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考場,我啟動手機電源,彈出了很多未閱信息提示,點開一看,還是只有余望豪跟陳冠亮的信息,李沛弦呢?
 
「...」
 
沉默。
 
她...討厭我嗎?要打電話給她嗎?現在時間很晚了,還是說明早才打?我很害怕李沛弦討厭我...
 
「...」




 
我一邊想著這個時間打電話給她會阻礙她休息,手一邊不由自主地在手機電話簿翻她的號碼,按下「撥打」。
 

 
打通了,李沛弦會接電話嗎?
 
嘟...嘟...
 
如果她真的接了電話,要甚麼好呢?




 
嘟...嘟...
 
要問今天天氣很好嗎?
 
笨蛋,今天都快要完結了,現在是午夜時份啊。
 
嘟...嘟...
 
「...」




 
李沛弦好像不接電話啊,還是算了吧。
 
「喂?」
 
正當我想掛線的時候,傳來了李沛弦的聲音。
 
「...」我在猶疑要說甚麼,總不能問她「為甚麼不給我信息」吧?
 
「杜麗程,我知道是你的。」
 
廢話,有來電顯示嘛。
 
「幹嗎打給我又不說話?」
 




「...」要說甚麼呢?
 
「喂?」
 
「喂...」我的聲音很失神。
 
「小程程怎麼了?」
 
「考...考試怎麼了?」我問了個可有可無的問題。
 
「...」聽話器傳來竊笑聲。「我很好,你呢?」
 
「喂啊...」
 
「我是認真的,物理科本來就不是我的強項,是預料之內的作答情況,所以才說我很好呀。」




 
我記得李沛弦物理科成績一般。
 
「即是不會的地方很多?」
 
「不會比你少就是了,意料之內。」
 
「要努力學習啊。」我想不到怎樣回話,本來就沒有甚麼特別想聊的話題。
 
「剛離開試場嗎?」李沛弦問。
 
為甚麼她會知道我正要回家?
 
「對...對啊。」
 




「只是多口問一下而已,我不會跟你說『看一下你的身後』之類的說話啊,放心。」
 
我轉過身確認有沒有人尾隨我,方城就是大地只剩下自己的感覺,哪會有人經過這裡?白天沒人,入夜後更不用說。
 
「你剛剛看了身後吧?」我一直沒回話,李沛弦突然問。
 
「嗯...」
 
「猜對了?我的小程程真的很易懂。」
 
甚麼「很易懂」?
 
「跟我的小程程認識了這麼多年,這點事我能猜到。」
 
李沛弦對我的認識很深,但關於她的事,我好像沒有半個知道。




 
「要不你猜一下我在哪裡吧?」李沛弦給我小挑戰。
 
「嗯...」我認真地想。
 
我留意到電話的另一端很安靜,除了她的聲音就聽不到其他了。
 
「在家?」
 
「不是。」
 
她是二會考生啊,二會還沒考完,正常考生這個時間九成在家才對。
 
「讀書室圖書館之類的附近?你打算通宵複習?」
 
「也不是。」
 
還可以有甚麼地方?
 
「唔...」我還想繼續猜,我對李沛弦的認識就只有這些嗎?她可是對我瞭如指掌啊?
 
「為甚麼沒想過我真的在你後面呢?」
 
「甚麼?」
 
我又轉過身看後面,依然是甚麼也沒有。
 
「你看你,又轉過身了。」電話傳來了李沛弦的笑聲,而我的身旁是靜謐的世界。
 
「哈哈哈,小程程很可愛。」
 
「李沛弦...很可怕啊,你在哪裡呀?」我把步速提高了,想先離開這裡再說。
 
「不耍你了,我在回家路上。」
 
「還在回家?」
 
「嗯,有事要辦,才剛辦完。」
 
我記得李沛弦的家位置蠻偏僻,鐵路到不了,不知道她怎樣回家呢。
 
「走路回去?」我繼續問。
 
「嗯。」
 
「為甚麼不乘車?」
 
「...」沒有傳來回話。
 
「這個時間,路上很危險吧?」我問。
 
一個女孩這個時間在路上閒晃,說實話的確危險。
 
「小程程呢?」
 
又是反問。
 
「我?」
 
「在等車嗎?」
 
「我這裡附近沒有車站,走到最近的車站,不如直接回家吧,走快一點就是了。」我回答。
 
「...」李沛弦這天總是要想一會才回答我的問題似的。「很危險吧?」
 
「就是嘛,為甚麼會有考場在這裡?」
 
「不如問︰為甚麼荒涼的地方會有學校?平日學生怎樣上學?」
 
「...」
 
「要學生冒險上學,又不提供支援,走過七年的路,學生默默承受,有怨言也不知道跟誰投訴,投訴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
 
