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扶林一帶的病者數目驚人,但要在不驚動病者的情況下通過,也不是沒可能,只需要耐心觀察出病者的行走路線和視線範圍。

加上港島南有接近一半的病者,都被黃竹坑車廠每天敲響的鐘聲吸引過去,通過難道經已算是最低。

礙於地型問題,如果我們要依著馬路走的話,基本上是無法到達數碼港,因為薄扶林道會途經那座佔地面積極大的瑪麗醫院,入面不用想都知道是病者重災區。

有賴林楚他們事先探路,現在才知道如何順利快捷地抵達南面。

方法就是,跨過兩座小山。





只要穿過兩座小山,就能安全穿過薄扶林道和利域多利道,落到他們所在的沙灣徑。

這山徑綠林上有病者躺下的屍體,林楚跟我說是他們早前處理的病者。

當我們到沙灣徑時候,更放輕了腳步,免得踩到斷枝什麼的,發出了聲響。

我們先佔山林優勢,從茂盛草叢裡暗地觀察譚麥媛樓的情況。

眼上一切如我所想,大量病者佔據了松蔭園,全部職員宿舍大樓都被病者包圍著,但由於他們兩人躲藏的譚麥媛樓門口有物件堵塞,因而使得病者暫時未能攻入建築物內,只能在外面胡亂徘徊傻笑。





「嘿嘿嘿嘿......」、「嘻嘹嘰。」、「嘿嘻嘻~嘰嘩!」

至於人類勢力方面,我暫時未見到有任何人。

莫非撤退了?不太可能。

要是能夠攻入的話,樓下那群病者應該不會繼續聚集這兒。

「耐心等下。」林楚小聲說。





良久,前面的譚麥媛樓有些動靜。

有個人,走到天台上高。

「係百里。」林楚見到他尚未死去,神色放鬆了不少。

只見天台上的百里托著部電視機,揹著一面大圓盾行去我們的相反方向,並往下方俯視。

百里聲如洪鐘:「又嚟新一班友啊!?離遠喺窗口已經見到你哋黑沉沉咁過嚟,仲拎哂槍諗住強攻過嚟?就即管試試,大不了同你哋位上將同歸於盡!」他似乎在跟面向大樓南邊的某些人說話。

不出幾秒,一把似曾相識的女聲隨即回應:「我諗你哋喺入面都餓咗成日?」

「哈哈哈哈!我哋唔餓,係你位上將餓啫。」百里中氣依然十足,向對方問候:「靚女,點稱呼你啊?做咩跟埋依班凶神惡煞嘅軍人一齊行啊。」

「我叫韓湘,係一位上校。」那把女聲善意地回應。





「韓湘......」我唸唸細想。

不就是我之前在西面遇到的那一位?還坐過我的馬後座。

這女的怎會到來?

不過答案,

下一秒就分曉。

「我嚟係特登想同你傾條件,當然......所有條件嘅前題下,都係釋放羅柴施上將,我諗依點好簡單易明?」韓湘說。

因為談判的兩者相隔太遠,一個天台、一個地面,韓湘也是以喊話的方式去溝通,因此山坡旁的我們都隱約聽到。





「你認為我會信你哋,俾我哋白白離開?」百里收下傻大哥的笑容,且轉身拾起那部電視機:「由我哋俾病者,甚至係你哋包圍嗰陣,都經已係死路一條,我估你哋都係咁諗!?」

說罷,百里狠狠地把辛苦搬上來的電視機,一下擲落到地面上。

「小心呀上校!!!」一些軍人立即反應過來。

雖然我見不到他們那邊的畫面,但單憑聲音都幻想得到那情況。

「呯──!!」不出幾五秒,電視機的粉碎聲就傳出。

紫荊軍那邊沒人痛吟,應該都成功避開了。

韓湘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百里不屑地「嘖」了一聲,就轉身返回到大樓內。





「百里入返去......紫荊軍似乎帶咗新一批援軍嚟,佢哋都想要談判,睇嚟個羅柴施上將真係好緊要。」林楚從剛剛的對話中分析。

「再睇定啲先。」我說。

不久,紫荊軍人從沙灣徑的馬路轉彎位,繞入了我們山坡貼近的這條行車路,我們終於見到他們的全貌。

紫荊軍合共九人,包含那名唯一的女性韓湘在內,全部清一色軍服而且配備重型武器,我沒眼花的話應該是輕機槍,末世中不可多得的神器。

如今,隨隨便便就由五名士官配備著,另外兩名軍人手臂有個紅十字標誌應該是醫療兵,最後一位士官則手持狙擊槍,他很明顯就是狙擊手。

韓湘從馬路上來松蔭園的閘口前,以手勢示意狙擊手到我們躲藏的山坡埋伏,她應該打算玩陰險的......

