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夕陽斜照。
海浪金碧輝映,煙波浩淼,浪濤如煙火般拍打着船身。
三艘大船衝破了海岸線,在渺茫的大海中航行。艷紅如火的落日中,船隊更顯得聲勢浩蕩。
張海威,他是飛魚幫幫主。飛魚幫既然幫控制着黃河一帶水域,漁業及水運等行業的利潤當然少不了飛魚幫的份兒。可是,飛魚幫跟湘凌堡之間的長期鬥爭已經令張海威感到十分疲倦。加上,來自東瀛的倭寇在這數十年不斷劫掠、攻擊東海沿岸一帶,這已令飛魚幫的經營大受影響。今晚,飛魚幫就要跟這些倭人談判。
張海威正在甲板上享受着海風、看着夕陽。
夕陽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有時候,你覺得它美極了 ; 有時候,它會令你感到心情難以舒暢。張海威又在想什麼呢?
「子雲,你知道近日在浙江發生的事嗎?」張海威問着一個站在他身旁的小伙子。那小伙子看上去大約廿歲,面若冠玉,斜揹着一柄劍。他叫方子雲。
方子雲本為威北大將軍方如之子。嘉靖二十九年,蒙古軍大軍南下,方如受朝廷命令抵擋蒙古軍。可惜當時在朝中得勢的嚴嵩卻不許朝中諸將到邊境救援。方如寡不敵眾,終於戰死沙場。其後,蒙古軍如入無人之境,在京城外劫掠一番才退兵返北。這次事件稱為「庚戌之變」,那時方子雲才十歲。方如去世後,其妻抑鬱成疾,不久也隨夫君而去。方子雲在雙親去世後淪落得流浪街頭,後來,方子雲遇上了張海威,更被他收為義子並帶到幫中。
「孩兒知道。那些倭人前日好像又洗劫了好幾條村落。」方子雲答道。
張海威道:「不錯。朝廷一直實施海禁政策,雖然放寬了漁禁,但咱們仍不能明目張膽地對外貿易。如今倭寇為患極為嚴重,也與海禁政策有不無關係。雖有地方官員主張撤銷海禁,朝廷卻置之不理,倭寇問題令咱們收入越來越少,現在首要目標是令倭寇不再來犯我方勢力範圍。」




方子雲道:「孩兒有一件事不明白。」
張海威道:「說吧。」
方子雲問道:「那些倭寇根本就是烏合之眾,以咱們的勢力沒有必要跟他們和談。」
張海威緩緩道:「那些倭寇看來只是一群海盜,但他們大多跟東瀛的諸侯有很大關係。咱們無需再樹立多個敵人。而且,倭寇並不是團結一致。據我所知,現時的倭寇主要分三幫人馬……」
方子雲插口道:「難道義父想以倭制倭?」
張海威看着方雲滿意的微笑道:「沒錯!若要咱們花氣力消滅他們,倒不如讓他們三幫互鬥。其餘的烏合之眾可不足為患。」
其實,當時倭寇分為原籐家、佐島家及長野家。三幫分別跟日本大名織田信長、今川義元及武田信玄有所連繫,而其他凌凌散散的倭寇則不像他們有較高級別的領導。
平戶島、壹岐島及對馬島則分別為三幫在日本的大本營。
張海威續道:「我今日討好原籐,或許他朝卻又暗地裡與佐島結盟,讓他們鬥得死去活來。」
方子雲問道:「他們會上當嗎?」




張海威道:「三幫的主公在日本互為敵人,他們也理應水火不容。另外,湘凌堡正在積極重鎮聲威,不過,我才不會給機會他們擴大勢力。」
方子雲道:「桃花峪一役中,他們被我幫打得落花流水,想不到受到重挫後的湘凌堡這麼快便死灰復燃,而且『湘凌雙劍』上個月才殺了巫山派名宿『紫氣神刀』霍仁,氣勢一時無兩。」
張海威點頭道:「為了專心對付湘凌堡,咱們必需把倭寇的事情處理好。」
張海威一轉話題,微笑道:「我教你的『落霞劍法』練得怎麼樣?」
方子雲道:「還是耍到最後一式時不太順暢。」
張海威點點頭道:「嗯……待得此事完結,我一定親身指點你。」
方子雲道:「多謝義父。」
這時,一名飛魚幫弟子已走了過來,向張海威道:「前方有船駛近。看旗幟應該是原籐家的人到了。」
張海威向海上望去,只見一艘船已慢慢向這裡駛來。模糊的影像已漸漸變得清晰,見得那艘船上掛着一支倭寇特有的「八幡大菩薩旗」。
張海威心下嘀咕:「來的居然只是一艘船。膽子不小!」隨即向那名弟子道:「叫大家準備收帆,咱們的客人到了。」




