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頭顱,濺熱血。

失去軀殼的男病爪,再次變成一具沒有行動力的怪物。

「嗄唦......嗄唦......」男病爪頭顱落在地上,呢喃自語著。

「實力同一般病爪無咩分別。」我蹲下來,仔細檢視其斷頸的切口:「只係復原能力,變咗做脫皮重生。」

簡單來說,就是肌層之間不斷重生,並且向外推擠,使舊有皮膚脫離身體,以新的皮膚層取代。





因此,就算有火焰破壞他的皮層,只要把皮層剝離,就可以解決問題。

「我用過各種方法阻止佢再生,但即使切斷四肢、用強酸烈火焚燒,佢依然可以持續咁脫皮復原,佢每一次重生......」富馬史滿懷執著,凝視住男病爪的頭顱:「都會令我覺得自己輸咗,於是就戰鬥咗唔知幾多回合。」

「暫時要處理佢,得一個辦法,將佢困喺鐵籠入面。」

「但佢再生之後,可能會掙脫牢籠。」富馬史有隱憂。

「我唔會俾佢有機復原到條頸以下嘅部位,富馬史你就繼續領軍前進。」這麻煩的事,就交給我處理。





「咁會長......就拜托你。」富馬史稍作一躬。

「你挑戰強敵嘅心態都要改下,唔好太執著喺某病者身上。」我握著男病爪的頭顱,徐徐離開迴旋路口。

騎馬的回路上,我順便跟大部隊的病獵們交代,前方應該可以再次推進,不用再宰殺周遭出沒的病者。

我把男病爪的頭顱,放了在馬鞍的袋子中,打算送回協會研究看看。

結果,路才跑到三分之一,馬鞍袋內就發出異動聲,那皮革製的袋子內,有一雙手伸出,並胡亂地揮舞。





要不是其尖甲無意傷及戰馬,令牠輕聲嘶叫,我都不發現男病爪的脫皮重生速度是多變態。

我剎下馬來回首一望,那上半身復原了一點的男病爪,從袋子內掙脫而出了。

「呯」沒腳的他跌到地上,往反向方爬行,內臟腸胃亦在地面上拖延,骨骼尚在漫長的成形階段。

我一落馬,就把他的直腸踩住。

「嗄唦!!!」男病爪正無聲地哀喊。

我的身體基因裡也有過病爪的部份,所以我大概知道,復原的階段如何。

病爪基本以頭腦為中心,只要頭腦一日不滅,一日都不算真正地死去。

病爪怕太陽,是因為太陽當中的紫外線,能夠徹底殺死病爪體內特殊幹細胞,過敏引發肉體焚燒之餘,傷口更無法快速復原。





如果這隻男病爪有皮層再生的能力,應該屬極為罕見。

但到底是人為合成,還是天然生成?畢竟我才第一次遇到。

我拔出劍傘,再次將男病爪脖子以下的地方一刀砍掉。

「嗄咯咯......!」男病爪虎殘軀一震。

我再次帶著他的頭顱出發,而他留在地上的軀殼,會在黎明升起時自行燃燒,化成灰燼,隨風而去。

為免他再次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脫,這次我徒手將頭握住,打算把他帶到研究部門中再說。

