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回報,換來了意外收穫,至少得知了這時常緊閉的大門後,坐住一位本應要令人仰望的英雄。

如同瑪昆的傷勢一樣,世界總有諸多不順,天秤亦鍾情於事情傾向殘酷的一面。

我站在瑪昆的手術室前,眼白白看著他那斷了一折的胳臂,只能祈求他從昏迷之中甦醒過來。

「情況真係差啊可。」陳一劍抱手,站到我旁邊。

「你探完自己徒弟嚟?」這位大叔跟上次沒什麼變化,外表依舊粗獷。





「唔,佢算好彩,不過呢個就慘啲,以後再拎唔到弓。」陳一劍語帶無奈,望向正使用呼吸機的瑪昆:「我教過嘅學生,印象中佢係好有抱負嗰種人。」

「呢種已經少,今日仲要少一個。」

「唉!M,你又唔好咁灰心,俗語有話……」陳一劍思想突然短路,說不出口中的俗語:「呃……噫呃……」

「明天會更好?」

「呃、啊!類似啦。」陳一劍敷衍帶過。





「話說,我有同你講過,我叫做M?」每天瑣碎事太多,我都記不太清了。

「你最近做咁多事,個名一早喺協會入面傳緊,你行動力都幾高。」陳一劍拍拍我手臂,說:「大家得閒嗰陣,繼續領教下大劍嘅奧妙。」

「得。」待我找到一把,永遠不會棄掉的大劍再說。

「係咁約好啦,我差唔多要去教學徒。」

「大劍師傅,你好似係大病獵嚟?」我問。





「嗯,不過呢幾年都好少出去,專心留喺到教學徒點樣應付病者。」

「咁你有冇參加過,嗰場由病獵協會發動嘅戰爭?」

像他經驗老到的人,應該有吧。

我剛才沒有問瑪希會長,因為她看起來很自責,我不想勾起她的不愉快回憶,而且她的樣子已經夠苦了。

「咳……咁就緊係有。」陳一劍話語間的豁然,轉為收歛。

「可唔可以講俾我聽,失敗嘅原因係咩。」

「去飯堂飲啲嘢先?」

「嗯。」





不能直接吐出口的事情,看來都特別苦澀。連看似豪氣的陳一劍師傅,嘴巴都需要一杯薑茶調劑,才能將過去的事情全盤托出。

「病港第三年,嗰陣可以話係病獵協會全盛時期,如日中天,人數、實力同物資都足夠自立一個獨立倖存區,病獵協會嗰陣嘅重心思想,係將港島區全部病者擊退,於是會長覺得呢個係時機……就向夕鯨國政府提出議案,打算向港島南嘅大量病者發動攻擊,順便可以搶奪嗰到嘅資源。你試想像下,嗰陣大家幾咁響應呢件事,好多後生仔響應瑪希會長嘅號召加入成為病獵……」

陳一劍說著這件往事,都會泛起笑意。

「但結果,應該無預期咁。」

「結果,我哋一開始尚算成功,仲喺海洋公園同黃竹坑個地鐵站設立咗一個臨時據點,一直好順利,可惜嘅係到咗鴨脷洲大橋,情況就急轉直下……」陳一劍炯炯有神的眼睛,少有地放空回憶:「鴨脷洲入面,可以用病者國度嚟形容,嗰到得一條橋可以攻入去,而我哋無論派幾多人進攻,都係俾嗰到好似特別強化嘅病者殺返轉頭,我哋完全無任何情報去應付。」

「特別強化?」

「無錯,類似係一般病者,但突然間擁有你未見過嘅能力。最終我哋喺座橋陷入咗拉鋸戰,前線物資短缺嘅情況下,我哋要求同其他人民嘅意願下,各個倖存區都將物資俾哂我哋,可以話係,將希望都賭哂落我哋到。」





「賭輸咗。」我說。

「嗯,最後戰場上嘅病獵,遍佈一地,原本幾千人嘅協會,轉眼得返幾百人,我哋帶住恥辱、戰友嘅屍體返去,之後協會就一蹶不振,好多人會歧視我哋病獵,呢段戰爭成為咗我哋黑歷史,會長亦從此無行出過協會一步,或者可以講……因為傷殘,佢呢世已經行唔到路。」