那名弟子道:「知道了。」
那名弟子隨即退下去,並從衣袖中拿出一支笛子吹了起來,笛聲「嗚……嗚……」的起伏兩聲,劃破了長空。
笛聲如烏鴉哀號。
各船的弟子聽到笛聲卻已開始收帆準備。原來,笛聲竟是他們幫中的暗號,船與船之間的聯絡就是靠吹出笛聲作為訊息傳遞。
日已落,夜幕低垂。
原籐家的船隻慢慢靠近,只見船上眾人穿着短衣短褲,一身東瀛服飾,手握短刀,樹立整齊。其時天色已黑,雙方均有船員手執火把以作照明。
張海威正待上前迎接,卻只覺眼前一閃,一人已輕輕的落到船頭。
那人站在黑暗中。
這時明月掛天邊,月亮的光照到他的臉上。
這人的年紀雖然不能算太老,但面上一劃一劃的刀疤卻令他顯得份外滄桑,他站在那兒散發着一種空寂的氣息。
張海威向那人拱手道:「閣下好俊的輕功!想必是原籐先生了。」
那人淡淡的道:「你就是張幫主?」那人說的漢語並不標準,加上毫無音調的語氣,聽來十分古怪。
張海威道:「正是!請原籐先生進船艙內細談!」
暗淡的燈光在勉強照亮著狹小的船艙。
船艙內只剩下張海威、方子雲及原籐先生三人。




燈光微弱地照到他們的臉上,各人忽暗忽明的面容,令氣氛帶點詭秘。
先說話的是張海威,他道:「請坐。」
原籐先生卻只是冷冷的道:「我不需要坐了。」
別人以主人家身份禮貌的邀請他坐下,他居然不坐。這人莫非存心撒野?
張海威的臉已微微變色。
同時,方子雲的手已握緊背上的寶藍劍柄。
這把劍的名字叫做「化清劍」。這是他的家傳寶劍。當年方如與蒙古軍交戰
也是用上了這把劍。這把劍雖然殺敵無數,方子雲卻從來沒有殺過人。可是,如果今晚有人膽敢來這裡搞事,他必定用這把劍作出他第一次的殺人。
原籐先生道:「我站着就行了。我並不是來這裡坐的。」
張海威不怒反笑,道:「哈!哈……好!來……來喝點酒吧!」說着向門外叫道:「人來!拿幾罎酒來!」
方子雲的手也已放開了劍柄。
可是,那原籐先生再次冷冷的道:「不必了!我也不是來這裡喝酒的。」
張海威只得乾笑道:「哈!哈……對!處於一個陌生的地方總該小心點,這點絕對明白。」
原籐先生道:「有話便快說。」
張海威正色道:「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原籐先生的勢力近年來在東海一帶已經很有聲勢。可是,你知道我幫的勢力本也在黃河水域一帶,你們在沿海的行為已經令我們很為難。」




原籐先生道:「你想怎麼樣?」
張海威道:「很簡單,我只希望你幫不再侵犯長江以北,而我幫絕不理會你們在江南所做的事情。」
原籐先生道:「就是這樣子?」
張海威道:「另外,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們更可以幫助你們消滅佐島家及長野家。那你們就可以獨佔江南了。」
原籐先生道:「意思也就是結盟了?」
張海威道:「不知原籐先生意下如何?」
原籐先生道:「消滅佐島家及長野家後,得益怎麼分配?」
張海威道:「全歸你幫。」
原籐先生道:「可是,在浙江還有一個很令人頭痛的絆腳石。」
張海威心中暗付道:「他說的一定是戚繼光。這群倭寇竟然開出這樣的條件。要我們跟朝廷作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哼!這麼一來,豈不是被他們反過來成了以漢制漢?還是裝不什麼都不知道吧!」當下便道:「在下不明白。」
原籐先生道:「哼!我還以為張幫主是聰明人。也罷!你開出的條件還不錯。」
張海威道:「原籐先生答應了?」
原籐先生微微點頭。
張海威大喜,拱一拱手道:「合作愉快!來!我送你出去。請!」
張海威、方子雲及原籐先生走出了船艙。




