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當天的事情,我就被醫院勒令在家休息,接受情緒支援和案件調查。


這樣活生生的警告,讓我怕了。

怕我,做得比警告更驚嚇的事情。


在我像普通休假時下樓吃早餐時,在付款時收到一個物件、手上附有很熟悉的觸感。






耳釘,大家都是同款黑色,但文哲川是光面,而我是啞面。


那對耳釘是在古家的金舖買的,我在買回家當天查了是特別款,沒有在網上上架。


我以為是文哲川的驚喜自製款式,但是有人看來比他更是有所預謀。






當下沒有吃早餐,去了天堂樂園,傳發訊息給唯一在這個地方可能聯絡到的人。


『我在遊樂園售票處。』


不久我就看到姓宋的管家來接我去別處。


我把染血的耳釘拿出來:






「把這耳釘去過的地方查出來,我男朋友應該出事了。」


「宋澄你先拿去給人找出來,我和她談兩句。」


「謝謝。」


這一句,是跟他們說,家裡沒有教過,但我也是對人有基本的禮貌。

哪怕在我心裡算不上是人,也是需要對廢物說聲道謝。






「你昨天已經遇上麻煩?」


他不是睿智先知,可能是我未碰見這過這種情況,深思沉默得成他眼中的驚慌呆滯。


「不算麻煩,給我幾天假期也是不錯。」


「說清楚!」


那一刻,他是不是很像別人一家之中的父親,我不知道,吆喝聲響得窩心。






「古家的人在我面前上現一場血腥大戲,而我沒有受到打擊,可惜了~」


附上手部動作讓他簡單明瞭了解當時的情況,我腦袋同時回想,也同時—


回味。


「我們明面上沒有關係,但你這樣做是給天堂樂園和我們徐家平白無故惹上麻煩...」


和他說話,總會被他繞進他的圈子,兜著兜著我以為他只在圍裡活。






「怕嗎?你惹上最麻煩的,是我,而不是我惹上你。」


我沒少看他心有不甘的表情,多了大家都會厭膩,哪為何總要重複?


「人家以為你沒有背景,警告阿哲和你就會怕,沒想到你有沒有我這個後盾,也是不會怕,他們惹錯人了~」


以前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學時期受過的苦和傷不少,第一次有個人和我說有他支撐,縱然他不太靠得住,但我不厭棄他這種要面子的時候。


「一聲不響的對我展開不必要的麻煩,那我就不用客氣...





你的屬下把人找到了嗎?」


他打了電話問,面色有點難看。


「找到了,把地址傳到你手機上...

把人救走就算了,別玩太過。」


他的一句話好像藥引,讓我記起過往和激起憤怨,這一下子逼的我必須好好發洩。


「那不是玩,是替上天下達他們走錯路的懲罰。」

曾經的過往,是我會情願廢了自己一個月能動的光陰,都要令欺負我的很多人花上比我多兩個月療傷的時間。


「任性是要付出代價,你的理智在哪?」

「理智告訴我,要別人為任性付出代價。」


沒有其他補充。


「算了,我派人送你去,再帶你們回來...」


終於不用聽他多說廢話。


「不用了,我覺得我應該可以要他們送我們回來。」


我知道他不只是派人伴送我去,還會不放心親自陪同,把他自己和我的關係曝光、惹人非議。

同樣事情的另一個結局是,他預設我或者有人會不讓那個空間的人離開、亂傳出去,就不怕現身被人看到。


我利用完他,所以不介意他利用我,求一換一,互不拖欠。

我的底線是,只要我能治的,就可以破壞重建,當慈善一樣。


可惜,是我看到在文哲川的傷口讓掛著血時,就不自覺動手將全場的人弄成和文哲川那時一樣。


當文哲川和其他人一樣分不清死活,而在我眼裡只有他受傷了,這種不成人的感覺讓我意識到—


我不能他知道。


及後在門外的人進來,包括說自己很珍惜他生的人,望向我的眼神都只有驚嚇。


不知道應該慶幸他看不到、我不用承受他任何帶有情緒的眼神,也不用回饋他任何情感回應。


但從那天起,我回不去。

不是職業上對血色、傷口的免疫,而是我對於令人創傷產生快感的衝動不能免卻,這種突如其來的人生認知嚴重影響我,更在職業和道德上出現了偏差。

我在救護車上同步了解老哲的情況,表面傷口不會有大礙,養著就好。


他的家人沒有來,我和其他同事輪流看守他,有很多同事驚訝我也會有這種難得一見的同事情誼。


沒有人覺得我們是真情侶,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在沒有他作為友善大使的情況下,要如何自明正身?


不知道是誰走近:


「先是父母,再到摯愛,你都真是一個難得的災星~」

把所有人的遺憾、傷痛造成的原因歸咎於我,憑什麼?


「你是誰?」

憑他是什麼?


「遲下來接你的人。」

他和護士長擦肩,故意讓我看到他和護士長敬禮打招呼。



護士長和我一起在遠處觀望老哲。


「文仔應該很快醒,有沒有想過你們之後的事?」


我不回答,因為我對未來從沒有把握。


「你朋友那裡要用多少時間?」


護士長口氣漫不經心:


「不清楚,有些人手腳快,但最後留在哪裡不出來,也有人手腳慢、想走又來不及。」


『我朋友』是本人這個定律是永恆,護士長再不是我本來認識的人,看人以往的良善無偽,現在看己顯得格外詼諧。


「你這盤棋下了多久...