入到倖存區,我刻意掩塊破布才帶上去,以免嚇到其他人。





病獵協會的研究部門,年中無休。

「有冇人知道,可以點樣保存病爪個頭?」入到去我才把白布掀開。

見慣死物的研究部成員們,一見到活生生的病者頭顱,都嚇到驚惶失色,撞跌了不少身邊的實驗工具。

「不如等我幫下你?會長。」一位老研究員,主動前來。

「交俾你,高米可。」我瞥了他的名牌一眼。

高米可研究員為我找了個玻璃器皿,其密封式、呈圓柱形,入面的空間剛好足夠放下男病爪頭顱,以及一些不明液體。

「呢啲係?」

「維生液體,我諗會長你帶得佢返嚟,都唔想佢唔新鮮?」





「咁佢會重生?」

「佢無辦法重生,呢個器皿係鋼化玻璃嚟,夠哂堅固,而且利用環境嘅空間不足,可以抑制住佢嘅生長。」高米可把裝有男病爪的頭,轉交給我。

「厲害。」我拿起密封器皿,凝視裡頭的男病爪:「咁就算殺唔死,都可以困住佢先。」

為免會生什麼意外,我暫時就把男病爪的頭顱,放置在會長室的桌子上。

像金魚缸那樣,放在一旁欣賞和監察。

男病爪解決後,富馬史的戰線應該能夠再次推進,紮營駐守都不成問題。

待哪天戰事都結束後,我再想辦法處理掉這男病爪的頭顱,畢竟放任他在外面困住或活埋,說不定他哪天就會成功掙脫,那樣的話倒不如由協會接管監控。





只是有天,我處理桌上的文件時,突然多出第二把聲。

「我......嗄......啊......哦......可......」

這聲音又弱又模糊。

剛開始,我以為自己工作過量聽錯了。

到後來,我很確定聲音出自房間,於是留神傾聽,結果極為驚人......

聲音的出處,是源於密封器皿內。

......那隻男病爪。

被堅固的鋼化玻璃抑壓生長的他,長期維持單一頭部的形象,有時候我會當男病爪是金魚看待,卻沒想過他還能說話......

有個假想出現在我腦海中,

說不定,

這隻男病爪,都是實驗之下的產物。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胡亂地推測。

但之後的時間,我確實更加留意男病爪了。

他的外貌大體上,就是五觀被燒得模糊的怪物,只是這幾天偶然長出了數根頭髮。

「噹、噹」我敲敲玻璃。

「你到底係咩嚟......」我忍不住問他。

當然,他沒有回答我。

各戰線展開接近一星期,每天都是小小的消息,不外乎半夜有病者來襲、哪一種物資缺乏、搜索到什麼之類,沒有太大問題。

見戰線漸趨穩定,我決定上奇力山視察,但在我落到樓下大堂時,卻遇到個意想不到的人。

李躍龍,西環區的管理人。

簡單來說,就是天環人的領袖。

他站在協會的大門前,讓黎五寶為他擦著皮鞋。

一旁空氣中都瀰漫著各種髮膠、髮蠟、髮油混合氣息的李躍龍,抬起頭望向我。

李躍龍笑一笑:「喔?真係巧合,病獵會長,我正想見一見你。」他身後只攜同兩名保鑣,應該不是來找拳腳麻煩的。

「可以點樣幫到你,李躍龍先生?」我問。

「你哋協會嘅工人擦鞋都幾叻。」李躍龍打個眼色,身後的保鑣扔出數顆籽子到地上給黎五寶。

「多、多謝先生。」黎五寶禮貌地躬身:「但我唔洗收錢嫁,你以後鞋覺得污糟,可以再叫我幫手。」

李躍龍聽完之後,只是冷冷一笑。

「五寶,先返上去飯堂清潔吧。」我說。

「係嘅會長先生......」五寶他人始終太單純了。

「之後落嚟我要講嘅呢件事,喺中、上、西環嘅社區入面,算係個大新聞,但對於你呢班飲開病者血嘅人,可能唔會知道,畢竟我哋世界唔同?」李躍龍雙手插著褲袋,一步一步地邁近:「不過我特別想知你有冇聽聞過?」

「嗯?」

「我阿爺李氏,失蹤咗一段時間。」李躍龍的目光,完全注視到我身上。

好像在說明,我就是那個原兇。

確實,我是。

但他......

為什麼會突然知道,更找上門來?