等會只好求神拜佛,百里不要無端端的站到天台上。





「會長佢哋有大動作......」林楚說。

「繼續等,九對二我哋必死無異。」

快要接近閘口時,韓湘和兩名醫療兵停下腳步來,只有五名手持輕機槍的士官繼續徐徐前進,並一字型站在閘口外,五枝槍管全都瞄準大樓下的病者。

韓湘一揮下手,五名士官便立即扣動扳機,把松蔭園職員宿舍下的病者全數射殺。

任南面的病者再瘋狂,面對快如流星的子彈,腐爛的肉體還是給打穿一個又一個的洞。病者當中有隻吞肥反應過來的,想要衝向火力強大的五人,可惜他再厚的肚皮,都擋不下快如音速的子彈,堅持向前跑了兩米左右,就立即沉甸甸地倒下。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不出三分鐘,原本對人類來說幾乎難以正面抗衡的南方病者們......給全數清光。

「叮......叮......」大量子彈空殼掉到落地上。

「嘿嘿嘿嘿嘻嘻啊啊呀!!!!!!!!」槍聲完結後,四方八面都出現了病者嘻笑聲。

病者們全都聽見了,聽見子彈威力的代價。

這就是機槍唯一的缺點,引來更多的病者。

但是,韓湘那安然的神情,又好像早在預計之內。

果然,連他們出現了。

一個氣息死沉,將流星錘的鏈子繞住自己肩部放,使得錘子落在頸後位置的男人,他應該就是林楚所說的叛獵──厲鍾鳴。

「係佢......叛獵嘅一員。」林楚馬上告訴我。

厲鍾鳴的身後,還跟著四名手下,相信都是叛獵的一份子。

這群叛獵剛才一聲不吭的,要不是他們主動走出來,都不知道他們就在我們一樓之隔的道路上。

「韓小姐,我嘅手下會引走,試圖接近依帶嘅病者,麻煩你都盡快解決,你嘅談判事宜。」厲鍾鳴拿出手搖銅鈴。

「嗯......」韓湘回應他。

話畢,五名叛獵就以職員宿舍作中心,分別各往四個方向出發,為韓湘吸引走南面的病者。

看到叛獵這一舉動的我不禁發愣,因為他們說得平淡,就像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

這群叛獵組織的成員,才是病獵協會意義上真正的菁英......