「但係你哋喺社會上嘅福利,依然好好?」

「你講得啱,唔知點解政府嘅仍然支持我哋財政上困難,但咁樣做基本上倖存區嘅人民會更加憤怒我哋,病獵協會之後喺夕鯨國嘅話語權變得好低,亦因為戰爭時全部物資第一時間供應去病獵協會,更加拖累到各個倖存區捱餓,為咗糧食發生過騷亂,死咗好多無辜嘅人,全部都係戰爭帶嚟嘅後遺症,每個人都唔想再反抗,變得消極,最後接受宜嫁嘅狀況。」陳一劍把薑茶一口氣喝光:「所以,我初初喺報紙見到你講嘅嘢都幾震撼,應該話好多人都震撼,因為你再度掀起咗夕鯨國呢件黑歷史,又為大家帶嚟咗一絲嘅希望。」

我用了好一會消失他的說話,續問:「你哋唔鐘意希望?」

「鐘意,但更討厭絕望。」陳一劍站起身,拍拍我膊頭就離去:「作為第二次嘅號召人,你要比第一次嘅瑪希會長,更加有魅力、更加令全部人信服,呢一點,唔易嫁,M。」

「咁你有冇因為嗰場戰爭,失去咗啲咩?」我看著他的背影。

陳一劍沒回頭,只舉起了三隻手指。





「三?」

「三個徒弟。」

也許,他們都說得有道理。

我之前跟民眾發表過的說話,未免太過理想化。

我俯望自己充滿傷痕的手:「……要令人信服。」

「一件烤馬鈴薯唔該。」相熟的聲音,出現在飯堂。

「富馬史。」我向領餐區的他招手。





「真係有緣。」富馬史拿著一件烤馬鈴薯,坐到我旁邊。

「準備好繼續探險未?」我問。

富馬史哼笑一聲:「你唔洗休息?咁有毅力。」

「反正留喺倖存區都無嘢做。」

「你嘅世界,得殺病者?」

「你留咗喺疫區成個月,都唔見得你世界有幾精彩。」我輕笑。

「呵,去武器店睇下裝備,就係我最大樂趣。」富馬史分享自己的快樂之道。

「你提起我,我要買返啲裝備先。」不然下次入疫區,就赤手空拳。

「一星期後,齊裝,協會門口等,距離解放天后區應該唔遠。」富馬史大口大口吃著馬鈴薯。

我點算一下自己手上的盤川,基本上什麼都買不了,籽都全在王達尼手上。最糟糕的是,現在鐵道給封鎖了,因為他沒有病獵執照的關係,我必須親自去接他回來才能夠通過地鐵站。

那一來一回的冗長車程,我單是想想就要嘔。

鐵路下漆黑一片,坐運人礦車都坐得令人神智失常,行路更加不用想。

為免麻煩我索性在樓下大堂的任務板上,隨便接一些任務來做,反正都是一些賺錢的事。因為我在任務板前舉止有些陌生,注意到我的霍洛圖館長立即為我進行解說。

在病獵協會,一般分為主要分為「重要任務」和「一般任務」,前者是協會無條件官方委託,有義務完成的任務;後者則是有報酬的民間委託,病獵可揀選任務接取進行。

「重要任務」,會有協會專人聯絡病獵。

「一般任務」,則會把任務通告貼在大堂任務板上,供人選擇。

接取任務之後,就拿著那張通告給霍洛圖館長登記,一旦登記完成就可以開始執行。有些任務是需要較高階位的病獵才能進行,而我因為是一個病獵顧問,會長臨時開創給我的職位,所以霍洛圖無法幫我進行登記。