「略有聽聞,真係不幸。」我盡可能回答得體。

「老實講,其實係幾幸運,畢竟遺產可以早一步分配。」李躍龍毫不諱言地,說出自己真實想法:「只要過多幾個月,穩定好家族旗下企業嘅資金流同埋大股東,基本上就可以對外宣稱李氏已死。」

「咁真係恭喜你。」

「但我阿爺喺倖存區入面,話哂係個舉足輕重嘅人物,發生咁大件事,總要對外界有個交代,總要有個解釋,點解佢會突然間消失、離世。」李躍龍站在我面前,正視著我:「咁啱,我喺某個可靠嘅人身上得到個消息,佢話我阿爺消失嗰晚,正正喺太平山頂上,而同晚你哋病獵協會似乎都喺上面有所行動?」

「無錯,剿滅賊營行動。」這個事實全世界都知道。

「又會咁啱,喺我阿爺李氏上去之後就有行動?哈,我唔係話剿滅賊營係個錯誤嘅決定,但點解偏偏嗰一日先進行?」

我沒有對外宣佈,那晚上去是要拯救瑪希會長。

李躍龍應該以為我,有心把人帶上去宰掉他阿爺吧。

但我大概知道誰說漏嘴......

大河孝。

這傢伙驀地提出,要轉移去外面的監倉,果然有目的。

「巧合到真係不禁令我懷疑......」李躍龍終於要說出那一句:「到底我家人嘅死,你哋有冇份參與同隱瞞?」

我沉默片刻:「依個係好大嘅指控。」

「我只係想你答我一句。」李躍龍語氣既深沉,又凝重:「有啊~定冇?」

「無,病獵協會絕對唔會傷害平民百姓。」我答。

李躍龍點點頭,退後幾步:「你啱,畢竟我都無證無據,都係得啲口實嘅消息,永遠都唔會知道真相。」

「有一句說話我特別鐘意,『你眼前所見嘅係事實,但並非係真相』,祝你早日搵到真相。」我贈他一句。

「我做事都有個原則,就係每件事嘅最後......都一定要有個人負責。」李躍龍寬容一笑,轉身而去:「記住呢一句,病獵會長。」

「嘭──」李躍龍連同保鑣們離開。

「會長,有麻煩?對方係西環區管理人......」一直在接待處看戲的霍洛圖,這才出來問道。

「無,我上奇力山一陣先。」

「好嘅。」

一如前幾天出行的做法,我到病獵協會旁邊的訓練場把唯一的馬兒牽出,餵牠吃半塊紅蘿蔔,就可以把牠駕馭數小時。

我上馬前輕輕拍拍牠的馬身,沒想到戰馬居然高興地歡叫。

「嘶~!」

「你越嚟越有靈性。」我騎到牠的身上,並放好隨行物品:「我係唔係應該改個名俾你?」

我以前叫牠做戰馬,都不過是牠性格英勇。

「嘶~」戰馬似乎同意了。

我想不到什麼,就借鑒一下朋友的名字:「就叫你做......少佐。」

「嘶!」沒料到,戰馬居然舉起前腿,把我摔到地上。

「啪」我跌落到泥草地上。

「啊......」我狼狽地站起,重新騎上牠:「唔鐘意依個名?咁叫你,炎雷焰。」

我隨便組合一下火和雷的元素。

「嘶。」炎雷焰接受了。

我騎著炎雷焰,從山下跑到山上。

可能病獵們都集中在戰線上,半山森林裡的病者,少了專業人事清理,使得林間多了不少病者出沒。

「嗚嘩!!!」樹影幢幢下,有隻腫瘤人奔近。

他的爆發力很強,是病者間的人肉炸彈,一般人給他接近的話,幾乎十死九生,但炎雷焰速度快捷,不出一會就擺脫他。

「啐唦!」前方五米,一隻埋藏在被樹葉堆長眠的吞肥,可能因馬蹄聲而甦醒過來。

在他伸手想要把炎雷焰和我抓住前,我控制馬兒稍稍避開,繼而伸出一腳把吞肥踢開。

「嘐啾......!」吞肥簡直像沙包一樣。

驀地,繁密葉林跳出一隻竊屍賊:「嗚嘿嘿!!?」

我雙手高舉把從天而降的他接住,然後狠狠地摔落到地面上!

