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中斷。




中斷的斷不是捨不得的我們,而是中間的層層疊疊替我們斷得乾脆。








這裡沒有想像中昏暗,比沒有日光照射的世間更為光亮,可以容得下四驅車甚至更大型的車輛高闊度。




以前也是如此的明目張膽,在這樣走出來的人可以快速適應地上的光線,就如本地人一樣的自然遊走在世間,難怪沒有人不願意再走回這個本應黑暗的地道。








本來一切都是可以被『世核』容納的黑暗面,但當所有人都嚮往黑暗帶來的痛快,當所有人都嚴棄光明的苦難,那就會釀成世界巨大的失衡。




在多年在貝明雅身邊打點無太多風浪,遇上『世核』無預警改朝換代,技巧本事通通化無用之境。








我從來不以為貝明雅身邊的左右手而感到自豪,由以前在徐家卑微委曲求全,到換另一個危及性命牢獄裡面活著。




第一個中斷了我人生軌跡的,是親生父母投靠養祖父,在徐家當管家的那個人。

父母不成器,想脫離祖父經常以徐家為先的強勢卻不得要領,和養祖父討價還價著想得到的金援。




最後我父母因為在外借高利貸,後被追債誤殺,而我一直都被留在徐家沒有成為屍。








而我天天在徐家,都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成為了最小的管家,人家管人,我管生畜。




這個家可以活著自由活動的,只有姓宋的,連生畜都要安靜留在家裡。








只要我管轄的範圍內,生畜亂跑亂叫,我就必須被懲罰。




親手殺掉,烹煮吃掉,再去市場買下一隻回來填補空缺。




第一次沒有發生的時候,牠們是我放心開懷一同作樂的玩伴,是不用計較任何他人訂立的規矩隨心所活。








被迫殺死同伴的我,看著牠們的掙扎痛苦的模樣,我的情緒反覆來回在自責、內疚當中。




在不能言喻的情緒裡面,我自己知道我是錯了,所以我也知道一定要盡快調整心態,在去買新一批回來前。




哪有生畜不會作聲,哪有生畜不會有感情。

不投放感情,不給被人告發和發現的機會。





錯的不是我和牠們,而是制定規矩的生畜。




意識到在這個徐家和祖父的監視下,是不會得到庇護,而想當回人也必須要離開。




然後我是以升學的理由離開,當時成績好到招攬去上最好的學府,那時的我一到埗不久就針對,忍受到最後反抗錯手打傷人。




以為人生只能在牢和權貴手上蹂躪,結果學校息事寧人,我依舊可以享用獎學金留在學校,沒有人要懲罰。




免費的東西最貴,我逼自己事事要更用心,不能落下把柄,我沒有再犯錯的本錢。




待我用成績證明自己、漸漸被人遺忘過去的風波時,學校有人找上我討回我本須付上的代價。




協助偽造考試成績,要連績三年的整體學生成績排名在全市第三,自己則要成為全市第六,必須站在剛剛不被報道和拍照留念的位置。




事成後可以進入大型機構任職,至少工作十年,不限升職加薪幅度。




不覺得未知的十年投身在大機構是一件壞事,人是有能之才在哪裡都有用,我答應了這個荒謬的計劃。




如果最後計劃不成功,我是要被清算、自動投案。




那時我不知道,這不會是我這人生裡最轟動的一次操控,而是最低難度的一次。




那時的決定,過後的苦痛,我從沒後悔。




宋可希,可以希冀、可以喜樂,可以掉棄;

名字看似多音多義,但其實只有一個音義。



還記得當初的我投入到去完成這個計劃時的強烈熱衷,用盡所有方法去安排好所有事情,然後發覺人多嘴雜好辦事,要所有人都陷入一字一句的牢獄裡好好尋人解仇。

由學校、老師到學生,由考試題目範圍、參考資料和外面補習的元素,通通操控。




只要我向之後任職的機構要求提供協助,交上足夠需要的資料,很快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已經遺忘了第一次成功的快感,那時的我就算站在全市的第六名也不覺得遺憾,即將可以任職如此強大的機構感到興奮。