雙方人馬仍然緊守崗位。
今夜寂静,寂静得有點可怕。
在這無聲的黑夜中張海威驀地裡也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對勁。
方子雲發現那些倭寇的神色好像有點兒緊張,但緊張中又好像帶着興奮的衝動。
這時,原籐先生滿是刀疤臉上帶着微笑,顯得有點詭異。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原籐先生從懷中掏出一把摺扇,然後將摺扇往漆黑的天空一拋。
張海威及方子雲均看在眼裏。
方子雲不明所意,但張海威卻如夢初醒,突然大驚,叫道:「不好!」
飛魚幫幫眾還沒反應過來,卻見天空有萬千雨點落下。
雨點漸大。
不!那些不是雨點,是箭!是從那艘倭船中射過來的!
幫眾還沒為意,一陣慘呼後,已有不少人死於飛矢之下。
張海威沒想到這群倭寇竟會突然發難,叫道:「大伙兒迎戰了! 」
雨箭射過來時,張海威急退。




他舞動着衣袖,把射過來的箭捲起,然後兩掌揮出,數支箭又向那艘倭船飛回去。
數名倭寇登時中箭而死。
同時,方子雲已拔出「化清劍」,揮劍撥打着雨箭。
另外兩艘飛魚幫船上的人也已有小半中箭倒地。有些中箭的人並沒有立時死去,在甲板上打滾號啕着。
那艘倭船卻向飛魚幫的主船撞過來。
倭寇紛紛拔出短刀,「巴格也羅!」怪叫一聲,衝上了這邊的船。
飛魚幫中未受傷的弟子已經手執長槍接戰起來。
張海威感覺到背後一陣勁風,急忙中轉過身來,卻見原籐先生在空中一掌打下。
張海威一招「落鳳掌」也打了出去。
雙掌交接。
張海威及原籐先生的身子均晃了一晃。
張海威心裏暗道:「哪裡來的深厚內功?」
原籐先生也叫道:「好掌法!」
張海威大喝道:「原籐先生!你這是在幹什麼?」
原籐先生道:「你看不見嗎?」
張海威問道:「咱們不是結盟了嗎?」
原籐先生道:「這是什麼事候的事?」
張海威道:「可是……剛才你……」
原籐先生道:「我只是點了點頭。我可沒有說同意。」
張海威喊道:「直娘賊!你這傢伙耍賴!」說着大喝一聲,又施展開「落鳳
掌」向原籐先生攻去。
張海威兩掌展開,飛舞如鳳,把原籐先生的去路封死。
原籐先生不動。
他已被掌風包圍着,眼看張海威雙掌快要抵至面門,他的頭略側。
雙掌打偏,張海威卻感覺到「膻中」有一股寒意,寒如今晚的月色。
袖中劍!
原籐先生的袖中劍向張海威的「膻中」刺去。
劍氣森寒。
張海威一招「鐵板橋」欲避開這一招。
不行!東洋功夫太詭異了!
劍招突然中途改變方向,變成由上至下朝着「膻中」一穴插去。
避不了!
張海威那一剎那卻彷彿看見了死亡的光。
據說人在死亡前的一剎那,過去的一切會恍惚重現在眼前。
張海威也在光中尋找了過去。
那遙遠的過去。

那年,他當上了飛魚幫幫主,雄心壯志,誓要在江湖幹些轟動的事 ; 那年,他的兒子被湘凌堡的人殺了,他沒有哭,因為他會向湘凌堡討回一切 ; 那年,他成了黃河一帶的霸主,他得到了權勢、金錢。可是,一切要完結了。
過去的已成過去,一切由它吧!
他瞌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的來臨。

