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甚麼感覺沒甚麼效用?明明治療師這樣指示呀?」
 
上星期我訂的醫療用品到貨,到那間叫「雲霧里」的醫療用品店取貨,之後按照廖先生的指示,每天都有做訓練動作。用握力器和練力泥膠鍛練手握力,指力鍛練還是用泥膠,手指動作回轉的那個數手指動作也按指示做了,十下為一組,每個動作做四組,每天花二十至三十分鐘,時間用不了很多。
 
飲食方面我不能控制太多,家裡的冰箱經常有雞蛋和牛奶,餓就吃一點,老媽還問我為甚麼家裡的蛋和牛奶幾天就沒了,我跟她說「有益食物嘛,比吃零食好得多」,這些花不了多少錢,老媽也沒有太在意。
 
飲食跟訓練的習慣都按照治療師的指示進行,過了差不多一星期,沒見到半點改善,需要很長時間嗎?
 
「如果需要的時間很長,恐怕二會的時候也見不到成效了,即是很大機會抱病應考。」
 




如果這個問題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見到成效,究竟需要多久呢?一個月?三個月?一年?十年?
 
「還是如各醫生所言,這注定是失敗…」
 
不好了,負面思想又作祟了,不要再想這些啊,打起精神來!杜麗程!
 
「呼…」
 
說回來,那間「雲霧里」真有置身雲霧裡的感覺。
 




上星期千里迢迢到那裡取貨,鐵路之後要爬半小時斜坡才到達,來回路程蠻辛苦的。附近人流稀少,公車班次疏落,半小時才一班,公車路線還要繞一大段路,走路鐵定快得多。雖說是分店,其實只有一個職員、一間像倉庫的細小房間,裡面放滿貨品,前面有一個服務台。位置這麼偏僻,租金很便宜吧?營運成本看來相當低。
 
「嘛,錢這方面能幫到我不少吧,治療用品只要二百多塊的確相當便宜。」
 
 
價錢的問題的確幫到我了,療法方面可能要更長時間才有療效,時間才過了一星期,先不要急,現階段只能這樣應對了。說回來,今天有個重要任務呢。
 
「今天要回學校找陳老師…」
 
來到八月下旬,學生的暑假終於迎來尾聲,老師們的暑假也是到昨天為止,今天老師們應該都上班了,還是快點提交考試安排申請吧,要是有甚麼文件不足,也有足夠時間做反應。




 
事不延遲,立刻回學校吧。我把香城治療學會的詳細報告書跟幾份影印本放到袋裡,然後立即出門朝學校走。
 
「陳老師會跟我說甚麼呢?該不會又叫我閉嘴複習去吧,就像校長一樣。」
 
反正工藝書院只會要學生複習,多考幾個A,幫校方擦亮名氣,應該不會把資源投放在其他事上,例如幫助學生。學生到最後還是要靠自己,學習內容如是,學習支援如是,人生方向也如是,這就是這間所謂鄉村名校的運作,可悲。
 
作為自修派在學習上不會依靠校方,這是自修派的自學水平還行的緣故,那麼陳冠亮那類學生需要支援的話,校方應該撒手不管了,或是給他們怎麼聽也聽不懂的講解,不然陳冠亮也不會選擇問我們而不問老師了。
 
「這點我現在有透切的理解,老師都不太明白學生的難處。」
 
老師總覺得學生面對的問題都是彈指間可以解決般輕而易舉,然後機械式重覆固定答案,就像跟錄音機械人對答一樣,你期待有不一樣的答案嗎?只能說資料庫沒有這個選項。所以老師只會把學生打發了事,至少工藝書院是這樣沒錯。與其依靠學校,不如寄望遇上好同學能幫自己一把,就像陳冠亮遇到余望豪一樣。
 
今天回學校的目的,不是向校方求援,因為本來他們就沒有提供過多少支援,時至今天也沒多少期望了。只是香城規定手續上必須經過校方,出於需要才回學校去。不論找證明的方向、醫治方向、申請考試安排,這些都是我獨力完成調查工作,靠的除了朋友的支持、幾位醫生無償的幫助,就是命運的眷顧,把我帶到這裡來。老師呢?敬師日經常說的那群親愛的老師呢?
 




「病是確定了,遺憾解決方法可能永遠找不到。」
 
這是後話,往後會繼續尋找解決方法。兩個月來神速的進展裡,學校的參與度是零,學校在這方面給我的記憶,就只有陳老師那句「抱歉,這裡不是特殊學校」,還有所有人都否定我的說話。不論怎樣,這些都是事實,成為了過去。
 
「今天回學校提出申請之後就走吧,廢話不用多說。」
 
這兩個月來的片段不斷在腦海閃過,沉思的時候,腳步已經到達工藝書院校門。暑假來到尾聲,學校依然沒有半個學生的身影。可能這是我回學校次數最多的一個暑假,嘛,因為負面原因。
 