「這種事經常出現呢。」
 
「...」
 
「能這樣走畢七年的路,那裡的學生真厲害啊。」
 
「...」
 
說回來,這個問題本來是我問你啊李沛弦。
 
「那麼你那邊應該有公車吧?」我問。
 
「有啊。」
 
「為甚麼要走路呢?」
 
「我喜歡啊。」
 
可惡李沛弦,這是甚麼回答。
 
「不覺得走夜路很危險嗎?」
 
「習慣了走夜路,所以覺得很自然。」
 
「...」
 
「走快一點就是了,小程程剛剛也會說。」
 
「不行啊李沛弦,這樣很危險的,危險能避免就避免吧。」
 
叫我不要走沒人的路,自己經常走危險的路,可惡。
 
「我不想走路也沒辦法呀。」可能知道我擔心,李沛弦終於說真話了。「我住在風台,尾班車早就開出了。」
 
風台,那裡的確很偏僻,整個區都在山上但建築物很少,隱約記得進出方法只有半小時一班的公車,不然就是徒步;還有那裡不是住宅區...李沛弦真的住在那裡嗎?不是謊話?
 
「那就沒辦法了,快點回家吧。」我說。
 
「不用擔心我,我有能力擊退壞人;不像我的小程程,你在偏僻地方萬一遇到壞人就糟糕了。」
 
會是甚麼壞人,能有多糟糕呢...
 
「所以你還是快點回家吧。」李沛弦促催我說。
 
「嗯...嗯。」
 
「...」
 
「...」
 
我們都無言以對。
 
「抱歉啊,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我道歉說。
 
「不要緊,我還在回家路上,如果在床上我就罵你了。」
 
這時聽到李沛弦無力的笑聲,看來她真的累了。
 
有一點我覺得很不自然,我急步走平路也喘氣,為甚麼一直走山路的李沛弦...
 
一直沒有傳來喘氣聲音?
 
「二會還欠一點點就完了,努力把剩下的完成吧。」李沛弦為我加油。
 
「嗯。」
 
「加油啊,考試完了找天我們出來玩吧。」
 
「好,約好了啊。」
 
「沒問題。掛線了。」
 
嗶──
 
李沛弦原來住在風台。
 
「我記得那裡相當特別啊,不是一般人會去的地方,也不會有甚麼住客。」
 
我上網翻了一下風台的資料,立即出現一大把。
 
「風台,非政府機構和政府機構的社會服務用地,建有老人院、療養院、治療室等設施,六年前全面投入服務,由非政府機構和政府機構共同營辦,為市民提供多方面的支援服務。目前公車班次疏落,局方已知悉並著手安排交通服務,不便之處敬請原諒。如需前往,請預早計劃行程。」
 
頁底的更新日期寫著三年前的年份。
 
要怎樣理解現有資料?風台是社會服務區用地,沒有住宅,但是李沛弦說她住在那裡,已知事實是她的家需要社工跟進,學校社工經常找她聊天似的。即是說她住在提供社會服務大樓嗎?會因為甚麼原因而住在那裡?不會住在老人院吧?那麼是療養院?她身體受過重傷,要長期住院嗎?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突然覺得自己很多事...」
 
雖然我很想了解自己的朋友,特別是李沛弦,但是也不能拿朋友的私穩來玩偵探遊戲吧?這種心態很要不得...
 
說回來還有生物科的考試呢,為甚麼我還有空在這裡閒晃?
 
抬頭一看,月朗星稀,剩下那麼一點時間的今天。
 
「該死,我還在街上啊,快回去洗澡睡覺吧,不休息不行。」
 
二會來到尾聲,最後一科生物科應考日期是三天後,還是不能鬆懈,這可是關乎到大學入場卷啊。即使生物科的考試內容我大概記住了,即使我的應試時間對我而言是合理的,即使我已經找到善用考試時間的策略而且適應了,但是不要掉以輕心,撐過最後那麼一點點的路吧。七年的備試,只剩下三天而已。
 
我狠下心,已經到最後一步了,再怎麼想做其他事,這幾天還是忍下去吧。熬過了,就所有事都成了。
 
我把所有事先扔到腦後,把二會最後一步先走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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