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回到學校,班裡召開大會,討論着年底的學校開放日事項。

班主任Miss張主持大局:「每一年,中六年級的同學都需要負責學校開放日的活動,今天我們B班就要決定接下來的開放日籌備甚麼活動。你們有甚麼提議嗎?」

對於這些課外活動,我本來就不怎麼熱衷,絕少主動發言,我在班中不太起眼,說出來也不會有人附和。這些討論還是交給其他同學吧!

有女同學舉手道:「不如就辦一個手作小市集吧!」隨即有部份女生附和。

Miss張用粉筆在黑板上記下了,點頭道:「這個建議不錯。你們還有沒有其他提議?」



這時另一名男生說:「不是不好,只是上一屆的中六B班也是辦手作市集,好像沒甚麼新鮮感吧!」

「怎麼嘛!」

「那搞甚麼才好?」

原來議論紛紛的課室頓時靜了下來。

看見班中同學沒能拿定主意,陳卓凡終於開口了:「那就辦一場漂書活動,推廣一下閱讀的文化也不錯啊!」



他的說話就如定海神針,班上的女生聽了他的提議馬上拍掌叫好。我心裡只能慨嘆一句:「人帥多好!」

於是,年尾的開放日活動就如此決定了。

午飯時間,我、張文彩和陳卓凡一起到學校附近屋邨商場的茶餐廳用膳。因為價錢便宜,很多學生都會選擇來這裡吃午飯。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這間經營了廿年的茶餐廳在十年之後,會因瘋狂加租而被迫結業。

陳卓凡煞有介事的向我說道:「我最近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



我好奇問:「甚麼?」

陳卓凡答:「就是經常見到你無端地傻呼呼的在笑,你沒甚麼大礙吧?是不是燒壞腦了?」說着指了指我的頭。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慢慢吃了一口西炒飯,才說道:「對了,你在學校裡認識的人比較多,你跟C班的同學很熟稔嗎?」

陳卓凡問道:「怎麼啦?」

我問:「你認不認識一位叫歐渝心的女生?」

這時侍應端上了一杯凍檸茶,陳卓凡馬上喝了一口,然後道:「誰?沒有聽過的名字。樣子是怎麼樣的?」

我說:「嗯。她的頭髮短短及肩、眼睛圓圓大大、笑起上來臉上就會露出個小酒窩的⋯⋯一眼看上去就是很有氣質的女生。」

陳卓凡用嘲笑的口吻說:「哦?看中了鄰班的女同學啦?可是我並不認識一個叫歐渝心的同學。你是在哪裡認識的?」



我答道:「是在補習的地方⋯⋯」

話沒說完,張文彩已經面紅耳赤的說道:「你媽是讓你去補習,並不是給錢你去結識女孩子的!」

她又多管閒事了,我沒好氣的道:「行啦!行啦!語氣不要越來越像我媽。張文彩,你也不認識這位女同學嗎?」

張文彩冷靜下來,搖頭說道:「我沒聽過這名字,應該從來沒有同班過吧?而且你說的特徵也太普遍了吧⋯⋯」

我說道:「不,她長得挺漂亮的,在一眾女生當中應該比較突出。」我故意說這些話,想逗趣跟她開玩笑。

但這話好像激得張文彩生更生氣,聽她氣沖沖的說:「哼!更加沒有這個人。」

我與陳卓凡相視而笑。



原來他們都不認識歐渝心,看來歐渝心真的是一個十分內向的人。

今天沒有補習班,下課鐘聲響起,我立即飛奔到C班的課室門前。

C班仍未下課,他們的老師仍然滔滔不絕,好像還沒有完結的意思。

等一會見到歐渝心該說甚麼才好呢?我開始感覺到我的心在怦然跳動。這種感覺到底是甚麼?我從來都沒有對女生有過這種感覺……

即使是以前對過某一位女生有好感,也跟這種感覺有點不同。

真是奇怪……

思緒至此,課室的門突然打開了,C班的同學一個接住一個湧出來,然後老師也捧住一疊厚厚的書簿走出來了。

我把頭顱探進課室裡,左看右顧,卻沒有看到歐渝心的身影。



這時有人從後拍一拍我的肩膀,我轉身一望,卻是我初中時同班認識的小胖子李永傑。

「咦,葉子俊?很少見你會來這裡啊!來幹甚麼?找人嗎?」

「對啊。我想請問歐渝心在嗎?」

「誰?」

「歐渝心。」

「不認識啊。」

「不要開玩笑啦!我真的是在找她了。」



「可是我班真的沒有一位同學叫歐渝心啊。」李永傑滿面疑惑。

「甚麼?」這一下我也疑惑起來了,可是李永傑沒有說謊的必要,而歐渝心也沒有必要騙我。

我默默地離開了C班班房,在籃球場旁的座位坐了下來,呆呆出神。

這是怎麼一回事?C班竟然沒有一位叫做歐渝心的女生?