之後的一段日子,一邊上大學、一邊在等待機構帶來的任務,我知道我成為別人下一個計劃中、當初為我掃除障礙的執行者。




在上學時做一個普通學子、維持成績,在別的時間做盡窮兇極惡的事情,兩三副面孔對人每天無縫轉換。




頭一年的時間,我清晰了解我身邊消失的同事並不是升職離開,只是平調到別的地方、做著同樣的事情。




我開始了解到自己需要展現出當初實現計劃是的能力,我一直都沒有做機構給的任務以外的事情,突破怕機構不滿意手下的人做多了的的心態,去做比機構下達的任務更多的事情。




決定好的當晚,沒有將組織指定的一堆小人物給整體處理,而是越過中層就把他們的上層給滅了。




有曾想過之前一年的看似無關的任務是有關連的,這個市正在要易手,所有改朝換代都要由上而下、由明到暗,徹頭徹尾的改變。




而我當時那屆的考試,居然是關係到十年後的社會中高層人才產生,他們的父母是快卸任和接任市政商界人物,是一場人面和權力的交易。




那怎樣可以令到自己成為交易之中可有可無的萬分之一,變成舉足輕重、不可或缺的籌碼?




所有資料複製,回去上學時用一天的時間釐清資料中的人事物,當中包括已被摧毀的和將被利用的一切。




本來中午的時候已經會收到任務,但當天下午三時都沒有收到任務,我知道我昨晚的舉動是令到我的仕途受到影響。




『宋可希同學,請到保安室。』




我人在熙來攘往的課室,在保安室會找到我今天的上課記錄,為什麼要用全校廣播去找我?




我的成績一直都穩站在不用上台拍照的位置,在校內的存在價值低,這是要曝光我的名字和樣子在人前。




他們會用什麼名目去把我的樣子、名字和事情連在同一個記憶點?




我在忐忑前行之際,廣播系統突然停止,行經食堂暗處有人把我拉停。

來人是一個衣著打扮都和整個大堂的人差不多,是氣質告訴我他不是這個校園的一份子,年紀和我相約。




「知道太多會死人這個恆久不變的定律為什麼要嘗試實踐?」




「謝謝你...」




「乖乖仔都會不聽他們的話?

是活得太累了吧。」




那少年的眼睛流露出來的擔心,是那些動物和曾經帶我在身邊的人都沒有帶給過我的情感。




「我只是覺得如果再做下去都只是當個普通低級職員,會浪費了自己。」




「總要有人做普通職員,也要有人去做被浪費的普通低級職員...

沒有覺得自己做了這些事情和時間,有內疚感嗎?」




「沒有人對我有內疚感,我何需因他人而肩負內疚。

我不怕被人算帳、付出代價...

但要我只要平平庸庸、為人作嫁衣裳一輩子,我不甘心!」




「我和你昨天一起吃了飯,一起工作,記住了嗎。」




他遞出正在來電的手機給我。




手機號碼頭數個字,顯示出是比我高上三級的人打來,面前這個人是比我高兩級的人。




我接了。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此刻必須坦蕩無愧地接下電話,任何一絲慌亂恐懼都會引嚟剛剛放下引子的殺身之禍。




『對。』




對面的人沒有再說話,我手中的電話被人搶去掛斷,我才留意到他早已拿走我的學生證買了飯準備吃了。




「你是需要人批准做事的人?看不出來。」




這句充滿嘲諷的意味,如果不細聽看他的樣子連一絲都感受不到。




「為什麼要幫我?」

我希望他一點都感受不到死裡逃出的驚慌,他看起來仁慈但一定不比電話裡的像人,有預感是一被他摸到底牌就永遠被人拿捏在他手中。




「我很佩服活得不錯的人自尋末路,所以特意前來協助你成功。」




這句說話早兩年和我說就好,現在的我有目標做人,暫時這種引誘對我沒用。




「你也活得不錯,我只不過是為了可以升職...」




「那我教你一個升職最快的方法。」




他沒有給我拒絕的理由,我只能隨他而行,他一句話就能把我解救,是一個我需要抓緊的人。




我和他一起走出了保安室前看管的大門,發現當中沒有了眼熟的保安員,剩下目露兇光的中年人。




應該是心有不甘,是對我吧?

不清楚,但感覺對了。




他駕車到來醫院,我看到了一輛輛熟悉的車型和車牌、那些曾經天天看著的人憔悴的臉容。




「開心嗎?看到他們落得如此田地。」




他要是不笑著和我說,以為他想我起電視劇裡的反應,正常人會感覺悲傷的感覺。




「沒什麼感覺...

