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會完結了兩個月,六月的今天,放榜的大日子。
 
過去兩個月雖然沒有公開試,也沒有課要上,但是心頭的忐忑心情從沒有間斷。人總會對自己的努力會否得到回報相當奇心,我想所有學生就是懷著這種心情,付出了七年時間。今天會得到甚麼結果呢?
 
今天的工藝書院非常陌生,過去非常強調成績的氛圍,今天完全相反。不少重返母校的舊生、老師都跟我們說「二會的成績只是人生的一個階段」、「不能升大學,還有很多升學道路」、「人生是一途長跑,跑下去才有機會贏」,跟去年對我們的督促完全不同,由嚴厲到勉勵,一會放榜的時候還是非常嚴苛,今天竟然相當溫暖,為甚麼呢?
 
可能今天是回來工藝書院的最後一天,學校希望留一個好印象給學生吧,過去七年是嚴師的形象,今天終於提供心靈輔導;又可能,學校深知現在鞭策已經是無藥可救,一會放榜時候板著臉是要學生認真看待二會,二會已經是中學的終點,今後這群學生鐵定不能再以學生身份踏入工藝書院,對一個沒救的人,已經不能有甚麼要求;又可能,因為香城自殺率高,少年、青年的自殺率年年上升,學校以防有甚麼萬一,安慰需要支援的學生,為他們提供二會後的升學提示。
 
總之,今天的工藝書院裡,學生是愁雲慘霧,老師是和藹可親,即使我看來,老師的話絕大多數都是沒用的,至少對我而言如是。




 
踏入校門,跟一會相同的路線,我走到了禮堂;跟兩年前不同的是,禮堂大門只見到守門老師的身影,多管閒事的學生群不見了,看來多事的學生就只有我呢。
 
我走到禮堂大門,老師把我擋住了。
 
「回班房點名吧。」
 
我見到禮堂有一排攝影機,看來又有怪獸出現了,一定又是余望豪那傢伙吧。
 
擋在我面前的老師群裡,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把我叫住。




 
「杜麗程,來幹甚麼?」
 
物理科老師走到我面前。
 
「沒甚麼…」
 
就看一下而已嘛,能幹甚麼?
 
「覺得自己能拿下三A嗎?」




 
工藝書院的二會放榜裡,能拿下至少三A就可以到禮堂領成績單了。
 
「不是…」我不會覺得自己是到禮堂的一群啊,有自知之明。
 
「你在二會的成績我們蠻意外的。」
 
意外?正面還是負面意思?
 
「平時上課總是心不在焉,答非所問,每次到考試得分還是不錯嘛。」
 
這是讚美…?
 
「你拿到成績單就知道了,做得不錯啊。」老師輕拍了我的肩膀以示鼓勵。
 




這樣的互動,希望是正面的意思吧。
 
我爬到學校最上層,最後一次回到班房,距離點名時間還有一段蠻長的時間,所有同學差不多都到齊了,當然早到是有目的,現在是交換資料的最好時機,話題離不開大學選科和升學出路。
 
香城的大學選科系統裡,私立大學和公立大學會同一時間收生,而且用相同系統,各考生只有三次機會進行科目配對。二會考生需要在放榜後兩天內,到教務及評核局的大學招生網站,依心儀次序,排列五個科目然後呈交,這是第一次機會。如果五個科目都配對失敗,三天後會獲發空白結果,如是者還有第二、三次機會。如果三次機會都失敗,只能考慮重讀,或是用其他升學方法。
 
為了在三次機會裡找到大學取錄,當然有策略,廢話是取得五A的考生報讀哪一科都會被取錄。
 
其他考生呢?會按照期望遞減的方式挑選科目。
 
大部份考生在第二次機會已經獲得心儀學科取錄,即使「心儀」這個詞的解釋空間很大,至少不需要用上第三次機會。因為第三次機會所分配到的學科,通常都是考生不喜歡的,過往數據顯示,要用到第三次機會的考生,九成選擇重讀或其他方式升學,換句話說,浪費了兩年時間備考二會,因為不考二會,一會放榜後直接用其他方法升學,效果是一樣的。
 
所以,今天放榜日早上,所有同學都在討論要挑甚麼科目呈交,課室裡有很多老師提供協助,跟一會時候的冷清對比強烈。
 
走進班房後我走到陳冠亮跟李沛弦身旁,理所當然地余望豪不在這裡。




 
「我很怕啊。」
 
我到座位後,陳冠亮就跟我說。
 
「早安小程程。」
 
「早安,李沛弦好像很有信心嘛。」
 
「我也很緊張呢。」但是從李沛弦的臉感覺不到任何恐懼。「陳冠亮不斷說很害怕待會派發成績,由我坐下就一直說個不停。」
 
「我真的很怕嘛。」
 
「之前叫你認真一點複習就是不聽,現在怕甚麼?不是自作孽?」李沛弦放狠話。
 




「安慰一下他嘛。」我為陳冠亮說話。
 
「不然說『來,姐姐給你親一個』這樣嗎?」
 
我的意思是話可以說得溫柔點。
 
「如果真的沒有大學取錄,要重考嗎?」陳冠亮驚恐說。
 
「你不是有修生物、化學、物理嗎?如果考得不太差的話,很容易找取錄的。」我安慰說,當然他不能有要求就是了。
 
「我後悔了。」
 
「現在懺悔有甚麼用。」李沛弦繼續放狠話。「乾脆等收到甚麼成績再決定吧,複習時候偷懶就已經知道有這種結果呀。」
 
「…」




 
李沛弦現在太兇…還是不要回話好了。她把臉轉向窗外的馬路,目無表情地盯著早上繁忙熙攘的大街。
 
「緊張嗎?」我轉話題問。
 
「一點點吧。」李沛弦語氣依然冷淡。「反正所有事已經塵埃落定,現在緊張也沒用。」
 
也是呢。
 
「杜麗程你打算唸甚麼?」
 
還是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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