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頂層爬到底層的學校後門,果然有一間沒有門牌又像儲物室的房間,燈光從百葉簾透出。
 
很好,社工在裡面。
 
我站在門外輕力敲門,示意想進去。
 
「請進來。」房內傳來一把聲音。
 
我慢慢推開門,狹小的房間坐著一位女性,桌上有電腦、一堆散亂的紙張。她是游姑娘,我們學校的駐校社工。
 




「游姑娘你好,我有煩惱想找人傾訴一下,你現在方便嗎?」
 
「好的沒問題,甚麼事?坐下再說吧。」游姑娘聽完我的話,開始收拾桌上凌亂的東西。
 
我坐在游姑娘身旁的一張椅子,開始說明自己的問題。
 
「游姑娘,我覺得我有讀寫障礙啊,有甚麼解決方法嗎?」
 
游姑娘思考了一會要怎樣應對。
 




「你…為甚麼覺得自己有讀寫障礙呢?」
 
「我寫字寫得很慢啊,校內考試總是寫不完,人家疾筆狂書,我是龜速前進;正常份量的家課又總是寫不完,之前我可是每天挑燈夜讀還是完成不了;還有這種速度在課堂上根本無法抄有用的筆記,上課的時候我要抄片語,回家後趁還有記憶的時候把筆記寫得詳細一點。這樣的學習方式實在太痛苦了,每天見到同學的抄寫速度比我快得多,我都覺得自己是異類。」我排山倒海地把到今天為止的問題告訴游姑娘。
 
游姑娘見到我的表情不像開玩笑,繼續思考如何處理。
 
「那麼…你…從哪裡知道『讀寫障礙』這個病呢?」
 
「從網上,因為這個病困擾我好幾年了,近幾個月這問題帶來的影響壓死我了,之前又沒有時間處理,現在期末考完了,想著手醫治。網上資料說︰『寫字速度明顯地慢有可能是讀寫障礙』,所以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這個病了。」我繼續排山倒海地說明。
 




「你記憶裡,甚麼時候開始有這個問題?」

「中三開始,那時功課量和學習量不太多,察覺問題出現了但影響還不大,但是現在我感覺真的不行了。」
 
「好的,那麼當時你的成績怎樣?」
 
「中三的時候是全級中間位置吧,一會的成績是全級頭十,現在高中第二階段第一年是中上水平,物理科是學年頭十,但是第一學期的時候是倒數頭十啊,那時手抄的問題令我根本無法完成每天的工作量,第二學期有好轉是因為工作壓降低了,這問題一直沒有改善。」
 
「成績這麼好,很難想像你有這個問題吧,讀寫障礙的學生一般會因為病情而無法好好學習,成績因此不會太好啊。」
 
媽的,不如你代入我的角度看看吧,我有書寫問題不代表我有理解問題啊,還有我不是說了我花了很多課外時間繼續學習跟寫筆記嗎?我說的可是書寫時候出現很大困難啊。
 
「但是我書寫的時候真的很辛苦啊,單就這個問題來看,問題是不是有點嚴重?寫速是其他人的大概一半。」
 
「那麼你可以抄一次給我看嗎?這裡有一篇報導,就抄第一句吧。」




 
我從袋裡拿出一支原子筆,在游姑娘給我的單行紙上開始抄寫那篇報導。
 
──香城大學公布自殺數據,去年每一百萬人有一百五十人自殺,較去年的一百四十人上升約七個百份點…
 
「游姑娘,我抄好了,我這個問題好像在抄寫英文方面比較嚴重啊,速度比抄中文慢得多。」
 
「這樣的話…你抄一次英文給我看吧,同樣地抄這篇的第一句吧。」游姑娘遞上另一篇英文報導。
 
──Suicide rate continues to climb in recent years, new research finds…
 
雖然抄得很慢,但還是完成了。全程游姑娘聚精會神看我不斷動筆的手。
 
「我抄好了。」
 




游姑娘拿起我的手抄,用手指點著每個字的底線,仔細查看每個字的字體,不時用鉛筆圈起單字和英文字母。她思考了一會,開口說出評語。
 
「我不是想否定你面對的難題,但是就你的手抄來說,我真的不覺得你有讀寫障礙呀。」

為甚麼?
 