他們既然選擇南面的數碼港作為基地,都肯定習慣了這片猶如地獄的死城。

叛獵中活不下來的人,我現在自然都不會見到。

待五名叛獵走遠,韓湘才繼續跟職員宿舍中的二人溝通。

「好啦,障礙都幫你哋清除完。」韓湘走到近一近,抬頭仰視大樓:「只要將羅柴施上將交返落嚟,你哋就可以安全離開,我當無見過你哋。」

位於六樓的百里,突然打開窗口:「嘩~小姐你處理病者嘅能力,仲效率過我哋病獵。」

「咁都不過係因為有槍械嘅幫助。」韓湘微微一笑。

她是個不易表露情感的人。

「可惜啊!你哋始終信唔過,除非我見到自己相熟嘅人,或者叫你班手下全部吞槍自殺,我都可以考慮下帶佢落嚟。」百里像看風景般,托著下顎跟韓湘對話。

「但我怕,槍火無眼。」韓湘說。

「即管試下。」百里撥開自己前額的頭髮,揚起豪邁的笑容:「我有個同伴,係負責睇住你位上將,如果我有咩死傷......你嘅上將都應該會即刻斷氣。」

「哈,你真係硬頸呢。」韓湘一笑。

「大家咁話。」百里說。

「咁至少,可以俾上將佢見醫生先?聽佢倖存嘅部下講,佢手臂中咗一槍。」

「放心,我哋唔識開刀夾子彈,但識止血,你位上將仲好安全。」

「但我想講嘅係~萬一上將佢隻手臂壞死,導致身體都出事而不幸死去嘅話,咁你再無談盤嘅籌碼,你應該好清楚......佢係你唯一嘅籌碼。」

百里似乎被她說中心裡想的,神情不再那麼意氣風發:「嘿,你又好似幾有道理?就一個醫生。」

「一個。」韓湘指示身邊的醫療兵進入。

「咳,韓湘上校,我需要護士幫手。」那名看來較為年長的醫療兵提出。

「你聽到?要多個護士入去。」韓湘繼續跟溝通。

百里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好~入埋嚟,喺六樓等。」

見兩名醫療兵推開了門口的障礙物進入到宿舍大樓內,百里才從窗邊離開,準備在走廊迎接他們二人。

談判看起來很順利的韓湘,不經意地轉身往山坡瞧了一眼,然後又繼續看向宿舍。

忽然間,山坡的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細碎的摩擦聲在我們左面。

我和林楚對望一眼,大家都知道是那名埋伏於山坡的狙擊手,加上韓湘剛才往草叢瞧了眼,我估計應該是給狙擊手訊號。

但為什麼要在醫療兵進去後,才讓狙擊手做準備?只有兩個可能性......

一,跟醫療兵裡應外合。

二,純粹我的誤會。

但儘管答案是哪一個,我都會做這件事。

「林楚,無聲解決個狙擊手。」我細語。

「嗯。」

收到指示的林楚以極致的潛步的技巧,不驚動一草一木的情況下,隱密地去到狙擊手的背後。

如今,林楚眼前的狙擊手正趴在地上,雙腿呈八字形,一邊眼睛貼住瞄準鏡,全身上下正進行細微的調整,背部卻坦蕩蕩。

林楚把電擊伸縮棒拿出,慢悄悄的伸向狙擊手脖頸後,直至棒端觸碰肉體的一刻,按下充電一鍵。

「嗚......」狙擊手因電流而渾身顫抖。

他無法發出過大的叫聲,因為電流在半秒之間,已經傳遞到他的身體各處,他唯一能寄望的只有伸縮棒突然缺電。

這過程維持了二十多秒,狙擊手完全被電昏過去,或者是死了,但都不太緊要,最重要的事冷槍的威脅暫時解除。

「你暫時接管枝狙擊槍先,聽我指示行動。」我特意走到林楚身邊說明。

「嗯。」

事態繼續。

兩名醫療兵應該已跟百里碰面,但他們正做什麼,樓下的紫荊軍是看不到。

不一會,韓湘又提出新要求:

「為咗保障我下屬嘅安全,喺我見到嘅位置進行醫治。」

幾秒後,百里又從某單位的窗戶出現:「呢層你放心,如果佢哋會醒醒定定嘅!就會完好無缺咁落返嚟!」

百里說完後,又離開窗口位置。

韓湘眼神困惑地回望山坡,看她那計劃不順的表情,應該是真的想在剛剛讓狙擊手一槍射殺百里。

幸好,有我和林楚在場,暗地解決了這個致命殺機。

未幾,百里他們在樓層更高的位置出現。

其中,百里他拉開了窗簾,應該是想讓手術在有光線的地方進行,如今太陽就正正掛在北面。

應該是十樓吧,這高度只有山坡上的人見到,而且單位要面向北方。

只見那位羅柴施上將,正在一張床上躺著,然後那兩名醫療士兵,就在百里的看管下入去。

「佢哋三個入哂同一間房,入面有個阿叔,應該係嗰個上將。」林楚依靠瞄準鏡觀看,可以連一些細微動作都看到:「兩個醫療兵將工具一件件拎緊出嚟......」

「繼續。」我只能大約見到,四人共處一室的畫面。

「個上將血色睇落唔係幾好,有少少蒼白,個醫生揀緊手術刀,佢突然間衝咗去百里到!」

「俾我睇下。」我搶過狙擊槍,利用瞄準鏡觀看情況。

如林楚所言,醫生突然無故衝向百里,然後揮劃手術刀向百里的頸喉!另一邊,那名自稱護士的醫療兵,亦從後抱住了百里!讓他不能反抗。

儘管百里上半身向後一仰,僅僅躲開了割喉的攻擊,但身後將他抱住的護士,還是讓他陷入困境,準備繼續受到醫生的攻擊。

千鈞一髮之際,百里重腳使出一踢!將那名持刀的醫生踢開,然後雙腳刻意退後,把背後的護士撞到房間牆壁上。

危機暫時瓦解,百里立馬擺出拳擊手的姿勢和步法,以敏捷的身姿襲向了醫生。來勢洶洶的百里讓醫生感到了畏懼,迫使他向前方出刀狂刺。

百里就像避拳一般,分別左閃右避,並且一記俯身後出拳!

