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會議室,眾人圍在一起坐,都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但由始至終發表講話的,只有那個站在主席位的人,其他人則在傾聽,根本不是什麼可討論、可商量的會議。
 
「每個人負責的目標都不同,日期、時間都不同,否則社會將會發生恐慌。傳媒方面會有適度控制、警察方面亦然。以上。」
 
「明白。」眾人答道。
 
「解散。黑鷹,你暫且留步。」
 
其他人徐徐一個接一個的離開,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
 




「雖說經歷半年訓練,但你終究還是新人,要特別囑咐你的。首先,你目標有兩個,一是那個老人,二是有個商人。其次,任務期間請保持冷靜克制自己,盡量不要現身人前。」
 
「明白。」聲音冷峻無情,彷彿沒有靈魂一樣。
 
「走吧。」
 
「遵命。」
 
「哼,不要給我出什麼亂岔子才好。」
 




這時不知哪裡冒出一個人:「嘿,經過訓練你還不放心嗎?」
 
「少在嚇人了,當心我手上的刀。只是放心不下,畢竟不是從小訓練,再說,那種藥還在試驗階段。」
 
「誰叫人才流失得那麼嚴重?要怪就怪金錢作祟吧。」
 
「哼。那你加緊招攬人才吧,利用這藥。」
 
「報酬?」
 




「事成以後,你也不再需要那批元老人馬吧。而這班新銳亦不知錢為何物,只要供飯就可以了。」
 
「那麼,到那個時候我就富甲一方了,哈哈哈哈哈哈……」
 
街上熙來攘往的,企街的盡忠職守,宣傳他所隸屬的公司,負起招徠客人之職;來旅行購物的遊客們,拖著一車二車的物資,滿載而歸。
 
悠然昂揚,輕鬆活潑的跳脫樂曲,是那麼的熟悉,大人、小孩都在排隊,你擠我擁的在雪糕車前等著吃那甜美的雪糕。
 
這一切的熱鬧、歡騰,一一映在這個獨行的男人眼裡,但他毫無喜悅之情,也無任何厭惡之感。在他身上體現的是「無」的特質。
 
他無聲無息的,與周遭環境彷彿融為一體,使人渾然不覺他的存在。他就這樣前進著,並非沒有目的,看他邊走邊調整步伐節奏,又時行時停的,想必是在跟蹤某人。
 
轉過一個街口,他不疾不徐地走進一座舊樓,若無其事的走上樓梯,在三樓轉角等著。
 
「咔嚓。」甫聞開門聲,那男人便非常敏捷地一躍而上,推了開門的男人入屋,關上大門。




 
那被推進屋的男人驚恐萬分,回頭一望,只見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他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你……你是什……什麼人?我叫救命的啦!」
 
那面具男子默然不應,從袖中取出一個針筒,慢慢接近驚慌的男人。
 
驚恐的男人心知不妙,正欲開口呼救:「救……」連這聲音都還沒有出來,面具男子已經搶身過去摀住他的嘴巴。面具男子體格不算太健碩,但要制住眼前這半百老人,還是綽綽有餘。
 
那瘦弱的老人拼命掙扎,還是推不開這戴著面具的男人。面具男人一言不發的,手上的針筒便一下子扎進這老人的頸部,只聽他「嗚」了一聲,面具男隨即鬆開了手。那老人亦站起身來。
 
「你……你……你到底是……誰……這……什……」
 
面具男只說了兩個字,簡潔有力:「黑鷹。」
 
「這……」那老人開始腳步不穩,周圍的找借力處想要站好,卻是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的碰跌這樣,碰跌那樣,滿地都是書本、紙張,弄到磞磞砰砰的。
 




他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臉紅耳赤的,看似透不過氣來,還在一路死命的掙扎,喊不出聲來。
 
「黑鷹」望著他痛苦掙扎的模樣,完全無動於衷。黑鷹還不能離去,因為目標還沒有完全死透,他的任務尚未完成,只有目標在他眼前斷了氣,全無生命跡象,他才可以離開。
 
那男人手腳都痙攣,全身縮成一團,像是蠕動著的一條蟲,他呼吸漸次急促,到後來只聽到「啊─呼─啊─呼」這些透不過氣的聲音來。他臉色越發紅潤,嘴唇卻一片青白。「啊─呼─啊─」,這一「啊」就是老人的遺言。
 
黑鷹走過去探探他的鼻息,又將頭伏在他的胸口,確認心臟停止跳動後,便滿意的點點頭。
 
他看著散滿一地的書、稿紙、鉛筆、原子筆……心中不知怎的一股哀傷湧上來。「不可能,這是什麼情感?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不願多想,走到大門,從門的防盜孔看出去,確認沒有人經過或在外面,便立即脫下面具,打開門走出去,去完成另一個任務。
 
真是過份,竟然住在這樣的地方。以往古人就是這樣大的排場,對吧?門、闕、正廳、廂房,這要佔地多少畝?雖然這座只不過是一座豪宅,但排場、氣勢恢宏,絕對能夠嚇呆一般的人。
 
與一般小市民相比,擠在那些既狹窄,又局促的單位實在天淵之別。要睡覺的恐怕雙腳還沒辦法伸得直直的呢。還要時刻擔心保安問題,又得忍受與老鼠、蟑螂同居,環境真的惡劣得無可復加。




 
哪像這座豪宅的主人,甚至能夠驅奴使婢,驟眼看去,至少有十個傭工,包括工人、保鑣等等。與其說是私人宅邸,不如說是小王國,只不過國王不在宮殿內處理事務,而是每天出外,晝出夜歸;也許說這座豪宅是用以休假的行宮更貼切吧!
 