在我脫離了他們開始,這一生起都只是外人罷了。」




真正感同身受就是無動於衷,因為彼此情感悲喜皆都不相關,這樣才是正常人正確的表現。




「今天我收到的任務是,把樓上的人喉管給拔掉。

既然沒關係了,那你去吧。」




看到他每一分每一秒臉上都不泛笑意,這種保護色很累,明明都沒有什麼好笑,對他來說老生常談常做的事也不會有很重嚴厲的感覺。




在加入機構後我只打傷過人,從沒打死過人,這一下子的猶豫和心理關口確實難以突破。




我不是以感念過往而不忍的心態想要拒絕,在思考良久後也沒有離開車間,那個人在我難看的樣子笑出來。




「騙你的~

但想要告訴你,真正的目標是他們,你只是可能擊破到他們的其中一個小缺口而養著。」




一個連連嘲笑都顯得比我更純真的人,居然做著殺人的事情。




在我看來,他不是比我勇敢的人,而是曾經比我更絕望的人。




而我,只是一個普通想爭取更多權力、更高的職位,沒有受到危害、脅迫的生命浪費者。




「我為什麼是一個小缺口?」




其實一輩子做一坨爛泥倒沒有什麼不好,反正有足夠學歷、慢慢存夠工作經驗,要在社會中慢慢爬到中層位置不難。




不想擋到比我更艱難活著的人路。




「幸好你昨晚沒有去完成本來的任務,自從在醫的那位倒下了已經是一個很大的缺口,上面的人想放棄你,昨天萬一你去就完了~」




其實他都應該要習慣做人的不甘與苦悶,再自我製造瞞不掉他人的低劣快樂,除非他很確定長年都不會有不同人在身邊察覺到,才會感受到斷斷續續自我安慰的快感。




「我昨天只是想一次突破在自己任務裡圍轉的缺口,不想再在小事裡糾纏而已,僅是錯有錯著...」




說到做不到的人,也有我的份,後知後覺的恐怖是隨自己反省而來,早知道機構裡是在做助著死他人的事,沒試過一子錯就成為死本人的事...




他動作很快地把手機所有可以拆開的位置都拆開,令手機全完呈現不能使用的狀態,而我的早在上車前已被他遺棄於路邊草叢。




「只能說你命不該絕,這樣的直覺萬中無一,他們早算盡的卑劣手段根本沒有機會讓人逃出來。」




信直覺和星座生肖一樣,是沒有根據卻會引導人心走向自己沒有勇氣面對的方向。

好運惡運隨心而行,最後那股無盡又可隨時缺失的信念隨著個人的出發點和目的可以駕馭到最後。




他又不是我,為什麼會信我都不發現的東西可以走出困境?

是他欠缺信念才找一個更缺信心的人反向信任,顯得自己縱然多缺信也有著正向思考。




「找你做老師就好,繞圈子掙銀子。」




前句依然想著欠缺之後,他後句就說:




「你...知道他們最缺的是什麼?」




他是學讀心的?

為什麼可以把在我沒有說出口的字精準捕捉並打算展開解說?




「不知道,但我想成為那種人。」




我在遇見他的兩個小時內,把我自己所有心思都放出來呈獻給我還沒知道名字的人。




「那就最好,你也具備這種特別的要求。」




終於可以在天真的表面看清在他眼中帶有得意的兇光,看得我也期待在他眼中的我,有著什麼我不知悉的特質。




「什麼?」




「手不沾血,疑心大和心思細密的人。」




我從沒有想過安全感可以如此安放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比我更熟悉自己的人,也在對話中教會我更了解自己。




把一個個都算進計中都不算沾血?

把疑心無處安放在人身上是優點?