即使聽不到聲音,我還是能感受到那拳頭的重量。

那一拳直擊其面門,令醫生全身撞到落窗上,那昏眩的姿態更像得了腦震盪,完全毫無招架之力,下一秒就要軟下雙腿。

護士想要搶把桌子上的手術刀,百里預先把桌子一踢,手術工具全數跌落地上,護士不知哪來的勇氣,揮出直拳打向百里,第一拳成功打到他那鋼做的肉體,第二拳卻給百里捉住了拳頭,並且往一百八十度方向一扭!

護士的表情和他的胳臂一樣扭曲,再被百里下一記回旋拳完美擊中臉頰,兩顆牙齒飛脫,意識頓時昏迷。

獨自一個解決兩個刺客的百里,緩緩地回望正在躺床的上將。

上將露出驚恐的神色,做出抗拒和搖頭的動作,應該表示著事情跟自己無關。

及後,烏納咒才悠遊地進來,看向地上倒臥的士兵。

閘口外的紫荊軍,大概還不知自己派出的刺客,全數失敗。

醫療兵暗殺失敗後,百里用房間的燈臺擊碎了玻璃,然後把頭伸出望向樓下的紫荊軍:

「下次最好諗清楚先落手。」

話畢,他把兩名醫療兵都扔下到窗外,從十樓高的位置墜下......