「啪呯!」

「嗚嘩!咯......咯......咯......」脆弱的竊屍賊接近粉身碎骨。

越過障礙重重的半山區,穿過兩旁綠蔭的狹山窄道,我終於來到遙遠的奇力山上。

這山上的沿路,我看見不少豪宅別墅,心裡在想著什麼樣的人,才有錢到可以居住在這一種地方,為什麼我一個都不認識?

明德國際醫院,是山上數一數二的醫院,因為入面有醫療設備可以沿用,而成為我們的主要根據地。

炎雷焰全程奔跑不停,來到醫院外頭總算可以稍為歇息。

「會長。」有兩名病獵,看守著醫院門口。

「有冇大病獵喺到?」我問。

「蒙柯亞大病獵喺入面。」

「好。」

行到入醫院大堂,可以看見有數名病獵身上包著白紗繃帶。

除此之外,這裡待命的病獵們,都在做些雜活。

包括劈柴、挑水、搬貨等等,每次設立一個臨時性據點,都是件大工程。

「協會嗰邊仲未送啲衛生用品上嚟啊?得水點夠用啊......」地下層的房間內,有名資深病獵抱怨:「你有冇真係落過去問嫁?」

「真係無啊隊長,佢話好幾多部隊都係咁,叫我哋再忍耐下,拎到最新批貨會先送上嚟......」病獵隊員回答。

「有咩可以幫到你哋。」我出現在門口處。

「呃,會長。」原本坐著教訓隊員的資深病獵,立馬站直身子。

「唔洗太拘謹,你哋似乎有咩問題?」

「就係......物資有啲唔足夠。」

「詳情?」

資深病獵慢慢道出:「正常應該有一批番梘要送上嚟,但係我哋遲遲未收到。」

「淨係番梘?」

「仲有胰子、皂莢、無患子呢啲清潔用品,都無送到上嚟。」他說出一堆能做成清潔用品的藥材名字。

「唉,依家我哋淨係用水沖涼同擦身,但啲衫褲鞋物有病者嘅血跡同分泌物,好難單單用水去除臭......」病獵樣子有些苦惱,說出大家的難況。

「明白,我返落去嗰陣會幫你問下。」我說。

「唔該哂會長......」病獵合十道謝。

「除咗呢樣,仲有冇咩係缺乏?」

「應該都無喇。」

「嗯。」

他們嘴上說沒有什麼缺乏,但我還是繼續在醫院內考察。

結果我在飯堂那裡,聽到一些聲音。

「啊嗄......」有病獵把頭放到桌子上,深深一嘆:「今日又係雜菜湯啊?」

「有得飲好飲啦......」身邊的人勸他。

「我好耐無食肉啦......」

「我都係......」

要提升精神和士氣,最好還是吃一下肉。

可惜,肉品在倖存區是上盛的食材,一般人基本都沒有吃到的機會。

「喂!點解你碗湯有肉嘅!!?」忽然,有人喊。

飯堂裡的大伙兒,都圍到湯中有肉的那位病獵附近。

「喂!廚房佬!收埋咗啲肉啊?」有病獵更馬上追問。

「無啊!」廚房裡工作的病獵回答。

「啲肉邊到得嚟?」又有人問。

在眾人的提問下,肉湯的主人不得不回答:「薛老師個部隊入面有我一位朋友,佢哋嗰隊經常順便喺山林打獵,佢咁啱有事嚟呢到......就送咗隻烤麻雀俾我。」

「薛墊仁嘅部隊?」我心下默唸。

巡視過奇力山建立沒什麼問題,又跟蒙柯亞打過招呼後,我就動身前往到東面的班納山。

途中經過香港仔水塘,見到有些病獵正在這裡挑水回去。

行過水壩再往南下去,就會遇到薛墊仁的部隊。

他們在山上紮營,奉命在高點監察南面。

跟各戰線比較,是較為輕鬆的部隊。

我跟著路上的足跡,很快就找到營地的核心。

面對突然前來的我,營地內那些病獵箭手都顯得很愕然。