沒想到會有人這樣看待我,把所有缺點都當成優點看待。

人生不知長短,人心不如人意。

他既得我一人心,我要助他得不離。



他駛離醫院去到一處舊區,路上人來人往,街坊小店林立,氣氛溫和安逸。




就連我們都可以完美融入這片祥和盛世,無先來後到之分。




他手拍向路上:




「這是他的私生女,她將會有一個星期不在家,潛進她家,把她媽留下來的研究都記下來。」




一個普通中學女生,眉梢眼角都沒有一點點姓徐的樣子遺傳,要是說徐家人都是故裝紳士有禮的馴良羊群,她就是裝作無念無力的無聲孤狼。




除了看樣子覺得不是徐家人,在我們一同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段短時間,她就望過來對視。




不怕人但很警剔人,像我們沒有惡意的目光都可以獲得強烈的情緒,看來攻陷她很難,因為這樣的人很容易就在一兩句之中得悉一個人的來意善惡。




如果是敵不能過多接觸,如若是友則要用情攻略。




本來把車泊好的他,看到女孩已經發現就不作逗留離開,我亦趁他忙不著的同時發問—




「你挑我去除了是我記憶力好和有能力整理資料外,有什麼原因?」




他沒有即時回答我,待當他真正回答我時,他那不全然相信的心把我本來自信的內外動搖—

「直覺你和她是同一類人,雖然那女孩乳臭未乾,在我曾經想巧立名目想進她房間,在她的年紀居然讓我進...




在我找到資料時,她沒有阻止我,而是用一個挑釁的眼神也同時告訴我:

『把那些東西搶走,誰都要死,把這些東西帶走,誰都不用死。』




你懂得她是什麼意思嗎?」




對於被歸類為『同一類人』,我有所保留,卻沒有反感。




「她早知道有人為了資料想殺她,可惜沒有人有把握可以解讀好資料、也知道資料搶手程度,她一直沒有死亦只因『世核』都沒有成功把資料研究成功。




而你只要成功掌握到資料確實的一半成果,就可以成功升職,更能直升管理層。」




根據他所說,那女孩是可以溝通、早就知道是因為那些資料才有殺身之禍,一直守一直留,也是為了自己和他人的命而已。




她是一個獨立個體,他覺得她像我的原因,應該是我們都能突破自己位置去思考、推敲到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代入她和我差不多的屬性或腦袋,看著他的盲目運用的直覺其實也很準,以她那份無處安放的戒心,根本不會隨便放人進屋、聊中大家都想知道的目標,更會透露出她所思所想。




我把最鬱悶在心中的一口氣呼出笑出來,他蠢得可愛有趣,終配得上這副天真的樣子。




「你除了不夠聰明所以不能親自完成,提攜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當刻大家的氣氛緩和不少,下刻相對視眼中盡是可笑無奈:




「我想你升職過後,把我革除,互相幫助、各取所需而已。」




難聽的話向來真實,我們只是一時間必須管好對方、共同努力邁進完成目標而已。

成功或失敗過後,大家都沒有理由建立任何關係...

我們只是一次性可以互相利用彼此的保護套而已。




我把握好時間準備潛入那女孩子的家裡,還沒有進到街口,已經有大量血腥味傳來。




那小女孩也明目張膽在屋內打開窗戶觀看,應該是看了有一陣子,大概是那種看熱鬧的情緒把樓下打生手死的人們惹惱了,叫嚷要她下來,沒腦子的要她死。

她花了一些時間下樓,衣服有血污,應該是梯道已被伏擊。




她不由分說就先動手,她沒有招式,只是重擊在人的要害。




在我看來她並不勇敢,只是一個不顧後果拼命的人,沒有智慧可言。




看來活著不是她的首要選項,是一個被人提在斷頭台被迫活著的人。




在暗處清清楚楚看到一個個本來虛張聲勢的人惶恐倒下,本來我的工作就是清理這樣的現場,這樣的人要是被抓了應該會釀成另一場災難,所以我開始動手處理場面。




我看著她眼神空洞但帶有一絲笑容令人心寒的樣子上樓,這是她快釀離開家的三個小時已經有這樣慘烈的開場,可以預見她一離開這個房子,不管她和家的存在都未必能保住。




反正已經有人送他們入陰間,不在於我粗略處理地人過路間,在我後面有放重了的腳步聲。




「過來吃早餐吧,我請你。」




我轉身,她拋過一件新衣服到我臉上,我接住之後換她轉身向遠處通宵經營的茶餐廳。




手機首次傳來緊急的任務,就是我剛才提前清理好了。




接下接受任務,關機。



茶餐廳在她上樓後才有人回去開門,所以他們只看到盡地不該看到的東西,沒有看到始作俑者。




看到熟悉地下單,我沒有時間看餐牌只好和店員說再來一份。




在店員下單後,她把餐具清洗時和我說:




「謝了,麻煩你不少次,今次一餐當還了。」




重點:『不少次了?』




「你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

只要不是集體任務,零散沒有前情提要的任務,都是她闖出來的禍!




