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食唔曬,你要唔要啲?」我在開始進食之前先問她。


「你唔會係見我中午冇食嘢所以俾多啲我掛?」她淺笑:「唔洗㗎喇,我應該夠飽。」


「你聽日表演見人前要節食減肥保持形象咩?」我笑問。


「緊係唔係啦痴線。」她吃了一口飯,又笑着說。




「咁俾多少少意粉你啦。」我拿來一個小碟子然後把一些意粉夾過去:「咁大碟我真係食唔曬,唔好浪費食物。」


「唉,你食咁少嘢點變肥。」她邊說邊道。


「收聲~」「你食意粉食到咁大聲仲叫人收聲。」「你真係好多嘢講。」「你可唔可以唔好食到『雪雪聲』姐。」




就這樣,我們在夾雜着海鮮焗飯和卡邦尼意粉香氣的狹窄小空間裡面對面邊笑邊吃,憂鬱的味道,也隨風消逝了。


用膳的時間有三十分鐘,我和李采樺再在員工室裏聊了一會明天表演的事情後就被叫出去準備工作了。


甫一踏出員工室,餐廳已比方才多了不少食客。




「嚟,記一記位置。」還是昨天那個女員工,她給我們自我介紹自己叫珍姐,然後就給我們說一下餐廳的位置分佈,供我們上菜和派單用。後來又跟我倆吩咐和略略講解了一下待會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是擦餐具碗碟、點餐什麼的。


最後,珍姐又給了我們二人各一張員工卡,供我們上班時拍卡簽到之用。


「宜家未有咁多人,阿仔你去擦下碗碟先啦 。」她把我稱之爲我「阿仔」,而李采樺當然也就是「阿囡」。


「好。」我點了點頭,擦肩而見李采樺向我的笑容。


如是者,我也就到了洗碗部旁邊的小走廊,開始著我漫長的擦餐具之旅。小走廊旁邊的打卡機有顯示時間,我擦了一擦,轉頭一看卻還是五點四十八分。




而就在我一不留神再往下掃的時候,只見一團灰色的物體快速閃過,雖然我第一時間沒想到是什麼,但頓時就意識到那是老鼠......!


「Hey…!」我往洗碗部裡朗聲求救,只見有兩個南亞裔員工走了出來。


「Mouse…there is a mouse…」我指著那老鼠路過的紙箱。


萬萬沒想到,她們居然皺了皺眉,口講了一句不純正的「Sorry」就回去了......


於是我也果斷拋下毛巾,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吸一口氣定定驚。




「阿仔你出嚟啱喇,你去6號檯點個餐呀,你識英文。」珍姐拍拍我的手臂說。


「哦...」我拿了一部點餐機,然後便到6號檯完成點餐。


其實也得感謝李采樺,來到這間西餐廳工作後我的英文水平應該就會突飛猛進。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剛點完餐,李采樺就從員工休息室走了出來。


「偷懶呀?」我邊收拾桌子邊說。




「要補紙巾呀~」她在我正在收拾的桌子旁拉出小抽屜並補上一疊紙巾。


「話說,啱啱入面有老鼠。」我喃喃地在她的耳邊說。


「吓!?」她緊蹙眉頭:「講真定講笑呀?」


「『珍』姐都冇咁真。」我靈機一觸地說出這句話,而她則頓時抿嘴一笑地向我翻白眼:「唔好笑。」


「唔好笑你又笑...」




而因為食客越來越多的關係,我們也就開始四處點餐、上菜,幾乎連幾秒靠牆休息的機會也沒有,就要到另外一個目的地。


我彷彿變成了一台機器人,上菜、回去拿菜、點餐、清理桌子......


再一次喚醒我已麻木了的大腦和身體的,是來自洗碗部外小走廊的一聲尖叫。


「哇——!」是李采樺的聲音,我心裡頓時大概猜到了原因。


尖叫聲一出,附近的食客紛紛望聲音的來源一看,我離那邊最近,便走了進去一望究竟。


「有老鼠...!」她驚慌地說。


「唔好咁大聲呀...!」我連忙提醒:「等等啲食客聽到曬我哋就麻煩。」


「有老鼠呀痴線......」她輕聲地把話再說一遍。


「都話咗冇講笑,又唔信我。」我笑道。


「鬼知喎…」她手放胸前,呼了一口大氣:「出去先,嚇死人...」


後來正式踏入晚市的高峰階段,我們越忙碌,時間就過得越快。白駒過隙,打卡顯示器上的時間轉瞬間就變成十點正。


「終於搞掂。」我伸了個懶腰便跟李采樺說:「你去換翻衫先啦。」


「咩?」她傻傻地問。


「你套衫呀...」我指著她的制服,無奈地嘆氣。


「係喎…」她噗疵一笑,然後便走進了員工休息室去,準備關門的那一剎那又搞怪地在門邊說:「偷窺最高可判終身監禁。」


「算吧啦,快啲換。」我笑道。


換回校服後,珍姐還在我們離開前請了我們二人各自一個木糠布丁來歡送我們,我們道過謝後,也就踏上了歸家的路途。


平日熟悉的小店、街道變成美不勝收的夜景,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晚還在學校附近走著。


燈炷下,地上拖出兩道正在吃木糠布丁的影子。


「唔...好好食。」李采樺吃了一大口布丁後笑盈盈地說。


「話說,你有冇聽過一單新聞係話女仔食一杯木糠布丁之後隔日會肥 10 KG?」我說。


「冇喎。」她又吃了一口,然後靠過來一點笑道:「不過聽過如果人係咁講廢話會變白痴。」


「咁我會試下做醫生醫你。」我笑著反駁。


「你搞掂你個頭疼先啦~」她莞爾。


驀然,電話的鈴聲打斷了我倆的笑鬧。


「Oh...我阿媽又要視像。」我皺了皺眉。


「視像?」


「唔...」我點了點頭,然後跟李采樺拉開了點距離:「等我接接佢先。」


手機螢幕出現了媽媽在韓國的畫面,而右上角的長方形當然就是我在街道的畫面。


「阿晨你咁夜仲喺街嘅?」


「今日有啲嘢做。」我說。


「我聽日翻香港喇,你洗唔洗特別買啲咩?」


「唔洗啦。」我淺笑:「媽,我翻到屋企先打俾你好唔好?翻到屋企傾得舒服啲。」


「唔洗啦,我都係同你講翻聽日翻嚟姐,聽日見面先講啦~」她說。


「咁好啦,BYE~」「BYE~」


掛線後,李采樺又靠了過來,樂滋滋地說:「我啱啱偷偷睇咗一眼,終於近距離見到偶像!!」


「痴線,咁都叫近距離。」我笑說。


「冇辦法啦~咁你跟佢學琴學成點呀~?」她問。


「等佢翻嚟香港先。」我又笑道:「到時候等我教你彈琴啦。」


「聽住先啦,你講嘅嘢~」她也甜笑道。


那晚的燈柱投射的光芒,在笑聲下格外溫暖。


而不知不覺,原來已經快要到一年的最後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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