「薛墊仁大病獵喺神機箭到。」有位病獵主動帶我過去。

薛墊仁正獨自一人駕駛著神機箭,他不斷把向天瞄準的位置微移。

「噓,薛大病獵佢調整緊......」病獵示意我,不要現在打擾他。

我就靜靜的站在後面,看他如何操作。

「入箭。」薛墊仁靜止了一分鐘,才說。

接著,兩名病獵快手快腳地,為神機箭填裝箭束。

「E39!!!」不遠處,一名病獵高喊道。

薛墊仁聽畢,雙手立刻將神機箭的準心,移動到某個位置然後快速發射。

「呯呯呯呯呯──!!!!!!!」

神機箭強大的發射力將合共五十多根箭束,同一時間向天上射出,並依賴拋物線降落到南方市區。

不出十秒,馬上可以聽見箭落的回報。

「嗚嗚嗚嘐嘐嗤嗤嗤!!!!!!!!!」極遠之處,一群病者在哀號。

「成功呀!」協助薛墊仁的病獵們,紛紛高興地呼叫:「好嘢呀!薛大病獵!!」

病者之中,可能有怪力亂神的存在。

但我們病獵中,都有實力非凡的人存在。

我只是拍拍掌,吸引了薛墊仁回頭:「係你?有咩搞。」

「你會繼續?」我問。

「要等班病者再大量聚集,然後前線拎到發射位置先。」薛墊仁從神機箭行開:「但今日應該係咁多。」

「依到無咩大礙?」我問。

「暫時應該無,係蚊比較多,同無番梘沖涼。」

「你都無番梘?」

「係,係送漏定協會製作唔到?」

「我返去睇下。」我雙手插著腰,環望整座綠林:「附近有冇咩野生動物,係可以打獵。」

「你指......哺乳類?」薛墊仁看穿我的想法。

「我見醫院嗰邊好似無點食過肉咁,入面仲有啲傷兵,就過嚟諗住打下獵。」

「呵,會長你真係得閒。」薛墊仁冷冷一笑,從帳篷內帶上了弓箭:「不過食肉嘅話,聽講可以快啲復原吧,跟我嚟。」

離開野外營地前,薛墊仁問我:「你要拎把弓先?」

「唔洗,無點用開。」

「我聽講自己部隊啲人講,佢哋話水塘挑水嗰陣見到附近有隻野豬,體形夠大,足夠食七日七夜,我諗可以搵佢做目標。」薛墊仁說。

「咁大塊肉周圍走,你哋居然仲掛住挑水?」我輕笑、反問。

「佢哋話有試過想狩獵佢但失敗咗,個病獵仲俾隻野豬撞到隻腳扭傷,真係羞恥......」薛墊仁低下頭,說:「於是我下令咗,禁止刻意打獵嘅行為,但既然會長你打獵癮發作,我都無理由唔配合你。」

「去水塘附近搵?」我問。

「嗯,有佢少少足跡就可以。」

我們根據病獵最後的線索,來到水塘的附近。

水塘沿岸的邊緣,是一些泥沙。

我們就由頭到尾,好好的檢視一次。

結果不到分鐘,就發現了豬腳的足跡。

「大概係呢個位置......」薛墊仁沿著腳印,走回入山林。

在腳印早已消失的林間,他查看起旁邊的灌木樹葉。

「依一到。」我發現有片葉子,有個咬痕。

薛墊仁追尋期間,嗅到了排泄物的氣味。

薛墊仁立即跟隨氣味來源跑去,並發現了野生動物的糞便。

原本我以為看過就算,沒想到薛墊仁還把輕輕手放到糞上,然後放到舌前一舔,細嚐它的味道。

「唔......大概係兩個鐘之前。」

話畢,薛墊仁猶如鷹般銳利的眼睛,又再鎖定某個草叢位置。

「依到有木枝被撞斷過......」薛墊仁喃喃自語推理著:「符合佢身形龐大嘅描述。」

他的專業,讓我一點插手的空間都沒有。

「噗!」是野豬的聲音。

我和薛墊仁對望一眼,馬上潛行到聲音之處。

我倆躲藏在草叢下,偷望那隻野豬......