我想知道,你看上我什麼?

為什麼是我。」


我說完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個我只看到軀殼的人。


「在我讓沒有知道你存在之前,這盤棋已經在下了。

你是天生是要當主角的,我把你提上檯面、換個好發揮的位置。

你得謝謝我~」


謝謝,我在對現在未來一無所知時付出過的勇氣。


謝謝,我在對的時間點接受愛、釋放愛和放下愛。


我手機響起,不與她繼續對話離開,徐宋二人在樓下等我。


徐老人和熱咖啡放在我手:


「你三哥把你剛才鬧的事處理好,那些混帳被他到隔區的醫院,你還好嗎?」

「不好。」


原因是:

老哲不好讓我不好,發現自己的身心發展出異況不好,意識到身邊魑魅魍魎不分好壞立場而不好。


「是傷到了?」


「是。」


原因是:

老哲傷倒讓我傷到,發現打到最後自己傷到未不能休養好而傷到,意識到沒有一個可靠的人能夠頂替我一瞬間做人自癒而傷到。


「你是醫生你應該能處理吧?」


不能,以上的原因解釋到,我根本沒有多餘空間去把自己處理好。


「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熱咖啡比問題燙手,不想把唯一可以表達到自己的感官封在那該死的溫度裡。


「我會和文哲川分開,你和他沒有必要再聯繫了。」


天氣熱,心火盛,真想把手裡的咖啡塞進給我的人手裡。


不是在夜裡,我需要咖啡因去支撐早在二十年就撐不住的神經,我會不顧情面歸遠。


「你怕了?他的事我應該能擺平,你別擔心。」


如果我知道他找他兒子的『擺平』是頂上位當同一總類的混帳,必定不會讓他們父子得逞。


「我會辭職。」

「為什麼!」


他把自己的咖啡喝完,我就忍不住把自己手中的那杯放到他手上,他手掌比我厚大,該死的溫度燙熱不了他的手。


「你要多謝我。」


只要他繼續不知道原委,不謝就此別過就算。

他要現在清醒過來,要面對家人已老、親生子女不親不隨的因果,已經夠難受,這是我唯一能夠共情與同情他的原因。


「為什麼?」

希望他不懂的只是世道難容的我,而不是懂這個世界而活不下去的。


「人為誰作,人為誰瘋,人為誰苦...

最可怕的是,人為誰活,永遠不要為這題立下答案。

最可怕是,有過一次答案,改過又會再落下答案。

最怕,是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答案。

我就是了。」


第一次與最後一次和為我這個提供精子的人聊天,我們都不說再見,期待達到彼此心願之他應該讓希望我們會再見,和我不想和他再見。


當天值班完,我就遞上辭職信,文哲川醒過來。


我從現場找到他另一隻的亮面耳環戴上,他沒有發現。


反而問起:


「傅醫生,你有耳洞?」


我在最疼的一刻,沒有反應過來。


「有啊,你呢?」


我有了反應,耳洞熱燙無比,紅得彷出血。


「沒有啊。」


我和他在買耳環的當天穿下耳洞,他問起換成我今天是穿洞的心。


「好看嗎?」


他忘了,我相信我的回憶全屬錯覺,從沒有發生。


「那我以後買耳環給你戴~」


我看著他來回在耳邊摸不出有耳洞,那不算柔軟、耳廓多肉突出的耳柔,失去了外力打通耳珠肉的耳洞。

不是摸不出,而是消失了。

外力能使皮肉分離中間開洞,外力可以使他失憶,是不是差外力可以使他被我掉失去?


「改天吧。」

回不去了。


他喚起未把我追到手時的期盼多嘴模樣與聲音:

「傅醫生什麼時候把我收入閨房,我去打個耳洞、造對情侶金耳環,和你在這裡遊街示眾~」


成年人,聽到這裡應該默不作聲,退場離開。

他不忘了,我們早就不是追與被追的關係,而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惜了無人證,那一次半次他故事造成的巧合舉動,根本不令人信服,我是被他據為己有的存在。


現在他累了,我要體諒。


「我替人保管,怕放在口袋忘了才戴上,沒關係。」

成年人,沒關係。


我之後的事,和他沒關係。

他之後的事,和我沒關係。


成年人與成年人之間的成長,是意識到愛情再無關係的一個瞬間,再意識到命運沒有一個瞬間的眷顧時。

碰上兩個完美的瞬間,便能不知不覺成長。


「我有關係,你是我的。

記不記起,都是我的。」


我轉身離開前看到他暗下臉,原來連他都成為了我不熟悉的人,希望只是他暫時失憶所導致的錯誤情緒反應。


我不希望一個開朗天真、不怕勞苦的一個好人,成為了和我一樣無情強勢對待別人的一個人。


「過去不說了...沒關係。」


關上房門,拿走排版和辭職信離開閘門,上𨋢一氣呵成。

差點在文哲川面前泄氣,也怕再說一下失去離開的勇氣。



文哲川很好,和我沒關係。

成年人,不說了,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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