「呯──」

就算兩名醫療兵當初只是昏迷,現在都確切給摔死了。

士官們極為訝異,立即舉槍向十樓窗口。

韓湘一笑帶過:「佢兩個做嘅決定與我無關,我控制唔到。」

「咁請你都體諒我,控制唔到佢斷手嘅決定。」百里出刺拳打向羅柴施上將的胳臂。

「啪格!」

「嗚啊啊!!!!」上將高聲痛喊,但很快忍受下來。

「稍安毋躁。」韓湘說。

「如果你仲想談判嘅,就叫你五位手下放低把槍,放之前將所有配件拆光拆淨,彈匣所有子彈清空扔哂落地,喺我面前做。」

韓湘沒立即答應,似乎正在思考。

至於那些士官,他們指頭正隱隱作動,想要一槍斃了樓上的百里。

「仲要考慮?」百里抱起手。

「俾多十秒我。」轉身面後的韓湘看似猶豫,目光卻是盯著山坡中狙擊手的位置。

她很明顯,正發號施令要狙擊手開槍。

但她不知的是,狙擊槍早被我們取代。

「機會嘅大門即將要閂埋,你哋最多可以帶佢個頭顱返去!」百里伸出姆指,做出割頸的手勢:「而我......會留喺到同你哋死戰到最後!」

其笑容豪氣、氣勢之強,讓一眾持槍的士官都怔住了。

韓湘沉下了臉色,這句在她耳中聽起來,就像威脅她、挑戰她,她不容許失敗。

「我醜人都做夠。」韓湘神色淡漠,發出指令:「攻堅。」

指令一出,五名士官立即動身上前:「等你呢句好耐,韓湘上校。」

「死火......佢兩個再勁都鬥唔過輕機槍......」林楚察覺情況有變。

「林楚,一陣瞄準好上校個頭。」說罷,我就從山坡草叢間行出。

我撥開草木,呈現到他們面前。

「停手吧。」

五名士官聽見有陌生的聲音,立刻就停下轉身:「嗰個咩人嚟......!」

韓湘回眸一看,目光裡多了份好奇:「原來係「苗俊」中校?好久不見。」

她讀「苗俊」的時候,語氣刻意加強,顯然經已發現我上次是偽裝的。

「韓湘上校,你咁樣做似乎唔係太好。」我從山坡的樓梯行落。

「咁你認為應該點做?偽裝者。」

「好好咁,繼續談判。」我說。

「會長......?」仍站在窗前的百里,看見我後極為高興:「真係你啊會長!我一直等緊你啊會長!我就知道你會嚟救我!!」

「會長?原來你大有來頭啊。」韓湘抱著手,微微一笑:「難怪我狙擊手一啲反應都無。」

「放心,佢未斷氣。」

應該。

「你覺得,你有談判嘅籌碼?」韓湘問。

我揚手:「你認為我會無備而嚟?」韓湘白晢的臉蛋上,多了顆紅點。

是狙擊槍的紅外線瞄準。

韓湘又是一怔:「有趣,但唔係得你一個有。」

話畢,五名士官轉換射擊目標變成我。

「睇嚟我哋入咗個恐怖平衡。」我說。

「總有贏家。」韓湘說。

「都總有輸家。」

緊張的氣氛一下推升到極端,哪怕一個輕微的舉動,都可能會觸碰到對方神經而開火,我和韓湘除了呼吸外,就什麼都做不到。

對峙接近三分鐘,韓湘才主動開腔:「可以知道你個真名?」

「M。」我答。

韓湘淡雅一笑:「M,我可以信你?」

她伸出友誼之手,想跟我握手。

我沉默片刻,決定把她的手握住:「當然可以。」

「咁即係咩意思......」百里完全看不懂。

韓湘那自信的眼神從我身上移走:「清空彈匣。」

她又再發出新指示,這次要求士官把輕機槍的彈匣都清空。

士官雖然心有不甘,但軍令如山,他們只能遵循。

在我親眼見證下,每個彈匣的子彈都被清空,配件都被完全拆卸,整枝輕機槍就算要重新組裝,都得花至少一分鐘以上。

「小心咁帶上將落嚟。」我都向百里他們發出指令。

「係......」百里這就把身子,收回到窗口內。

「仲有冇紅點喺我塊臉上。」韓湘問。

我又再向山坡揚手,林楚就把紅外線瞄準關掉。

三分鐘後,百里和烏納咒才帶著羅柴施上將落到地下。

這微妙的平衡,我盡量維持著。

下來後,百里還特地用腳掃走掉落地上的機槍子彈。

交接,要成功了。

羅柴施上將回到韓湘身邊,百里和烏納咒則回到我身邊。

「係咁嘅話,最好以後就唔好再見,唔好忘記我仲有狙擊手,你最好等我哋走咗先移動。」我順帶一提。

「嗯。」韓湘淡然一笑。

就正當我要離開之際,有個陌生的男子站立在沙灣徑往上的路面中。

其實他不陌生,只是這回第一次跟他四目交接。

「依個結局,我唔太鐘意。」

他說。

此人,是厲鍾鳴。

「協會嘅叛徒!?」百里馬上認出他。

「你係百里?仲同以前一樣咁白癡啊。」厲鍾鳴緩緩走近,說:「世上唔係任何嘢都二元對立,只有觀點與角度,你話我係叛徒,我都可以話......你哋係拋棄戰友嘅叛徒。」

「K29,我哋西城薈嘅事情已經解決咗。」韓湘說。

「但處理嘅方式,同我嘅想法出入。」厲鍾鳴說。

「你就係厲鍾鳴?幸會,我係第二任會長。」我不想一開始就明刀明槍,於是先試懷柔。

「幸會,雖然你係第二任,但協會留下嘅錯誤,總要有人嚟承擔。」厲鍾鳴拿出手搖銅鈴,接連地搖鈴:「此時、此地、此刻,就由你嚟承擔。」

「開槍。」我示意林楚。

「呯!」山坡間射出一發子彈。

不過,林楚始終沒受過專業的狙擊槍訓練,這槍打了落地面上。

「既然西城薈都係無膽匪類,就一齊迎接地獄。」厲鍾鳴搖鈴至病者來襲,才在我們眼前離去。

而我們需要往北回去的那條路線,如今充斥住大量病者的笑聲,一股黑壓壓他的瘋狂影子,正向我們所有人全速迫近,是周遭極大量的病者。

原本安好的情勢,一下子被厲鍾鳴搗亂。

「重新填裝子彈。」韓湘立馬命令。

五名士官不敢怠慢,彎身就撿起子彈和配件。

「病獵會長?依個時候你會有咩建議。」韓湘問我。

「一個方法,走。」我轉身就逃。

我沿著沙灣徑的馬路,轉入到數碼港道,那個位置偏近海旁。我沒選右面方向走的原因,是因為數碼港既然是叛獵的根據地,那麼病者的數量應該相對較少,逃到那裡去應該會安全。

面對海量的病者,韓湘決定跟隨我的方法,帶著下屬逃跑。

可惜的是,有名士官顧著撿子彈,到病者擠滿在閘口外他才恍然大悟,帶著驚懼的叫聲連連開槍,到槍聲停止都只是六、七秒左右。

果然,整條數碼港的大直路上,沒有太多的病者。

即使有,都交由我、百里、烏納咒和林楚,快速地處理掉。

「嗚嘎嘩──!」但最麻煩的,還是出現了。

「係病獸......」百里凝視前方的病者。

「開槍。」韓湘提醒都沒有,就命人直接開槍打死前面的病獸。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吓咄嘩吼!!!!」病獸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給子彈貫穿成蜂窩。