「之前我去學校、訓練和兼職的路上,就遇上過很多不同的人,就剛才的事...

我做過很多次。




我等到你,是否就成為最後一次?

希望答案是。」




想是想到了但不敢相像,我有一刻覺得原來我也不是太可悲的人,可是她這樣的環境沒有束縛反而活得更好,吃點苦換來自由的甜是很值得的是,哪怕人生從頭到尾都無人相伴。




隨心而活,福禍由己,對我們這類人來說更重要。




「我不確定要怎樣去幫助你...」




「那你把我殺了算。」




她這一下子把我難倒,我低頭食早餐先不作聲,我們兩個同類人相比,我是沒有性命不保的逼迫,也就是說她想得更徹底、更極端。




「我早就把資料整理好、還原好,也解讀好...

你能做什麼?」




她的表情和態度赫然冷淡,明顯是要對我進行重新審視,對上同類人的失敗感、不自信由然而生。




但我不願意失去這次難得接近她,以及升職的機會:




「那就靠你決定,我盡力配合。」




「去我家再說。」




儘管她未成年、周邊人不少,她和周邊的聲音不大,有機會被聽出、會傳出不好的傳言,她理應想到也沒有改變。




這是一個比我更不怕人言可畏的人,沒有可以重視的人,哪用怕傳言吵耳。




要是給那男人知道我是被邀請上樓,會不是發脾氣。

我覺得會,只是不想知道他是發誰、哪方面的脾氣。




店員有點驚訝我和她同桌,老闆娘從外而來口說著打招呼,每句都有骨難受。

本來以為她會沒有反應,卻想到她會結帳的最後才反擊老闆娘,老闆娘沒來得及回擊我們便離開。




時間差不多,打開電話,回報任務完成。




也另外傳出一信訊息:




『你來她屋裡,我在。』




隨後一直都得不到回信。



我們進屋不久,她就拿了兩份資料,一份原本,一份是她詳盡解讀過的版本。




「你現在要做的是,把原本和我的對比,確認我沒有走錯研究方向和得出錯的結果。

驗證過後,你就做兩個內容差不多、但偏向的結果是相反的版本。

相似度低的賣出去,把相似度高的拿回去給那妖孃。」




我人生中沒有遇過與我同屬性的人,她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繞圈圈,是選擇方便快捷說出要點,情願一次過說清,就不用再陷入溝通的困局。




不過看她的說法,不是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去面對別人不敢對她運用更多的兇險 ,這樣無助我在短時間去解決這些研究資料。




「那你現在要依計劃出國嗎?」




我在她的臉容看到『愚笨』的情緒流露,但可能是想出其他可能為我的疑問辯解而收起情緒,也願意為我解釋。




「本來也沒有想過要去,妖孃他安排好人轉移視線,現在有人替我去,他在暗中監視。」




再次聽到妖孃這個名詞,其實很適合那人,所以我沒有任何疑問和反感就接受了,相信他本人也會很滿意。




聽到她的話我有被計算的感覺:




「你們是料定我會提早出現?」




看到她本來已經拿出兩隻杯準備倒給我喝,卻因為我一句話只倒一杯給自己喝用,但我這一次的猜疑,相信她換位思考也能解釋得出為何而問。




「不是,我沒有和他討論過你會不會來,沒有接觸到你前,你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無聊,想把我和資料一同抹殺的人,我不會有任何期待。