「你寫的每個字沒有上下左右倒轉、沒有寫錯任何一個字、筆劃大致正確,不多不少、沒有突然抄起下一行的報導文字,真要說問題的話,字體有待改善吧,每一筆都是彎彎曲曲的、每個單字和字母的長度大小不一、字距不一、不能貼著單行紙的行線書寫,還有部份筆順有錯誤,但是錯誤的位置都不要緊。總的來說,只是字體欠佳,很多學生也有相似的問題呀,這樣很難說你有讀寫障礙啊。」
 
「但是游姑娘,速度方面你剛才也見到我寫得很用功但是速度很慢吧?我可是一直想提速但就是不能。」
 
游姑娘繼續用心聆聽。
 
「其他同學不會抄得像我這麼慢吧?我留意了很多身邊的同學,真的沒有半個抄寫速度像我這麼慢。這的確是個病吧?是讀寫障礙吧?」
 
游姑娘認真的臉露出微笑。




 
「你不是有科目全級考頭十的嗎?你可是比很多寫得快的學生頭腦要好得多,我跟你聊了這麼久,對答也是正常。寫方面的問題,只要跟工作找到平衡,我覺得問題是不大的。我很仔細看過你的手抄,不能判斷為讀寫障礙啊。」
 
媽的,就不要總是說學年頭十學年頭十好不好?學年頭十也可以生病呀!為甚麼所有老師也是這樣回答我?我要所有考試全吞光蛋才有資格找醫生嗎?你們代入一下我的角度想一下︰一個讀書成績還好的學生,手抄出現嚴重問題,要怎樣找方法醫治。撇除甚麼成績、對答思路之類沒關係的東西吧拜托。

我開始不想繼續跟游姑娘說明了,我想找更專業的醫生診斷。
 
「游姑娘,這問題困擾我很久了,我真的很想找方法醫治,請問如果想做深入檢查,要怎樣入手呢?」
 
「…」
 
游姑娘聽到我的回答,應該猜到我不想理她了。
 
「這樣吧,我先去找一下資料,我再回覆你吧。明天我要參加研討會,不會回學校,兩天後是試後活動只上半日課,放學後你方便來這裡嗎?」
 




「沒問題。」
 
看來沒有其他選擇了。
 
「可以告訴我你的班別、姓名嗎?」
 
「高中第二階段第一學年理科班,杜麗程。」
 
「哦…你是杜麗程…」游姑娘一臉驚訝。
 
甚麼呀,我是杜麗程有問題嗎?該不會又是因為化學科聽到我傳聞吧,現在心裡在取笑我是不是,這個時候我會讀心啊。
 
「好的,那麼我們兩天後再見吧。」
 
「麻煩游姑娘了,我兩天後再找你吧。」
 
我踏出社工室,關上房門。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網絡資料指示的駐校社工,好像提供不到有用的資料,至少今天沒甚麼收獲,要兩天後再找社工,這兩天的時間我不想白白浪費啊。
 
「暑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樣兩天又兩天,暑假一下子就沒了,開學日的時候我不想這件事上零進展啊。」我嘀咕。
 
那麼現在有甚麼我能做的?
 
也不是有甚麼要做的事、要等的人,我在學校球場旁一直呆望學弟打球,心裡糾結著下一步要怎樣做。
 
這時學校正門方向有一群老師剛回到學校,向教職員室走,應該是剛吃完飯吧,剛剛的時段是學校的午飯時間,不經不覺,原來我呆站了這麼久。
 
「對了,不如找班導師問一下,看看有沒有甚麼有用的資料吧?」
 
嘛…現在也不知道怎樣繼續找答案,所有可能方法也要走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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