「呯──」直接倒地。

「子彈數量淨返不足十粒......」一名士官說。

「我都係......」另一個士官都說。

病者們瘋狂的笑聲,就於後方傳來......

病者追得十分貼近。

「繼續向前。」我喊。

多跑一會,我們終於入到數碼港範圍。

先進的外觀配合落地大玻璃,在末世仍然給人一種科技感。

我原本想說,先找個建築物入內躲藏。

但是一來到才發現,數碼港的正常出入口不單被鐵板圍封了,一些燈柱更用鐵鏈綁著病者的脖子,讓他們有限度地殺害接近的入侵者,十足叛獵的看門狗。

「依到都無地方走!」那些士官一邊跑,一邊開槍射擊附近的病者。

在不知不覺的消耗下,四名士官的子彈都用光了。

「湘......我隻手斷咗......跑唔到太快。」一直不作聲的羅柴施上將,漸漸跑得越來越慢。

斷手的人會因為跑步時的風阻和擺動問題,導致斷裂的位置感到難以言語的痛感,如果羅柴施以這樣的速度跑下去,相信早晚會成為病者的腹中之物。

「全部士官!保護住上將。」韓湘下令。

話未說完,遠處就傳來一發槍聲。

「呯!」冷不防,一名士官頭部中槍。

我們全部人往聲音來源望去,是個身穿塗鴉衛衣、配戴傑森面具的男人,從數碼港高處開出一的槍,他手上正拿著不知名的狙擊槍......

「Steyr SSG 69!?」有個士官一眼看出型號。

「係我哋西城薈嘅槍......」另有士官說。

「佢係咩人!?」林楚最討厭情報不明的感覺。

羅柴施上將說出真相:「係叛獵......我哋之前......同佢哋做過交易......將一部份槍賣咗俾佢哋......呢隻型號就係其中一把。」

「點解佢仲要攻擊我哋......!」話剛說完,這名士官都給子彈爆頭。

「因為入咗佢哋地盤......」羅柴施上將似乎知道不少,關於叛獵的事情。

剩下兩名士官存活。

「病獵,掩護我。」韓湘從大衣中,拿出一把黑色的長傘。

停下來的韓湘,立即成為叛獵瞄準擊殺的最好目標,準心馬上就移動到她的身上。

我退後一步,打開盾傘擋在韓湘面前。

「呯!」對方子彈再次射出,不同的是這次由盾傘擋下。

不過單是衝擊力,都差點把我的傘子震飛脫手。

「收傘。」韓湘叫我。

我再次望向韓湘時,她經已單腳跪下做出瞄準的姿勢......

我沒看錯的話,她拿的應該只是把傘子......