你選擇潛進來的話,就只有和其他人廝殺,再從被我分散、粉碎的資料裡不斷拼湊、推斷。




再等下一個人殺進來,你也會把東西碎了再抗敵,要下一個勝方進行你之前同一樣的動作。




我們這種沒能力的人,只要被困在圈子又或是漩渦裡,就只能選擇玉石俱焚的唯一做法。」




我示意她給我倒一杯水,除了剛才茶餐廳的味精導致口渴,也是想緩和一下已被凝固到差點破碎的氣氛和信任。




她示意我自己倒,但我沒有站起來對視僵持,直到她願意倒來遞給我。




「謝謝你給我機會、信任我,我現在開始看...」




不是我故意擺架子,而是希望清楚表示我相信她倒下來的水和為人一樣沒有問題,了結彼此有可能埋下的心結。




「我給你的時間,只有這一個星期本來從外國歸來的那天為止,自己安排好時間。」




她是花上年月的時間去學習、思考、理解出這些資料的含意,我連擔心來不及的時間也沒有。




她沒有管我,只是一直在逗貓狗和睡覺,沒有被我掀起書頁和搜尋打字的聲音吵醒,看來她是很久沒有安睡一覺。




在我手機傳來—

『你的學校教授和機構內的人員隨時可以調配、協助你解讀資料,把她和資料都帶過去。』




看來那男的行動被揭穿了,我的行踪也被發現,是在哪一步被他們發現的?




是那男請來的人在外地被滅了、是她一直都受機構監視、是我剛搜尋的內容被發現?




我居然要花時間去想這些已經不能掩蓋的事情,我開始質疑機構內的人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小學生來應對著,在當下有誰會相信我們照他們的意思做,會有好下場?




史無前例地看到高層直接傳遞訊息給我,我也知道要表態,我是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麼重要,你們此刻沒有我、下一刻再有機會沒有我都不行。




『不用了,我現在正在說服她好好解說那些僅有的資料,你們派人守好單位外的地方,萬一有人進來她就把這個單位內的東西都燒乾淨。』




沒想到一個大機構資源豐厚,到底辛苦了那麼久也只有我能堂而皇之被邀進入她的家,光明正大地看著他們求而不得的資料。




人緣、眼緣,機緣,把握得住的小人物,才有翻身機會。




看著貓狗都不理我,和她窩在床上休息,只剩我一個清醒的停留在未知的領域裡,擔心著在外一直沒有回覆的人。




撥出電話—




『怎麼打過來了?

是不是她給你難堪了?

你不用擔心,我在附近守著,今晚會過來吃晚飯。』




當我想問多兩句,聽到:




『錄音已聽完,要刪除按"1"...』




明明是撥出電話,會變成收聽到留言,拿開在耳邊的電話,發現手機後面的鏡頭開了。




原來一切都是手機惹的禍,不是大意了,而是機構的存在無孔不入,就差入人的毛孔。




看來關機沒有用呢,把手機掉過去給貓狗慢慢解口齒癢,要讓繼續監視監聽的人怒的心癢。



以前都總是比提前徐家子弟去學習,為他們做功課、考試,學習最多的東西但從無發揮之處。




現在一起都有意義了,幸好學過的知識都能運用到,我先檢視好原本的研究資料,到底是她的誰可是寫出如此離經叛道、不合世俗的研究內容。




一瞬間成長並且開闊眼界,這一段高速解開世界觀,面前剛好看到一對貓狗走出來吃飯的情景,回到以前跟生畜在一起經歷生死的複雜感情。




是要我走回頭路,半生為他人作嫁衣裳,殺戮無辜生物把愛恨放大交纏、無從釋放。




靜不下心,手移向眼下不該施力的地方,心裡面只想留下牠們不會發聲的可愛樣貌。




她無聲無息地站在我頭上,她的冰冷的手摸上我的頸上:




「原來徐家是這樣調教人,脫離鬼地方,卻留下鬼腦子...

你可以隨我許可進來,就可以令你出不了去...

不論用研究的內容、徐家的鬼方法,或是我對街外人的方法,都要令人付出對我不服從的代價。」




沒有理解清楚她的話,就被她壓在地上,用我剛才用的手法同樣對待,沒想到翻臉過後一個比我瘦小的女孩,我居然比力氣比不過她,反抗期間氣力漸失,我就即將缺氧。




我有這種不齒的想法和舉動我也不願意啊!




我也是被迫去感受過程繼而上癮!




我以為不再接觸就不再產生任何反應!




這種自我面對、承認使我極度難堪,要不然死在她手上結束永遠都只能留在配角位的命。




有人衝進屋,把我從她手中解救,我知道是他來了。




「你為什麼要動他?」




他拉開我們之後,把我扶坐地上平穩呼吸,如果我有思考當中的差異是,他是沒有看過我一眼。




對了...