「噹!」

張海威沒有死。
當他再次張開眼睛時,他看見了方子雲的「化清劍」抵住了那柄袖中劍。
「義父!沒事吧?」方子雲問道。
張海威這才喘過氣來,道:「子雲……我沒事。大伙兒怎麼了?」
方子雲道:「倭寇們的戰法古怪,大家快擋不住了。」
張海威放眼望去,眼看自己的屬下節節落敗。
刀劍聲中夾雜着哀號聲。
倭寇行動敏捷,手起刀落,飛魚幫完全地被壓制着。
有些受了傷的人更被倭寇拋往海裡去。
張海威叫道:「大家先別亂!還未受傷的人快掩護受了傷的!」但聽得那邊有人又叫道:「不得了!船艙進水了!倭寇鑿穿了船底。其餘兩艘船也……」那名飛魚幫弟子說完「也」字時中了一刀立時身亡。
方子雲一邊施展二十五路「落霞劍法」欲把原籐先生逼退,一邊叫道:「義父!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大家也會……」
張海威心道:「想不到我居然遭此大敗。」雖然天氣並不熱,但緊張的情緒已令他流下汗來。髮端滴下了汗珠,再掉下到鼻尖,最後落到了唇邊。「怎麼辨呢?」
「大家棄船吧!」張海威叫道。
此語一出,飛魚幫幫眾立時嘩然。
「什麼?我們還能戰!」
「只是一群倭寇了吧!我才不放棄!」
「幫主!為什麼要撤退?不像你的作風!」
正與原籐先生交手的方子雲叫道:「聽義父的說話吧!船底穿了洞。這船要沉了! 大家快乘小艇撒退!」
原籐先生身形起伏不定,道:「臭小子!別礙事!」
張海威道:「子雲!你也快退了!」
方子雲道:「孩兒退不了……」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但原籐先生現在卻僅以一柄袖中劍以及詭異的武功把方子雲的劍招克制着。
原籐先生把袖中劍當作長劍使用,劍法很快、太快,漸漸被他緊迫得險象環生。
方子雲這時才能僅僅還擊,攻向原籐先生的上、中、下盤,企圖把他逼得退後,好讓自己能夠脫離。
上、中、下。
上、下、中。
中、下、上。
奈何原籐先生身法詭異,忽左忽右,時而掠起,時而蹲下,無論方子雲如何變招,劍招卻無法傷他分毫。
方子雲終於使出了「落霞劍法」的最後一式「紅霞滿天」。劍光錯落,黑夜中登時泛起滿天紅霞,紅得艷麗動人。原籐先生驚見變化,忙揮劍護身。但當天上完全被紅色的霧光濃罩着時,紅霞卻突然消失,卻竟是方雲的劍招用老,氣勢已盡。
「糟糕!這一招劍式我還是沒能使好。」方子雲心中暗驚道。
紅光消失。
原籐先生定過神來,看見方子雲招式已老,哪容給他喘息的機會,當下劍招刺得更快、更狠。
方子雲畢竟臨敵經驗太少,哪裡還招架得住?
方子雲驟覺右肘「曲池」劇痛,長劍撤手,卻原來是被那袖中劍刺中了。
張海威眼看方雲落敗,縱身躍前,瞬息間與原籐先生交過數招。
由於船底已被鑿穿,海水已漸漸浸上甲板,船身開始慢慢向前傾斜。之於其餘兩艘大船卻早已浸沒。

