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是屬於年輕人的時間。上班族這個時間都睡著了,能在這時間閒晃只有還在唸書的年輕人。年輕真好。
 
──為甚麼李沛弦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由一會我已經抱著這個問題了,為甚麼她總是照顧這個明顯比較弱的我?如果選擇袖手旁觀,她一定輕鬆得多。幫我走過這麼多的路,我好像都沒有甚麼能報答她,她也沒有向我索取甚麼好處,天下間有這樣的人嗎?這可是徹頭徹尾的義工啊。
 
她的家很複雜似的,應該要花不少時間處理家事,中學的時候又要複習一、二會,我不明白為甚麼她要花這麼多時間留意我、幫助我,甚至不惜由風台大老遠跑回學校,只為抓住我問為甚麼一直不出來。
 
李沛弦真是個異類,總是反其道而行。




 
「這能算朋友嗎?」
 
不,應該不只是朋友了,那麼她是甚麼?
 
站在我身旁的總是李沛弦。每天走著人生路,回過頭來沒有人,只見她在我身旁,伴著我走艱難路。是這種感覺。
 
「是戰友?」
 
戰友是對等關係,但這個情況是單方面的她授我受,不是經常說「人際關係是場零和遊戲」嗎?今天甲幫了乙,其實暗地裡,甲期望乙會回報他,或是從中找好處,這是我認識的人際關係,現在不少同學都用這種態度交朋友。




 
「李沛弦啊…你究竟是甚麼人?」
 
遠處看去平靜的海面,其實有無數個海浪前浪推後浪。有通向成功人士感覺的李沛弦,究竟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我愈來愈想知道了。
 
「月亮…星星…」
 
想起李沛弦說過的話,我抬起頭假裝浪漫地數星星,但是沒能看見多少,澄徹的夜空只有幾顆「雪花」,月亮?不見了。
 
這裡光污染嚴重,我們身處的落日灣海灘鄰近香城的中心地區──中宗,有「不夜天」之稱,晚上的燈光多得沒有日落的感覺。




 
夜幕低垂的現在,本以為夜空的漆黑會令星辰浮現,但是科技的出現把自然環境消滅,突然很想看一次只能在照片上才能看到的銀河,或許香城範圍內是不可能吧?香城不值得見到星星吧?那為甚麼能見到月亮呢?
 
可能地球本來就不值得有月亮相伴?為甚麼月亮總是一廂情願要繞著地球轉呢?
 
「…」
 
可能…
 
「…」
 
發呆了很久的我,俯下頭看著旁邊李沛弦的臉,我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很有人的溫度。
 
「廢話…」
 




我用手指指她的臉頰,又捏了一下。
 
「很柔軟哦。」
 
一陣海風吹來,我冷得閉氣打了個小噴嚏,然後感覺到有人碰我的大腿。
 
「冷就不要脫外衣蓋在我身上呀。」李沛弦醒來了。「會著涼的。」
 
她慢慢爬起來,把衣服蓋在我肩上。
 
「李沛弦,你還好嗎?」
 
「頭很疼…」李沛弦還是醉昏昏的。
 
「這裡有水。」




 
李沛弦接過瓶裝水,喝了幾口。
 
「現在甚麼時間了?」
 
我亮起手機屏幕給李沛弦看。
 
「小程程你很精神啊,沒怎麼喝?」
 
「有喝啊,不夠你們多就是了。」
 
「你這個偷懶鬼。」李沛弦微笑。
 
「睡了一會感覺好一點嗎?」
 




「不,我沒有睡。」
 
李沛弦沒有睡,那麼剛剛的對話不就…
 
「我知道你捏我的臉啊,你這東西。」
 
「抱…抱歉,只是…」
 
「只是?」
 
「覺得你的睡臉很可愛,所以想摸一下…」
 
「哈。」李沛弦笑出來一個音。「你的謊話真的很假呢。」
 
這是實話啊。




 
李沛弦的頭一直伏在膝蓋上,捲曲著身子,頭好像真的痛得炸開一樣。
 
「我的小程程,別想太多啊。」
 
「甚麼?」
 
「剛剛余望豪的話,別想太多啊。」
 
果然…
 
「他想多了,方向錯了,不是因為你。」
 
那麼為甚麼拒絕余望豪這質素高的對象呢?
 
「…」
 
李沛弦閉上嘴,空氣回到死寂。
 
我坐在李沛弦旁邊,呆望著海面,時間又過了很久,他們三個是石頭人的感覺,一動也不動。
 
「現在甚麼時間了!」這次換陳冠亮突然起來。
 
「快天亮了。」我答。
 
果然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完全清醒。
 
「回去吧回去吧。」
 
陳冠亮終於打算回家,我還以為要在這裡看日出呢。
 
「余望豪,起來啊,喂。」陳冠亮搖晃像泥巴的余望豪。
 
我把一瓶瓶裝水遞給陳冠亮,他還算精神,不像余望豪和李沛弦那樣醉得頭昏腦漲。
 
「他不起來啊,怎麼辦?」我問。
 
短時間內余望豪應該不會起來的。
 
「要送他回家了。」陳冠亮說。
 
我們都知道他住在哪裡嘛,之前到過他的家唸書。
 
「那麼你送李沛弦回去吧。」
 
「嗯。」我答。
 
「李沛弦,我們回去了。」我跟她說。
 
「好的。」
 
她竟然有反應,以為她睡死了,我還在想要怎樣送她回去呢…
 
陳冠亮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余望豪帶到車站,那裡剛好有一輛計程車停著,司機在外面抽煙,我們煩惱怎樣分配。
 
「你們先回家吧。」陳冠亮很有紳士風度,讓我們先走。
 
「不好吧,余望豪這個樣子,只有你一個在這裡,待會有甚麼事發生,誰幫你?」我說。
 
「…」
 
「還是你們先走吧,李沛弦是清醒的,容易得多。」我說。
 
「陳冠亮你快滾,我要跟小程程兩個人在一起!」坐在路邊的李沛弦說夢話似的發酒瘋。
 
「你看,還是你們先走吧。」我催促,司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好的,那麼我們先走了,你們回到家了要發信息到群組啊。」
 
「嗯,你們也要發信息啊。」
 
司機從車尾廂拿了一個水桶給他們,讓余望豪當嘔吐桶,吐在車上要付清潔費。我們把余望豪抬到車上,他們先離開了海旁,剩下我跟李沛弦。
 
我們二人坐在長椅上等計程車,凌晨時間,應該要等很久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