「呯!」

就在我困惑之際,她按下一掣把我的疑問打破。音速的子彈從傘頭射出,直接命中高處的叛獵,其右胸位置慢慢滲出一大攤血,看來是命中心臟。

煙絲仍在傘頭殘留,或者應該說槍管。

「你依把係......」我凝視韓湘。

「你唔係都有四把?」韓湘帶笑反問。

銃傘。

雖然我有點驚訝,但暫時沒那個閒情討論這些收藏品,先活下來再說。

「咄嗉嘰!!」突然間,天空掠過一群病翼。

像被戰機的影子蓋覆,極是驚心。

其中,數十隻病翼同時間空襲,意圖將我們抓上天空。

我們各自抵抗上方的病翼,唯獨兩名士官比較吃力,要一併保護無力抵抗病者的上將。

「啊呀呀!!!」終於,有隻病翼成功抓住士官。

韓湘馬上反應過來,翻滾避開病翼的擒拿,再舉槍向天上一射,射殺把士官抓住的病翼。

「嘰嘐嘐!」

遺憾是,當時病翼經已飛到十米高,病翼這種高度下鬆手,士官除了摔死,無其他下場。

「哇呀呀──」

「呯──!」

「嗚嗄啊啊......」餘下的最後一名士官,臉部突然受到大鼻的鼻垢投擲。

無法摘下鼻垢的他,活活吸下鼻垢揮發的全部毒氣,而臉色發青中毒身亡。

「病獵救我......!韓湘救我......」羅柴施上將喊。

因為他斷手使得跑步速度過慢的關係,累至身邊保護自己的士官全數死亡。

如今,他的生命也危在旦夕。

羅柴施還有情報價值,暫時死不得。

「蓬!」我拿出火傘,往他上方噴射。

熊熊火柱,把病翼逼退。

大病獵三人清除前路病者,打算繼續沿住往東南行前進。

可惜連那一邊,都出現連山排海的病者。

「前面都有病者!」百里喊。

「上面資訊道都有病者落緊嚟!」林楚喊。

「會長,嗰邊有入口。」烏納咒指向數碼港商場。

「但係都係有圍板封住。」林楚說。

「原本都無諗過會用到。」韓湘從大衣拿出顆手榴彈。

「叮」韓湘拔掉了安全扣,再擲到商場入口的圍板前。

「呯!!!!!」炸裂響徹街道。

就算圍板後面是鋼板,也給炸穿了個破口。

「衝入去!」我舉著盾傘,率先從跑入商場:「入面好可能係叛獵組織嘅領地,自己小心。」

我們沒時間等待塵煙散去,立即跑入去躲避。

這商場面貌完整,沒受到掠奪和腐蝕的摧殘。

可能落地玻璃都被圍板封住的關係,使得本該設計通透的數碼港,變成一個昏沈之地。

我們一心往商場深處逃難,完全沒為意到腳下事物,是經林楚提醒我們才注意得到。

「地下呢啲係......」林楚低下頭,仔細地凝視。

烏納咒撩起腳尖一看:「係膿液?」

地上黃白色的汁液,確實如烏納咒所說是膿液。

但為什麼,會充斥在這裡?

而且這些半稀半濃的腐爛膿液,正向外漫溢著。

意味住,前方有著更多。

越走得深入內部所流出的膿液就越濃郁,簡直就像淤泥一樣。

我們一路上可以看到,地上躺著的屍體極為嘔心心,全身長滿大大小小的腫瘤,數量驚人且密集,有些則腫脹得模糊了樣子,讓人不忍直視。

「依啲死者......都有神經纖維瘤。」林楚看得明白。

「病嘅一種?」百里問。

「係,患者通常全身生滿腫瘤,就算係臉部都會有,係一種生不如死嘅遺傳病,我記得馮覓有一篇論文,研究過相關嘅病者......係南面先有,但資料仲未夠深入,未為佢命名。」林楚說明。