他在外面監視著,應該是看到我剛才的一舉一動...




他是因著生命危險而危害讓他產生威脅的生物,而我只是一個因為被人用心理壓力、去殺害比我弱

小的生物。




我一直都在牠們身上得到溫暖,而我最終沒有保護好牠們,成為牠們最後悔給予過愛護的畜生。




在殺生這個界別,他比我罪重,但亦比我高尚。




「你是覺得他又或是你,但凡是人有機會拯救我的,踏到我底線是不用被我懲罰嗎?

是你們想來扼殺我和我剩有的東西!」




她看著我們的眼神中流中的恨意,彷如看到人間修羅,要是她的禁忌多得可以監控人間,大概屍橫遍地,沒有人能留在她無從估摸邊界的道德高地。




他放下摸我背的手,走向她面前,我怕她發難動手,他下一刻卻抱緊她,同樣撫摸她的背。




和我的不同由上而下緩慢撫摸不同,對她是一下一下拍背,是帶有安慰問好的意義。




用接近輕氣聲的方式和她耳邊說:




「他之前被徐家控制才有這樣的怪癖,你是不是看那些東西、想得太多換你出事了?」




我聽得到他的氣聲,看到她的神情和軀體停頓僵直,也聽到她和我自己的呼吸聲都減輕不少。




「我這樣沒日沒夜的被人追殺威脅的人,能不有事?

帶他走,我情願攬著資料被殺死,也不想親手交出。




我不是沒有給過自己和你們機會...

沒有人珍惜...

就別怪我...」




她不是用因為我的舉動激起殺意,早在長年累月的研究資料裡萌生,有她在的世界和她的世界裡,活著的人和物都只能順她者生、逆她者亡的唯一法則。




「只要我們都學會研究裡面的方法去自救,不就可以解決嗎?

沒有人會再受害!

信我。」




我們都凝在死裡逃生的分秒,縱使當中還有著死灰復燃的分歧,只要不是再走進死不悔改的胡同,我們仍有著在各自生命裡垂死掙扎、改寫未來死不瞑目的可能。




被貓狗又再口水玩弄的手機,傳來沒有人想聽到的聲音—




『Amber別把人殺了,又或者被她殺了,Ellis把資料全部拿出來,然後再處理她。』




我從來都沒有被機構裡的人喚過名字,有名字的人,應該是正式成為他們編用的人員吧?




他叫Amber?

男女共同的名字,很適合他。




他聽到之後臉色一變,把手機掉出屋外,那女孩本來平和的內外又回到瘋狂、嘲笑我們的樣子,

「不要承認你叫Ellis,有名有姓的是真正殺人的殺手、被人記住報復的人。

管你現在以後叫什麼,都不要承認他們口中所定的那個名字!

知道嗎?




你也是,記得你自己沒有說出口的目標,不要成為『世核』的人!

知道嗎?」




所以只有Amber一個人知道,而我和傅如霖不知道,『世核』也不知道。

他努力去阻止我們去知道更多,看來好像不屬於我們的事。




除了他依舊無從解釋的直覺去阻止外,整個世界的所謂好人和沒有偽裝的壞人,都會將事情擺在我們面前,如何判斷就靠個人修行。




沒有手機,世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看到他們一同坐到餐桌邊的動作放慢。




我發愣的看著他慢慢走過來我身邊,拉我到餐桌和另一個剛把我置於死地的人坐在隔壁。




他慢慢的拍在我附膝蓋的手,在桌上她看不到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比我剛才受的更痛。