我爬到教職員室的樓層,敲門進去,逕自走到陳老師的座位,這時見到他在筆記本電腦前看旅遊網頁。
 
「陳老師你好,可以打擾一下嗎?」
 
陳老師聽到我的聲音,把搜尋器關掉,臉轉向我這邊。
 
「杜麗程,今天回來又幹甚麼?」




 
又…
 
「抱歉,陳老師現在有時間嗎?」
 
「有時間啊,甚麼事?」
 
「嗯…這個…方便的話,可以到外面再說嗎?」
 
跟上次相同的節奏。
 
「好吧。」
 
陳老師好像沒甚麼耐性的樣子,見到我又支支吾吾,還是接受了我的請求。
 




走出教職員室,陳老師找不到同一樓層有班室可以使用,只好到音樂室去。
 
「陳老師,抱歉又打擾你了。」在音樂室找個地方坐下,我先道歉。
 
「不要緊,有甚麼事嗎?」
 
你一直沒耐性的樣子,不是猜到了嗎?
 
「其實…還是抄寫的問題,我…」
 
「不可能,不是說了你不可能有那個問題嗎?」
 
陳老師打斷了我的話,一個勁地否定。
 
「杜麗程,要跟你說多少遍,抄寫很慢不是一個問題,這不會影響考試學習的,你不是物理科學年第一嗎?為甚麼搞完個化學科又有另一個問題出現了?我們級老師總不能每次照顧你的情況啊,化學科那次已經破例讓你提前棄修了,包括我在內的幾位老師現在要為你的事負責任的,我們見到你第一學年的成績還不錯,本來以為所有事就這樣結束,現在又搞個甚麼抄寫速度,你搞甚麼呀你?」陳老師的嘴像機槍一樣把對我的不滿連珠炮發掃射出來。




 
「說實話,這次你又想搞甚麼?」
 
「這次我有醫生證明的。」
 
陳老師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找醫生證實了這是一個病。」我翻著袋子說。
 
「有甚麼報告書嗎?」陳老師不相信我的話,立馬要求證明。
 
我從袋裡把香城治療學會的報告書拿出來交給他,陳老師仔細閱讀每一字每一句。
 
「醫生跟我說︰教務及評核局可以為有報告書的考生提供特別安排,指示我經由學校提出申請,所以這次我希望提供證明作申請之用。」陳老師在認真讀報告書的時候,我說明來意。
 
「真的啊,這怎麼可能…」看畢報告書,陳老師這樣反應。
 
有甚麼可能不可能,我一直告訴你們我有問題呀,只是你們一直否定我的話。
 
「那麼你現在想怎樣?學校能提供甚麼協助嗎?」
 
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想申請公開考試特別安排!還有事已至此學校還能提供甚麼協助?我把所有事都完成了,學校就給我去交申請吧!
 
「我想申請公開考試的特別安排。」
 
「校內考試呢?」
 
「不用了。」
 
反正校內考試得了滿分也不值得高興,公開試才是中學人生的重點,大學收生從來只計算公開試,一、二會的成績決定了七年的成果,比重佔最多的二會簡直是分高下的地方。再者我不想讓所有人知道我有這個病、有這方面的需要,至少還在工藝書院唸書的現在是這樣想,還是保密吧。
 
「那麼我先把這份報告書影印吧,你等我一下。」
 
「陳老師不用了。」我從袋裡拿出報告書的影印本交給他。
 
「準備得不錯呀,我先完成這邊的手續吧,有需要的文件再通知你,你有甚麼需要的話跟我們說吧。」陳老師的語氣跟開始時候截然不同。
 
「嗯,好的,麻煩老師了。」
 
我目送陳老師離開班房。
 
「需要的…其實還有甚麼需要的?」我看著木門陳老師的殘影,重覆起他的說話。「呼…那麼今天回學校的任務就結束了,回家吧。」
 
如方醫生所言,工藝書院的確沒甚麼用,真的沒甚麼用,看過陳老師和校長的反應,我確信這一點。
 
嘛,自己的問題,本來就不能,也不應該依靠外力,這次是個教訓,要我銘記這句話。還好命運引導我到這一步,不然也不能趕及在二會前提出申請。如果二會跟一會的安排一樣,二會的成績恐怕差得上不了大學啊。真的非常感謝各位引路的醫生,還有…
 
「李沛弦…」
 
如果沒有李沛弦的鼓勵,我想我根本沒有要找因由的念頭,遑論拿著證明申請特別安排。
 
這刻我知道,這個病的治療只完成了不到一半,我的理解裡,治療分為診斷、找治療方法、嘗試、治癒,我現在只完成了第一步,步驟二開始已經可以嚴重卡關,病人可以一輩子在第二、三步打轉,永遠不能到達終點。
 
我,會是能走到終點的幸運兒嗎?
 
本來我不相信命運,但經過這件事,我突然相信了。如果沒有命運,為甚麼我的人生會被安排這一段經歷呢?
 
「回家吧,家裡有很多考試內容要複習啊。」
 
想起家裡有山一般多的習題、往年考卷、複習內容,才想到現在不是思考人生的時候。
 
我加快腳步,向家裡的書桌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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