今夜無星有月。
寂静現卻早已變成肅殺。
十多艘救生小艇在大海飄盪。
有些飛魚幫弟子還沒登上小艇時已經被倭寇砍殺。
飄浮於海面的屍體不計其數,有的是飛魚幫弟子,有的則是倭寇,盡是浮屍的大海令黑夜的氣氛變得更加陰森可佈。
主船的飛魚幫弟子都已不再戀戰,邊戰邊退,紛紛搭上小艇。
倭寇見戰術成功後,也不再追擊,都回到自己的船隻。兩方人馬卻只剩下原籐先生還在與張海威及方子雲在慢慢下沉的主船上交手。
飛魚幫弟子心裡均暗暗着急,只能看見自己的幫主在奮力作戰,可卻幫不上忙。飛魚一幫已是殘兵敗將,但倭寇一眾卻是面容得意,想必相信原籐先生定能擊敗二人。
張海威以一雙肉掌擋下了原籐先生的攻勢。方雲拾起地上的「化清劍」欲待上前再戰,卻聽得張海威道:「子雲,快走!這廝讓我來對付!」
方子雲道:「棄父而逃的事,恕孩兒做不出。我的親生爹娘都已給奸人害死了,現在只剩下義父你一個了。難道孩兒想留下來跟義父一起作戰也不行嗎?男子漢大丈夫豈可貪生怕死?」
張海威笑了笑道:「哈哈……不慨為我的好孩兒。好!咱們一起把這廝打退吧!」
張海威、方子雲二人同時夾擊原籐先生。原籐先生以寡敵眾,卻彷似遊刃自餘。
船身傾斜的輻度越大,可落足之處隨之變得越來越小,三人的武功也更難施展。
三人皆欲速戰速決,三個身影在黑夜中如鬼魅晃動。
原籐先生左手虛招,扣向張海威。
張海威領教過原籐先生詭異的武功,已處處着意提防原籐先生的招數。張海威知是虛招,不但沒有閃避,反而更往掌風之處迎去。
原籐先生「嘿」了一聲,道:「自尋死路!」右手一揚,白光一閃,袖中劍直飛向張海威。
劍快,人也快。
張海威「大鵬展翅」,飛躍而起。
可是等着他的,卻是迎胸一掌。
「噗!」的一聲悶響。
張海威即時口吐鮮血。
方子雲見義父中掌受傷,心中一急,手中把「落霞劍法」使得更亂。
「臭小子!你招式太嫩了,內功更是差勁。回家好好練練才來跟我打一場吧!」原籐先生說罷,仰天長嘯,震耳欲聾,天地為之動容。
海驚濤,天變色,風起雲湧。
方子雲頓感難以呼吸,一道如冰刺般的真氣從「巨闕」不斷膨脹,到「膻中」,以致「紫宮」。寒氣把方雲的經脈搞得一團糟,方雲一時抵受不住,「噗通!」一聲軟軟的掉下海裡去了。
本來已經受了一掌的張海威以一鼓內力凝於心脈作抗衡,但仍覺得自己五臟六腑像是顛倒了一樣,再吐一口鮮血,腳下再也無力站立住,也掉下海裡去。

嘯聲已止。
夜,又回復了寂靜。
仍是無星有月。
水流把十多艘飛魚幫小艇帶去了黑夜的盡頭。
原籐先生回到寇船,船上的倭寇皆為勝利而歡呼雀躍。
「精彩!真是精彩的戰鬥呀!真不慨為原籐!以一敵二,還綽綽有餘,令我倆大開眼界!」一名身穿藍衣的中年人一邊以日語說道,一邊拍手走到原籐先生跟前。
「可還真是呢!若非我們早就和原籐結了盟,下場可能已經跟張海威一樣了。」這次說話的人所穿的卻是一身灰衣,輕搖手上摺扇,緩緩步出。
原籐先生道:「哦!原來是佐島及長野。你們別這麼說。只有大和民族的人才配跟我合作。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跟張海威結盟。那些南蠻人最後給我打得落花流水,簡直是自作自受。而且……」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絕不能不能讓中國人沾手東海寶藏。」
那名身穿藍衣的佐島道:「說得不錯! 咱們背負着罪名,脫離了大名的控制,就是為了這個寶藏。何況,今川義元剛在桶狹間之戰大敗,今川家必然沒落,我也不會再為他們辦事。」
桶狹間之戰是日本戰國史上有名的戰役。在這一役中,織田信長擊潰勢力龐大的今川家,此戰也為日後織田家的霸業奠下基礎,但此乃後話。
長野道:「對!我們的收益可不會供奉給大名。可是,堂堂一方之雄的張海威居然是這樣膿包,實在是令人有點驚訝。」
原籐先生淡淡的道:「名與利總會令人腐化的。」
長野道:「我看還是小心點兒。我不相信張海威的實力僅僅如此。」
佐島道:「長野,你別再擔心了!我倒是關心咱們的寶藏。可惜,咱們所得的藏寶圖只是全圖的其中一部份,根本不能確定寶藏的實際地點在哪兒。」
原籐先生道:「我已經派人四出尋找其餘部份。希望他們能帶來好消息。」
佐島道:「那個戚繼光不礙事嗎?」
原籐先生道:「已經也有專人去對付他了!」
佐島道:「原籐果然心思細密。東海寶藏遲早有一天是我們的了!」

----------------------------------------------------------------------------------------------------
這個基業
用盡了我的血汗
踏在屍體上建成的

這個基業
會像那無窮大海
繼續長流
-------- 張海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