「咦?你不就是上一次來交還鏡盒的男生嗎?」原來是校工華叔剛好經過。

我抬頭回應:「是啊。華叔。」

華叔在我旁邊坐下了:「年輕人,幹麼沒精打采的?」

「沒甚麼,只是一點小事罷了。」

「不介意我直言,我看到你印堂發黑,該不會是遇到不應該遇到的事吧?」

甚麼印堂發黑了?這麼老土的用語。

「嗯?」

「答實話,你是不是打開過上次的那塊鏡盒?」

我遲疑數秒,然後點了點頭。

「果然!那可糟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甚麼?那鏡盒是甚麼來的?」

華叔壓低了聲音的道:「聽說只要打開了鏡盒,就會有惡鬼纏身!你最近是否有看到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啊嘎?

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難道!她竟然是……不是吧?

我整理一下思緒,想起與歐渝心相遇時的景況。在我的記憶中,確實沒有見到其他人曾經與她交談過,而她的臉色也一直很蒼白,好像是一直帶病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更不知道是否錯覺,跟她在一起的時間,甚至隱隱約約感到一股寒氣。

「同學,你沒事吧?」

「華叔,你……你可別嚇我!」我心感不妙,只希望他只是跟我開玩笑。

「難道你真的遇上了?」

我已慌得臉色鐵青,不知所措:「那我應該怎麼辦?」

華叔緩緩從身上掏出一塊翠綠色的小東西來,說:「我這裡有一塊玉佩可以辟邪,你先拿去吧!這玉佩是我從北京帶回來的,並且已經開了光。如果情況危急,你就馬上拿它出來,我保證甚麼妖魔鬼怪都定必退避三舍。」

我手抖地接過了玉佩,連忙道謝。

華叔擔心道:「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你最好還是自己去找人替你軀邪比較好。」

回到家中,父母見我臉色煞白,還以為我是在學校發生了甚麼事情,不停地追問原由,我被問得心煩意亂,索性把房門關上。

難道一直跟我交談的歐渝心真的不是人,而是一隻……一隻女鬼?想到此處,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明天還有補習課,到底還去不去上課好呢?

我心中極度不安,一直想像那女生的事情,徹夜未眠。

我沒見過鬼。

小時候,有朋友經常會扮鬼上身來作弄我。

我也信以為真,嚇得哭了起來,然後奸計得逞的朋友就吃吃的在笑。

我知道自己是被騙了,那次之後,我再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幽靈之類的東西。

可是,這次華叔的說話卻令我十分在意。

在學校裡有一個傳聞,就是華叔有陰陽眼,能夠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有同學聽他說過關於學校的鬼故,以往的我總是不以為然。

今天,我還是選擇走上了去補習社的道路,心裡忐忑不安,但我希望親自找到答案。

走進教室,看到歐渝心已經坐在一角。我頭皮發麻,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聲不語的走過去。

我裝作若無其事,慢慢在她的身旁坐下來,果然感到一股寒氣襲至,嚇得我不敢動彈。

歐渝心好像也注意到我的異樣,輕聲問道:「怎麼了?」

我的心臟馬上跳動了一下,慌道:「沒事、沒事……我們還是專心上課吧。」

課堂中,我一直沒法專心聽課,一想起坐在旁邊的很可能是一隻女鬼時,我的心就涼了一截,背部甚至有冷汗冒出。

這時名師Brian又突然發問了:「四眼同學,你來回答這條問題吧。甚麼叫做Opportunity Cost呢?很簡單啊,不許看書。」

「呃!吓?」

很簡單嗎?

幹!為甚麼每次被叫問的總是我?

大概這一下又要丟臉出醜了。

「Highest Valued Option Forgone。」歐渝心忽爾在我旁邊輕聲提點。

我一臉茫然看着她,她也睜着漂亮圓圓的大眼睛看着我。

「Highest Valued Option Forgone。」我轉頭回答。

名師Brian滿意點了點頭。

我向歐渝心點頭示意感激,而歐渝心也莞爾一笑,露出了臉上的小酒窩。

課堂上餘下來的時間,每當我遇到一些疑惑的地方,歐渝心也會很耐心地指點我。

她真的是一隻女鬼嗎?如果真的是一隻女鬼,也應該不會害人吧!至少,她對我也沒有惡意啊。

但……如果她是另有圖謀呢?若然現在的她只是想讓我一步一步的墜進她的圈套,我又應該如何應對?

啊……思緒凌亂,又不能專心上課了。

「你真的沒事嗎?」歐渝心語帶關心。

「沒事、沒事。」我用手臂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歐渝心噘起小嘴,卻也沒有追問。

下課後,我們就像平常一樣一起沿着河邊走着回家的路。

但我卻提起了戒心,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今晚的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蔽,樹影在黑暗中搖曳,河水平靜得不起波浪。氣氛不像平日,反而顯得有點詭異。

「你今天好像怪怪的啊!是發生了甚麼事嗎?」

這麼被歐渝心一問,我的背部馬上又寒了一陣。「沒、沒事。」我趕緊回答。

「不說就算了。」歐渝心的語氣有點不快。

我不敢說話,我們如此靜靜的走了一段路。

我前思後想,管她是人是鬼,今晚我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死便死吧!我心下有了預備,走在這條大道上進可攻、退可守,一旦見勢色不對,就立即逃跑吧!

當下我深呼吸一下,鼓起勇氣,向她說:「其實……今天,我去過C班找你。可是……可是C班的同學說……沒你這個人。」

我細心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

她沈默半晌,才緩緩張開了口,正欲回答。同一時間,我緊張得心跳加速,等待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