「唔好意思,登記唔到,因為你係病獵顧問。」霍洛圖在鍵盤上一陣輸入後,竟然這樣回答。

「我印象中,會長同我講顧問地位係等同病獵大師。」我說。

「係,不過我要將資料輸入落電腦嘅數據庫到,而階位無一欄係顯示「病獵顧問」呢四隻字,唔好意思。」霍洛圖回絕。

為什麼他腦袋不能變通一點……

我輕嘆一口氣:「你就當我係病獵大師。」

「收到,病獵大師。」霍洛圖館長幫我登記完後,就用櫃檯上的麥克風宣佈:「病獵大師,M,接取B-3110任務。」

「原來我周不時喺協會聽到咩邊個邊個接獲任務,就係你把口講出嚟。」我雙手靠在櫃檯上。

「嗯,你可以開始去進行任務,完成返嚟回報就可以。」霍洛圖善心地微笑。

「嗯,唔該。」

在我一轉身瞬間,我發現在場身後的病獵都凝視住我,有些人在我回望之後,快速把視線移開,有的則保持凝望,把我當成奇怪的人。

「咩事……」

「可能係因為你嘅階位太特別吧,畢竟湯婆對上一次嚟,都係接近一年前嘅事,病獵大師喺呢到係稀有生物嚟。」霍洛圖說。

「喔……」我恍然大悟。

可是行出協會前,有聽到一句不順耳的聲音。

那位病獵以鄙視的眼神,打量著我:「……身為病獵大師居然接B級任務。」

「B級任務有罪?」我拿起通告,仔細看一下內容。

地點:巴爾市,大和食品牧業有限公司。

委託人:吳書文先生。

我根據巴爾市中央廣場的地圖指南,去到了大和食品公司那邊找一找委託人。這間公司位置港島寫字樓的其中一層,初初到步時,我看見升降機改為齒輪和拉鏈發動的設施,樓梯處也有專門把寫字樓工作職員抬上去的服務。

這世界真的一日尚未毀滅,什麼工作都有人會做。

我靠自己的腳力,行到公司所在的第十七樓層:「我想搵吳書文先生。」

「你等等啊……」櫃檯的女秘書抬頭望見我後,明顯被鳥嘴面具嚇得吃了一驚。

那位叫吳書文的委託人,在我的召喚後便從經理房行出迎接我。這種高級環境配合低質生活的落差,有種格格不入的怪。

「謝天謝地!終於有病獵肯接手我提出嘅任務。」吳書文抹一抹臉上的熱汗。

「我睇咗你嘅任務,要幫你搵返牛?」我抱手。

「無錯!」吳書文先生點點頭。

「咁嗰個叫阿牛嘅人,佢係咩樣,咩特徵。」我開始詢問。

「吓,呃兩、兩隻角囉,四隻腿,好似一般嘅牛咁,不過佢係和牛!佢身上都留有和牛精子,係呢個倖存區數一數二嘅肉食品種,極之極之珍貴!!」吳書文說得極為誇張。

「等陣,你唔係要搵一個叫阿牛嘅人?」我先叫停他。

「張通告寫到明係搵牛喎,唔係人喎……」

「居然……咁我應該會錯意。」

「等陣……會錯意都可以照做嫁啫!」吳書文捉住我兩膊,不讓我走:「之前我哋公司一直有喺倖存區外面養開牛,供應俾中環同上環班上流客食,但唔知點解,呢排啲牛好似一隻一隻咁減少,你真係要幫幫手啊!睇下邊條仆街偷牛,或者定係啲牛俾病者嚇走哂……」

「嗯……酬勞係幾多?」我直接問重點。

「噫,五百籽?」

「五百?你搵第二個。」我轉身。

「等陣等陣!你想要幾多……」

「九百籽吧。」

「成、成交。」吳書文先生又擦擦汗。

「你好緊張咁?係咁流汗。」

「呢種天氣仲要著住西裝好熱啊,我份人天生皮膚比較油……」吳書文扯一扯領帶。

「咁點解仲要著西裝?」

「返緊工啊嘛……」吳書文覺得我的問題好怪。

「呵,好似以前嘅港島寫字樓咁?扮得幾似。」我行入去他們的辦公室,略略掃視一眼:「不過冷氣機又無,宜到又咁多人,嗰個又著哂長袖衣物,生熱痱只係遲早嘅事,何必為咗貼近以前嘅生活,搞到自己辛苦。」

