外,悲痛地大喊。

「應該……已經救唔到,我哋最多做到嘅,只有等隻病獸走咗之後,出去執佢條屍,好好安葬佢。」司令官黯淡地垂頭。

病獸猛烈地吼叫,同時沒停止地往地面上亂踏。

「嗚嗤吼吼!!!!」

「吼嗥!!嗚嗚喲嗤嗤嗤──」

「吽嘐唦唦吼!!!!」

混凝土踏破的石路,捲起不少沙塵,掩蓋住病獸腳下的視線。

鮑金不忍直視病獸亂腳底下的我,會變成何等模樣,而傷心的閉上眼睛。

待到沙塵石灰飄散退去,那些保持警戒的士兵才見到那塵埃之中,有個黑色的身影翩翩起舞般,在病獸底下揮動大劍。

每一下踩踏、每一下踢擊,都要避開,再予以還擊,稍一走神,就不會再有之後。

往病獸雙腳堅韌的皮甲連續揮砍的我,終於砍出一絲的希望。

「咔」其外層的硬殼,出現了龜裂。

那一刻,我嚴如結合白鯨的大劍刀法──汪洋。

在浪湧之上,鯨魚時而冒出水面,時而潛於水下,一進一退把病獸雙腳砍得接近殘廢。

「吼吼吼吼……」最終,負傷太重的病獸單跪下來。

病獸像深知自己弱點是後頸,馬上把手掩蓋住脖子後。

於是,病獸暴露了自己最根本的弱點……關節。

任他全身被堅韌的外殼包圍,但關節位置依然是脆弱的位置,因此我毫不多想就往他四肢砍去!

左手。

「咔」

右手。

「咔」

左腳。

「咔」

右腳。

「咔」

炮崗嶺關口的所有人,都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看我把病獸當作蘿蔔剁。

「嗄…」我將大劍抵在病獸的後頸上。

我總算明白,白鯨為何要選鯨牙大劍作為自己的武器。

那種單純的破壞力,任何事物都難以抵擋。

「嘎嘎吼……」

「嘶──」大劍穿入病獸後脖。

病獸身子向前傾倒,我雙手放下劍柄,刃端自然地斜斜垂落抵住地面。

曇天的灰雲之間,剛好破出一道暮光不偏不移地,射落在這隻死去的病獸身上,使得此時此刻的境況,形成一幅史詩級的畫面。

炮崗嶺邊境關口,跑來一位聞聲趕至的記者,他沒放過機會,立即將這格畫面拍下,成為了翌日《病港日報》的頭版內容,攻陷了各大新聞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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