主人雖然尚未回家,但這裡運作得十分流暢,每人都像預先寫好的程式一樣做著自己的份內事,負責煮食的在廚房各司其職;清潔的去打掃;負責保安的不斷交替巡邏。每個人就像從未出現過漏洞的電腦程式、系統程序般運作著,沒有絲毫情感,也絕不交談。
 
這些畫面都深深刻在不遠處的一個「程式」──黑鷹的記憶裡。他仔細觀察每個人的活動範圍,保鑣的體格,預算著潛入的時間和逃走路線。
 
日月交替時間已至,一輪汽車駛至這座豪宅門前,兩個保鑣上前打開車門,迎出主人。黑鷹拿出照片,跟那個真人作一個對比。
 
同樣都是白髮稀疏,兩頰有點發紅的五十來歲男性商人。他額頭上的皺紋,見證了歲月的痕跡。圓潤的身材,撐著個大肚腩,說明他的生活欠缺規律,過得非常不健康,是個會早死的人。
 
與照片不同的是,相中的他,似乎較富有精神活力。而真人的他有很深的黑眼圈,兩眼沒有神采,想必是每天的工作使他十分疲憊所致。
 
任務目的是要抹除目標人物,不管用什麼手法,只要不讓人發現自己就可以了。這裡地方僻遠,想必沒有人會發現。
 




所以,選擇潛行伏擊,還是明目張膽行事,將目標及目標以外的人都殺掉呢?後者費力不討好,也毫無意義。
 
所以,還是選擇後者吧。
 
因為,那個女人。
 
在這裡觀察了一整天,這個女人現在才露面。這個女人是誰?貪慕虛榮、滿口謊言的,傷害了黑鷹──不,是傷害了張德正的方靜雯!她拋眉露眼,搔首弄姿的,扭著那如蛇般的誘人身段,從屋裡趨步出來迎接這白頭翁,還送上火辣香吻。但那老翁似乎並不滿意這個女人,只是一味苦笑。
 
我、我記起了。我是張德正!
 
張德正流下眼淚,那是憤怒,還是傷感?總之,這女人抹殺了他一貫的冷靜,這時候的張德正,只知道殺戮。
 
「躂躂躂躂……」從高處山坡一道人影竄出來,腳步穩健而急促,晰些保鑣先是一怔,才回過神來:「快逃!鍾先生!」那老頭一跌一拐的走上車,「砰砰!」兩下鎗聲,將汽車的輪胎打穿,這白頭翁己經無處可逃了。
 
「對方有鎗!」一名保鑣大叫;剛剛那兩記鎗聲也嚇得這宅裡的人四散逃跑。
 
戴住面具的張德正知道此刻絕不能出聲,否則就會被方靜雯所認出。他一個箭步搶過去,保鑣只顧保護老頭,卻忽略了她,大概沒想到這殺手首個目標不是老頭子,而是女人。他將袖中藏著的小刀,一記刺入方靜雯的心臟。
 
他不能容忍食言的人,他絕不放過見異思遷的人,他最為痛恨背棄感情、諾言的人。縱使他曾經多麼深愛眼前這個女人,只要對方一旦離開自己,情感就不復存在,只遺下恨!
 
沒時間流無意義的眼淚。
 
「誰敢再多走一步」、「砰!」
 
他推倒方靜雯的屍首,開了一鎗:「情形就像她一樣!」
 
那四個保鑣望著眼前這戴面具的男人不敢輕舉妄動,只知道圍在車前,保護自己的僱主,這就是他們的工作,受人錢財,替人消災。
 
張德正道:「我目標只是這個女人和車裡的老頭子,你們只不過受金錢僱用,還想活命的就走開。」
 
那幾個保鑣面面相覷,張德正動起身來,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封喉致命。張德正打開車門。
 
那老頭滿臉淚水的:「求……求……求你放……放過……我……你要多……多少錢……我都……願……願意......付……」
 
「砰!」張德正一記轟破他的腦袋。
 
「抱歉,我也不想的,我也是受了那組織所托……」
 
不乾淨執行任務,會死的。鬧出了這麼多條人命,亦都會死的。張德正花時間逐個、逐個地,殺掉那些無辜的傭工,如此一來便殺人滅口了。但是,將事情鬧得這麼大,組織必然不會放過他;是什麼組織,忘記了。但是,他很清楚,接下來若被組織逮住,必然送命,所以,他要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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