「腫瘤人。」我說。

「會長你知道!?」百里望著我。

「無仔細研究但遇過幾次,小心唔好掂到啲膿液。」

「可以試下。」林楚碰巧見到一隻老鼠,正爬著扶手電梯。

他一棍把老鼠揮到去地下的膿液中,老鼠驚慌地叫了數聲,就馬上要跑走。

可是牠跑不到五步,全身就逐漸生出微細的腫瘤,這些腫瘤更一直發大,直至將老鼠的全身佔滿,使牠斷絕呼吸而死。

我們幾個,自然看得明白。

只要肉體碰到這些膿液,恐怕就會讓身體長出腫瘤,而且越是持續就長得越大。

「嗚嘎嗤嘩!!!!」數碼港商場正中央,傳來了一聲怪叫。

「嘿咄嘩嘩啾嘻嘻!!!!!!」後方的病者都開始湧進來。

「加快腳步。」我繼續前進。

直至來到商場中央,我才見到怪聲的主人──腫瘤人。

但這一隻與別不同,他身軀特別龐大,接近三米高,身上密集的腫瘤亦不絕地流出黃白色的膿液,應該就是商場膿液漫溢不停的源頭。

附近有數條鐵鏈將腫瘤人四肢束縛,使他無法任意走動。

天花上圓頂的天窗設計,讓光曙照落到腫瘤人身上,感覺是隻既神聖又嘔心的怪物,形成強烈的對比。

「就係佢,腫瘤人。」百里摩拳擦掌,十足準備大幹一場。

雖然腫瘤人行動被限制住,但他能郁動的範圍還是有的,就是數碼港商場的中心位置,我們要跑到對面的樓梯,就先得通過他這一關。

「嗚嘎嘎!!!」腫瘤人突然衝上前來。

他粗暴的步伐,使得腳下膿液四濺,我幾人急速退後。

「格咯──」正當腫瘤人襲近面前時,鐵鏈剛好被他扯到盡頭,已經無法再踏前一步了。

「嗚喲唦嘩!!!」腫瘤人伸出兩隻同樣遍佈腫瘤的手,想要觸碰我們。

「咳、後面嘅病者,就快嚟到......」羅柴施上將不時回望後方。

「我引開佢注意,你哋走先。」我立即下了決定。

「會長!等我嚟。」百里主動提出。

「或者我都可以。」烏納咒說。

我拔出劍傘往腫瘤人狂砍數刀,他被斬掉的腫瘤一裂開,就會噴出膿汁,而且急速再生,能力十分驚人。

「佢啲腫瘤好厚,反而保護咗佢......」林楚托起眼鏡。

「你哋跑!」我進入到腫瘤人的攻擊範圍,把他引開一、二邊。

三名大病獵和兩名西城薈的人,立即就往對面樓梯方向跑去。

面對腫瘤人的襲擊,我多數依靠身法閃避,有空檔的話會還擊一刀,可是這種皮毛傷害,對腫瘤人壓根起不到什麼作用。

應該說,如果他那麼容易對付,叛獵組織就不會把腫瘤人刻意安置到商場中央,守護住自己基地的出入口。

「嗚嗚嗚......!!」突然間,腫瘤人發出詭異的哭聲。

他全身像不受控的,抱住了自己身體。

站在腫瘤人面前的我可以清晰看見到,他身上的腫瘤正以飛快的速度龜裂......然後炸開!

「呯──!!」極大量的膿液從他身上四濺。

要不是我身穿黑袍和配戴面具,恐怕經已受到膿汁污染。

「咄嘎哽......」但是腫瘤人沒因此死去。

全身遺留下潰爛傷口的他,繼續瘋狂地生出腫瘤,然後再次向我暴走。

他的跑動促使鐵鏈拉直,而一心顧著看向對面樓梯的羅柴施,完全沒有為意到鐵鏈的存在,一不小心就給絆倒落地!

「哎啊──!」羅柴施負傷斷裂的左臂,完全淹沒在膿液中。

盡管羅柴施馬上把手臂抽出,其斷掉的手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駭人的小腫瘤,這讓上將感到了抓狂!

「啊呀呀!!嗚啊呀!!!」羅柴施不斷地驚叫。

幸好的是,他只有手臂長滿腫瘤,在手臂離開膿液後,就停止了過快的生長速度。

「上將?」韓湘看向他。

「嗚......我隻手啊......」羅柴施瞪大了眼睛。

「繼續走呀!」韓湘把他另一隻手拖住,帶到去對面梯級。

面對暫時無解的腫瘤人,我利用鉤傘把自己抓上半空,捉住天花上的枝柱。

眼下這一隻,比之前的腫瘤人強太多。

就在大伙兒跑上樓梯之際,前方突然跳落兩隻舞者,站最前的百里和烏納咒,得先承受他們的攻擊!舞者們兩腳一伸,百里持盾擋住,但還是被擊飛到跌落樓梯下,幸得林楚扶住。

烏納咒則側身閃避,並掏出鐮刀劍把舞者的腿斬斷。

林楚接著上前利用電擊伸縮棒把病者電得無法招架,再借由烏納咒都鐮刀劍收割。

同時,我都利用鉤傘的擺力,成功將自己帶到去樓梯口著地。

回望後方一眼,病者群已經衝入到數碼港商場的正中心。

進入最後大直路,我們只要繼續向前就可以跑出商場。

可是,這裡終究是叛獵的基地,如果說一個叛獵都看不到,就太奇怪了。

果然,叛獵沒有不見,只是在等待我們。

有名男子雙腳吊掛在商場天花的白色支柱上,其身子呈倒轉姿勢凝視我們:「你哋唔覺得......應該要到此為止......?」

他頭披陰深的面紗,整個感覺詭異到不行。

「凌鬼關......」林楚似乎又認識他。

「係邊個。」我一路問,一路向前跑。

「協會以前嘅資深病獵。」林楚說。

凌鬼關猛地抽出兩把短弩,迎向正上前的我們:「你哋再無生存嘅意義......」

「噠格!」兩弩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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