原來,只是隻小狗般大小的野豬。

「原來咁細隻......」我搖搖頭,準備拔出劍傘:「但都好過無。」

「等陣,呢隻野豬應該只係出咗世幾個月,附近應該有佢嘅巢穴,跟住佢。」薛墊仁阻止出手。

如是者,我又跟著小野豬嗅來嗅去,行來行去。

約莫三十分鐘後,薛墊仁刻意製作一些聲音,把牠嚇跑。

「沙沙──」

「噗噗──!」小野豬馬上逃跑。

「你做咩?」

「嚇到佢返屋企。」薛墊仁立即動身,跟著小野豬走。

經過一番追逐後,小野豬跑到空曠的樹林空地。

我們才一撥開草叢,就看見有隻巨型的野豬......

躺在我們面前。

「同我部下講嘅差唔多......」薛墊仁準備好搭弓射箭:「仲大件過人,成隻熊咁。」

「可以一箭秒殺?」我不想讓牠太痛苦。

「咁就睇佢會唔會乖乖咁坐定。」薛墊仁把箭射出。

「噗!?」可能是小野豬的害怕聲,把大野豬叫醒了。

張眼的牠一見箭來,便站直了身。

箭射中了牠的臉側。

「噗......」可是牠沒有很痛苦的樣子。

從其皮毛身上的爪痕來看,這隻巨型野豬也是身經百戰。

「噗!!!!!」巨型野豬驀地突進。

我轉換鉤傘向上方的樹枝躲去,薛墊仁則快速使出爬樹的技巧。

「嗚噗!!!!」撞空的巨型野豬大吼。

「嗖──!」薛墊仁想都沒想,就射出第二箭。

他再次命中,可惜還是殺不死牠。

這次,換我出手,我拔出劍傘從樹上跳到豬背。

「噗!!!」一坐到豬背上,野豬牠便魯莽地狂奔,在林間橫衝直撞。

本來想奉行人道主義的我,都不得不利用劍傘不停地穿刺其皮肉,讓牠剎停下來。

可是就算撞了樹木,野豬都仍然瘋狂衝撞。

「啊......有時候野獸比病者更加難搞!」薛墊仁急速從樹木之間奔跑,在上方追趕著我。

這野豬一路跑,我們一路攻擊。

最終,這野豬竟然跑到香港仔上水塘主壩那邊,並且向一道欄杆經已斷裂,露出缺口的方向跑去,按照這個劇本進行的話.......

我會連人帶豬一起摔落十樓層高的下游。

薛墊仁為了阻止這件悲劇發生,更一同躍到野豬身上,可惜跳得太急,以至下半身磨地。

但不要緊,他緊緊抓住皮毛的上半身,其中一隻手握住把狩獵小刀,狠狠地刺入了野豬的臉孔上!!

「噗!嗚──」野豬終於受到致命一擊,在跑出缺口之前全身停剎下來。

但這下急剎卻造就了慣性作用,使坐在豬背上的我全身向前一傾......

無法控制自身拋出的我,在墮入水壩下方之際,於半空中望向野豬旁邊的薛墊仁。

他以無法相信的眼神,呆怔地看著我墜落......

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樣。

最後,我在他面前跌下去了。

薛墊仁馬上閉住眼睛,完全否認眼前的衝擊事實與畫面。

當然,下跌的時候我轉換了鉤傘勾住一旁尚未斷開的欄杆,成功救回了自己的性命。

但到我拉回自己上去時,我竟然聽到薛墊仁正喃喃自語的:

「點同人解釋......病獵協會嘅會長因為狩獵野豬......跌咗落水壩下面死咗......」

大口大口地喘氣的薛墊仁,首要做的不是救我,而是為我想著各種死亡的解釋:「唔得......要同人解釋佢係因為同病者戰鬥......而英勇戰死......」

「好好安息,我會盡量唔令你嘅離逝變成笑話。」薛墊仁屍體都不看一眼,就疾風般回到營地去。

「喂!喂喂......」我叫也叫不住,他就一根箭般跑走。

回到地面,我第一時間躺在路邊休息。

「咁大塊肉......」我斜眼盯著那隻,才剛斷氣的巨型野豬:「要我一個搬返去......」

我死裡逃生後就把死野豬揹上,一步步回到薛墊仁部隊的營地。

因為太過重的關係,我走了許久才到達營地。

那時候天已黃昏,差不多回去的時候。

到我接近營地,我聽見到病獵們似乎在討論我。

「邊有可能......我晏就先見完會長......」

「薛大病獵!會長到底死係咩可怕嘅病者身上......」

「我要幫會長報仇。」

薛墊仁正跟隊員們,訴說我的死因:「......好似係大眼。」

「吓,大、大眼?」病獵一個二個,都大掉眼鏡。

「總之佢好英勇咁戰死,返到倖存區之後,人哋問起就咁講。」薛墊仁咳一咳。

「咁會長條屍呢......?」一位病獵終於問起。

「喺太下游嘅位置,我唔想浪費腳力落去收屍......」薛墊仁看見到隊員們訝異的神情,立即更改說法:「人死咗,就應該歸自然,會長跌落去嗰陣講咗句遺言,話自己好想同啲花花草草死埋一齊,就成全佢吧......咳,當然你哋想幫佢收屍都可以,喺水壩下面,但唔好帶嚟營地,條屍應該發緊臭......」

這個薛墊仁平日冷淡,但現在又冷淡得我想笑。

「嗯,我仲喺地獄帶咗隻豬俾你哋食。」踏入營地的我,把重如泰山的野豬放下。

「會長!!?」病獵們大驚。

「係鬼!?」只有薛墊仁顯露出害怕。

「薛大病獵,你唔好同我講......」我行到他的身邊,說:「你驚鬼。」

「我明明見住你......」

「下次唔該你確認下我死咗未先好走。」

「哇!好大隻野豬呀!」病獵們大喜。

「呢隻咪係搞到我扭傷腳嗰隻豬......」病獵帳篷中,有個一拐一拐的病獵行出。

「大家可以分咗佢,但要留一半俾奇力山嗰邊。」我說。

「得得得,搵人拎刀嚟!」病獵們要開始分豬肉了。

「我嚟吧。」薛墊仁捲起手袖,主動上前宰豬。

他把插在斷木年輪上的柴刀拿起,然後爬到豬身上手起刀落,大刀寬斧地不停砍劈。

看著木頭年輪中的紋,我無故想起男病爪......