曾經每人一部電腦的檯面,現在變成每人一大疊手寫文件,真可憐。

「阿Mary!幫我拎港島區副地圖出嚟!」吳書文作為經理,很理所當然地指點下屬。

不一會,某個不斷彎腰抓癢小腿的女人,把一張皺巴巴的地圖拿來來:「嗱……經理。」

「你哋啲熱痱真係好嚴重下。」我不得不說。

「無嘢嘅……嗱!我哋公司區外嘅牧場圈,大概喺馬山村呢到。」吳書文又抓抓脖子。

馬山村,天后的東南面山上位置。

「呢到成個山頭……」我盯著地圖愣神,問了一句:「叫小馬山!?」

「係啊。」

那瑪希跟我說那個叫湯婆的人,最後一次回報位置是在小馬山,跟我叫找遍整個山頭有什麼分別……

「總言之,我哋養牛嘅牧場喺嗰邊,但最近幾個月都收唔到佢哋寄嚟嘅牛肉,我哋公司再咁落去破產啦、破產啦。」

「你預幾日之後,我會返嚟同你回報。」

「病獵!等你好消息啊……」

這段沒事做的空檔時間,我就手握地圖前去馬山村的牧場。為了方便,我不打算從正常的邊境關口出入,而是從那些無人看管的邊境地帶。

在倖存區裡,最外圍的街口與街口之間一般設有電閘,由五名守衛站崗。無論你身份為何,他們都不會開啟電閘,會勸喻你從正常關口進出。

至於邊境地區抵觸的山區位置,其交界通常人煙稀少,堵滿了各種雜物形成一道高牆,又或一街的塗鴉,偶爾有些荒樓裡睡著一、兩個乞丐,連政府守衛都不會去看管那些地方,我就專針對那些地方出去,畢竟是最快的捷徑。

原本我以為攀上障礙物,就能輕鬆地跨過邊境,沒想到的是外圍被挖了一個寬而長的大坑,坑下插著無數根筆直的木製刺柱,血跡斑斑的木刺柱上,插住數具病者的屍體。

那刻我才明白到,他們為何不擔心會有病者前來滋擾,因為根本無法靠近過來。

「嘎咶……」有隻未死透的大隻,肚皮穿破在刺柱上凝視住我。

不知為何,我的目光亦被這隻大眼吸引過去,因為他的眼球正生起了微妙的變化,給我注意到……

他在望見我之後,先是對我定睛細看,再來一條又一條的紅筋延伸至眼球表面,繼而眼球震動像要凸出來一樣,這詭異的事情我真的第一次看見……

最後,那隻大眼發出「啵」的一聲,

眼球,

真的飛掉出來!