愧疚放大了安撫痛的程度,明明沒有表面傷痕,回想如果這種安慰能在以前出現,我絕對能夠痊愈。




因他的手帶來的安撫,讓我單手掩不住雙眼而出的無聲哭泣。




這小妖靠著他不知道的小動作,留在我的心裡,到很多年後。




這段最開初的故事,只有我一人記到晚年,幸好沒有掉失他。



做人不要輕信任何動聽的話,總需自付甜頭過後的代價。




若自棄手中牌為了別人的道德標準,最後不能悔恨會成為別人道德標準下的棄子。




當時的我們把如願在短時間內編寫好一份高相似度的遞上組織,把低相似度的分別限量賣給不同的渠道分散。




要他們爭,要他們搶,將本來要關注她的視線守轉去買那些偽本,要她的存在價值及能力抹殺在這作結。




沒有質疑她有沒有把事情的全部放在我面前,我沒有資格去質疑她,但若然她極度煩厭被人時刻追殺的時候,就會在有人可以幫助她解決狀況時悉數放出能解困局。




在我再不敢有任何發聲與舉動的專注虛為處理偽本時,實為害怕被追究帶來的報復盡量用表現討她和他,我可沒有任何恩將仇報的實力。

在我不敢問他們要求幫忙的同時,她默不作聲跟據我在做的偽本、找出詳細資料數據協助。

他則是在照顧我們、一屋五條生命的起居飲食,少數時間會處理找不到陰間路進來找的應約人。




尋無天堂路,腳踏地獄階。




「大概都整理好了...」




我終於開口說出這幾天唯一令自己鬆一口氣的說話,她就瞬速給我餘生已了的窒息。




「和想像中的時間差不多,你背起來,別拿走原本。」




我們僵持對視很久,彼此都認真得找不到一絲可以突破的笑意和仁慈,我不禁覺得她是在報復我。




「你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能力?」




她沒有理會我的問題,為了給她一時報復的快感,絕對願意再示弱當個蠢人,而不是作出比玩笑更可笑的實際做法。




「我只答案整理出可以交出去的版本,從來都沒有說要交出原本,這間屋內的東西,只留在這屋裡,這間屋裡都不是我的。

這間屋是屬於惹禍來和帶我來、迫我留在這個空間活著的人,我只能盡義務確保我人和東西留在原位。

不想承認,在這個世界,只有兩隻小動物是屬於我的。」




我不想再理解她從心而發的偉論,極度焦慮要如何集中記得龐大、不能出錯的資料。




本來保護我的人才剛從書房步出,留心聽完再思考一會才作出調停,以前的他是會毫不猶豫地保下我...




「你不能這樣逼他,你能做到,他未必能,他一記錯的把真正的結論推斷出來,大家都要死。」




被人追殺、重傷和威脅,沒有動情過的她,居然會為不存在的人、不該留的物動容,也是一個人生與情感出現問題的人,可能比我更為糟糕。




「這是生我的人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她既然付出了代價留下它和我,我也不介意再付出代價去留下它們...」




可以用命去拼一件未必得嘗所願的事,哪怕得不償失,也要一試。

這樣我就心理平衡了,不只我一條命留在她的寵物與死物後面,連她自己的命也是,視自己的生命同為草芥。




第一次看見Amber的怒氣爆發:




「你早就計算好了...

讓我們就是你送上門的傻子!」




忘了說,初代最強的實驗體,是她極端地用最後的藥去做最初的動作,而不是先催眠後用藥。




就我們三個成為了初代不知道我們已經成為研究實驗體,幸好三個人本質從無人了解,後來本性改變亦無人發現。




我以為Amber的厲聲反對是真的反抗傅如霖視死如歸的想法,但他從懷裡拿出一瓶子,裡面的東西的顏色大概是比水帶有一點灰色。




我們大家都各自解讀了研究,就差大家想改變什麼。




「我想成為一個普通人,想忘記這段時期殺人的記憶。」




她真的要成為一個普通人不要遺害世間,一輩子在這屋子守著原本,到最後燒毀隨著自己離開便是最美好的結局。




「我想成為一個體能更強勁,又不失現在的體體體態的人。」




他確實不太適合混身肌肉的體型,他亦不需要別的荷爾蒙,他做自己比他人更吸引人。




「我想為一個沒有情緒、更聰明的人,可以一心一意學習、做究的人。」




而我想拋棄所有不是我本性的惡念,心無旁騖的去成為機構裡的一員。




其實藥水沒有心想事成的功效,只有破壞原本神經再發育生長的能力,隨人心發展。




我們喝下後大家都進入了亢奮狀態,我沒有細問到他們有什麼其他的反應,我腦袋延綿不絕地產生鈍痛,完全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接收。




痛苦但清晰著記起三份各有分別的研究文件,是完整記好沒有任何錯漏,當中並沒有任何焦躁和擔憂的情緒。




看來心願已了。

連對待出生入死的他們都無甚感覺。

我再許願這狀態沒有失效期限。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