他的脫皮方式,就像一層包著一層的年輪那樣。

轉眼五分鐘過去,這野豬實在是壯,薛墊仁費了好大的力勁,才把又厚又韌的皮層剝落。

「其他人都幫下手,割下佢啲肥腸內臟出嚟。」薛墊仁要求其他隊員動手。

「係。」一名病獵握著寬刀,往野豬肚腹割出一條直線。

割開一個缺口後,大伙兒便伸手入野豬腹部,把其內臟脾腸都一一扯出來,嘔心和浴血的程度十分驚人。

「啲腸唔好哂,洗一洗拎過去放滾水,做豬雜。」薛墊仁指示。

就這樣,一隻野豬就被分屍成別人口裡的食物。

薛墊仁把較為肥美的下半身,留給了隔壁奇力山的人。

「我哋食頭嗰邊就夠。」薛墊仁對我說。

「頭有咩好食?」他居然不拿腩部。

他指尖戳戳脖子:「豬頸肉。」

把肉送過去之前,我留在營地喝了碗滋味的湯餚──豬雜湯。

味道新鮮,是暖身的補品。

「你唔會記仇吧?晏晝嘅事。」跟著湯的薛墊仁,單手握著碗子來到我旁邊。

「我早就習慣人哋當我係死。」我放下湯碗。

「原本仲以為南征計劃咁就泡湯。」

「就算死,我都會等計劃結束先死。」我說。

「南面真係有值得我哋......」薛墊仁都放下湯碗,凝視南面的天空:「不惜犧牲病獵生命,都要前去嘅嘢?」

「嗯,我係咁確信。」

「都好,至少有一個目標。」

「你有冇參過第一次戰爭?」

薛墊仁抱手、搖頭:「無......依場仗,會打幾耐?」

我微微一笑:「呢場只係前哨戰,距離真正嘅戰爭,仲有一段漫長嘅距離。」

「呢到,俾你,拎去派俾啲手足。」薛墊仁給我一小罐黏膩的液體。

「咩嚟?」

「蜂蜜,將佢擦落半熟嘅肉塊上,會好味好多。」

我收下蜂蜜:「唔阻你哋休息,我走先。」

「我搵兩個人同你一齊搬肉過去。」

薛墊仁再把野豬肉塊斬件,放到木箱中讓兩名病獵一同送過去。

夜間的山徑,少不了蟬鳴。

在火把光影的映照下,我們來到燈光微弱的明德國際醫院外頭。

「你哋係?」看守入口的病獵,舉弓瞄準遠處的我們。

「我哋係送肉嚟!」

我們的回答,激發起眾人醒來。

他們一個二個都圍在門口前,等待肉品的派發。

「拎去做肉湯,分俾大家飲。」我把肉品全給廚子。

「係嘅!」

肉湯尚未烹調好,大家經已在廚房外排隊,迫不及待要嚐上一口。

待真正做好了,我就一人分給他們一碗,特別是樓上的病房,有些行動不便的傷兵無法下來取湯,我都會送到他們的病床旁。

「慢用。」我奉上肉湯。

「多謝......會長。」有個斷了掌腳的病獵,微微手顫地接過湯碗。

「又多兩個......」病房外的走廊,有四名病獵正搬運蓋上白布的屍體經過。

我跟著他們四人,去到存放病獵屍體的臨時殮房,入面只有一位病獵驗屍官,為滿房的屍體作最後檢查。

油碟上一抹幽幽的火光,殮房內僅僅照及到屍體的全貌就足夠。

「呢兩個係......」驗屍官見到又有新來的兩具屍體,於是向運送遺體的人問。

「一樣,係雲梨大病獵嘅部隊......」送遺體到來的病獵,照實回覆。

「又係......?」驗屍官環看房間的屍體,表現得驚愣:「呢到有一半幾乎係出自嗰隊......佢哋嗰隊明明菁英雲集......」

「就算係協會入面嘅菁英,要深入南方都總不免會有損失。」

「你無聽過?一般病獵入到南區,存活率唔會多過三日。」

我走入殮房,行到放在檯面的屍體旁:「可唔可以掀開塊布睇下。」

「喔?會長,當然可以。」驗屍官小心翼翼地掀開白布。

「會長。」另外四人,都恭敬地站立。

白布掀開,病獵的死因一眼明瞭。

他的頭顱上,穿了個大洞。

整塊臉孔張被炸飛,撕裂成兩半......

死況慘不忍睹。

「呼......到底南方有咩病者可以搞到咁......」病獵的言語間,透露了害怕。

「已經係第七個病獵,係呢一個恐怖嘅死法。」驗屍官神情慎重地,作出一些推測:「睇落唔似病者所謂。」

「我都唔覺得係病者做......」至少,我在他身上找不到感染的跡象。

「我覺得......係子彈。」驗屍官憑自身經驗推理著:「我見過子彈造成嘅傷口,做到呢種程度......我估計應該係狙擊槍。」

「但按常理應該無病者識用狙擊槍。」病獵說。

「或者係人嘅所為?但如果係人,咁就有趣。」驗屍官在假設的情況下,再推敲出幾點:「對方槍法神準,幾乎每個死者都係爆頭、對方喺南方開槍唔怕聲音吸引附近嘅病者、對方點解要狙擊雲梨大病獵嘅部隊。」

「依個答案,我諗真係要去現場睇過先知。」驗屍官補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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