那顆從他眼窩掉出來的恐怖大眼球,不知哪來的衝力正向我飛襲過來,站在障礙物之上的我,沒什麼位置可以閃避,下意識就揮拳出去要把眼球打走。

可是拳頭接觸到大眼球的瞬間,眼球底部位置有數條像眼筋一樣的觸肢,像要寄生人體般纏住了我出拳的胳臂,那些筋觸在我手臂快速打結,像我們彼此紮住相連。

恐怖的事沒完沒了,觸肢在相連成功後,更意圖插入我的手臂血管中。去到這裡我忍無可忍,站到低一點的位置再隻身跳落地面,以被大眼球纏住的手臂呈向石矢地。

結果可想而知,一聲噁心的軟狀漏液聲,大眼球被我的泰山壓頂硬生生壓破了。

「咩鬼嘢嚟……」手臂陣陣雖然赤熱麻痛,但我更在意地上已成渣滓的大眼球。

剛才,那一隻是大眼無誤。

但他在望見我後,眼球表面出現了變化……

然後眼球爆出,飛向了我的身邊,就發生將我手臂纏住的事情。

我不能胡亂想個理由,就把這確實發生在眼前的事情矇混過去,萬事皆有解釋。

「唔通係特殊病者……」我第一念頭。

不過,特殊病者普遍和一般病者有外形上的分別,即便是上次見到的竊屍王。

剛剛那隻被插在木刺的大眼,如何看都是一隻普通大眼。

「進化?」這是第二個念頭。

但這進化也來得太過突然,毫無先兆。

在我千百個念頭之中,忽然有個想法就像大海裡的幼針,給我猶如思索的針線穿過了,完美的縫合起來。

「嗰位大劍師傅好似講過……鴨脷洲當時有一班好似突然間,特別強化過嘅病者,令到原本佔優勢嘅佢哋,忽然間落下風……」我恍然大悟,又帶點震驚:「唔通佢講嘅就係我啱先遇到嘅大眼!?」

不……

大眼,應該只是其一。

能令整個病獵協會的數千菁英死去的,不可能單純只有這顆幼稚的大眼球。

當我想通這一點,

有那麼一瞬間,

我覺得前方的路更為艱難。

面前這座港島大山之後,到底還有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沒再多想,反正行動比較實際。

於是我再一次攀上層層的障礙物,如果你有玩過攀山,可能會容易上到去,但像我這種見步走步的冒險家,每件要立即實行的事永遠最新鮮、最刺激。

爬完這橦四、五層樓高的「障礙牆」,就要想辦法跨過眼前的大坑了。如果有繩子,萬大事都容易解決,但在你可能不知道的是,末世下的麻繩是很貴,更甚比起一把刀,因為繩子的用途正如它簡單的外形,是千萬變化的,什麼工作行業都會用到。

幸運地,我在這堆林林總總的障礙物下,找到一條竹,前身應該被人當作搭建竹棚的材料,如今被可憐的遺棄在這堆垃圾上,成為守護邊境的一份子。

「我諗你喺到渡過咗咁多年,都無諗過今日可以為黑色賢者服務吧。」我將那條竹,從裡頭拔出來。

我將根竹打斜的擺放,形成一個梯形。

最重要的是,找些固體硬物將竹向上的一端壓好,不然突然移位我就會跌入刺坑之中,慘死收場。

翻了兩翻,我又找來一部零件被抽空的電視機,破爛的三色櫃、冷氣機等等,盡量把竹端壓住。

最後,速戰速決吧。

我不打算透過這根耐久度不知還有多少的竹,去慢慢爬落到對面。

我拿出了盾傘,兩手捉住傘柄和傘頭並將它橫舉,然後透過傘瓣在竹身上滑行的方式,快速滑到去對面。

「呼。」話雖面對病者,我沒什麼好怕。

但如今一個小小難關,有點兒令我心跳了。

我呼出一口氣,便雙腳離開障礙物牆堆,兩手捉住盾傘兩端滑行過去!

「咔」竹子裂開的聲音。

滑到剛好一半,這竹真的給我突然冒出裂縫,快速地破裂綻開!早就預料到可能會出問題的我,在半空中立即更改姿態,轉由上半身伸前,伸出兩隻手向泥地用力一抓!

恰好,足夠抓住坑界的泥地……

「咔──沙沙──」但命運女神不會錯過捉弄我的機會,泥土表面出現了鬆脫的現象。

我馬上發力狂抓,兩腳都不斷撐土而上,當年仍是小人物時的求生意欲急速上漲,決不能輕易完結的念頭,佔據了我整個腦袋!

到一隻腳的膝能觸碰到泥土表面後,我立即向前面飛身一撲,也不顧弄得滿身污泥了……

能活著,就好。

「嗄……嗄……嗄嗄……」我都費力做到這個份上,如今能夠躺在泥地上喘大氣很正常。

要是這裡出來這麼困難,早知就由關口正門出去。

「啪」我站起身後,先拍走身上的泥濘。

整理好身子再走到刺坑邊緣,看看那隻破眼而出的大眼,失去眼球的只餘下空洞的眼窩,彷彿連最後一口力氣都沒了,一動不動。

「睇嚟死咗。」應該沒研究價值了。

於是,我轉身拂袖,往山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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