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逃命

「磅磅磅!」

「磅磅磅!」

Karen瞠目結舌,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 我坐在那屍變的警員身上,揪著它的後腦,不停地把它的頭顱砸在地板上,鮮血和腦漿有如西瓜落地般四濺。它劇烈地拼命掙扎,又發出了陣陣的哀嚎,手腳亂舞亂蹬,一隻手朝前方伸去,不停地在空氣中抓扯,另一隻手則往後腦胡亂地抓撓。我用衣袖拭去沾在臉上的鮮血,然後提起它的頭顱,再使勁把它砸到地上。頭骨碎裂的聲音非常清脆利落,我想它貼在地板上的臉此時也被我砸得稀巴爛,完全慘不忍睹。 

我把它的頭牢牢按在地上,高舉廚刀,然後朝它的後腦用力一捅。它頭顱噴出來的鮮血和腦漿把我和四周的地板桌椅染得一片鮮紅。



它晃動了一下,伴隨一聲由喉嚨裡擠出來的呻吟。 

我目無表情的盯著那屍變的警員,接著捏住刀柄,攪動了一圈,耳邊傳來刀鋒與骨頭咯咯的磨擦聲,然後像拔掉電源似的,猛地把刀拔出。

它如斷了電的電動玩具,安靜的不再晃動。 

我站了起來,蓄力使勁一踢,把它的頭顱踢飛了出來。頭顱如洩了氣的皮球般在地上滾動,然後在不遠處停下。它的五官被我砸得血肉模糊,原本挺拔的鼻樑彷如地震後的樓宇一樣頹然塌下,兩顎張開,舌頭軟癱的在臉龐垂了出來,雙眼像充滿怨念的瞪著我。我冷眼地瞧著它。

「別浪費寶貴的子彈。」我拍了拍腰間的槍袋,望向身旁的Karen解釋。 



「我明白了,只要被這些怪物咬到,就會同樣變成怪物。」我從強哥和警員的遭遇和變化推斷,瞬即在腦海靈光一閃。「然而由強哥噬食那警員到那警員屍變才不過十幾分鐘的事,真想不到這病毒傳染的速度可以這麼快。。。」  

「好了,別浪費時間,我們走吧。」說完我稍為整理一下裝束,又擦去黏在鞋底的血跡肉塊。 

臨行前,我不忘語重心長的留下一句提醒:

「還有,別被怪物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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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

「鈴鈴鈴~。。」 

我和Karen立即彼此慌張地互望對方,兩人的目光盡是驚訝和詫異,然後各自以示清白似的掏出了褲袋、裙袋裡的手機,兩人的手機都如酣睡中的嬰兒安靜地躺在掌心裡。我倆彷徨地尋找鈴聲的來源,然後不約而同的朝餐廳的收銀台望去 — 餐廳的電話鈴聲在一片死寂顯得份外響亮刺耳,猶如在我倆心裡敲起喪鐘。 

「該死的,是那個不識趣的在這個時候叫外賣!?」頃刻間,我惶惶然不知所措,腦海裡隨即浮現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噹噹噹。。」 

一團黑影歪歪倒倒的撞開了餐廳的大門,懸在門上的風鈴掛飾馬上傳來了清脆響亮的聲響,像是歡迎某個大駕光臨的「食客」,然後一陣令人喪膽的嘶吼聲緊隨而來,我渾身一震,感到一股寒氣沿著背脊躥向頭頂。 

我在錯愕間手足無措,卻不慎退了幾步,撞到身後的桌子,上面的玻璃杯馬上搖搖欲墜。然而眼前的危險迫使我必需馬上回復鎮定,我急忙接住快將掉落到地上的玻璃杯,然後抬眸定睛一望,猛然驚覺在大門旁邊發狂的,原來就是剛才在商場洗手間向我襲擊的中年男人。不,他不是「男人」,從他腐爛的皮膚、目露凶光的模樣和喪失理智的程度來看,他和強哥及那警員一樣,再也不是人類。

「噹噹噹。。」 



「噹噹噹。。」

 不幸的是,「食客」不只一個。在那中年男人後面,有兩三隻怪物都被餐廳電話的鈴聲吸引,陸陸續續跟隨在他身後,一拐一拐地走進了餐廳。 

「怎麼辦?」Karen霎時驚惶失措,難得稍為回復一點血色的面容瞬間又回歸一片慘白。

「先找位置匿藏,別出聲!否則大家都會死!」我立即豎指在唇,輕輕噓了一聲,然後馬上躲在卡位梳化的旁邊。 Karen見狀亦顧不得四周的血腥和骯髒,立即蹲下了身,翻開桌布,匿藏在一張離我不遠的桌子下面,不敢有半點動靜。 

我背靠梳化,踮起腳尖半蹲著,然後把頭稍稍伸出,在暗中觀察怪物的一舉一動。怪物們圍著收銀台不停地嗥叫,又把收銀台上的餐牌和收據全掃到地上,十足一群流垊惡霸不滿餐廳招待不周,繼而在四周大肆搗亂。 

電話鈴聲倏忽消失,怪物們立即失去目標似的,如醉漢般在凌亂的餐廳裡晃晃悠悠。一隻身穿大快樂快餐店制服的怪物踩中了地板上的一塊牛排,隨即滑倒在地上。它不哼一聲,只是茫然地瞟了那塊牛排和旁邊的意粉一眼,然後雙手撐地,斜斜歪歪的站了起來,繼續它的「覓食」之行。

 「餐廳裡遍地食物,它們竟然無動於衷,視若無睹,而且怪物之間不會互相噬食,若是如此,怪物的數目不但不會減少,反而只會越來越多。。。」我沒有讓腦袋閒著,在這個等待的空檔中於腦海裡詳細推敲著,最後我恍然大悟,得出一個可怕且令人沮喪的結論 — 怪物只吃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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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些怪物的嗅覺似乎不像聽覺那樣的靈敏,都不能輕易嗅到我們的存在。它們撞進來後,並沒有立刻朝我們這邊瘋湧而來,只是在四處遊走。或許它們只能從視覺或聽覺捕足獵物的位置。」我將身軀縮回梳化旁,又不露聲息地把手放到腰間,指尖靜悄地掀開槍袋,預備拔出手槍來個死戰。

「不,不對,如果用槍的話,響亮的槍聲可能會招惹外面更多的怪物,到時只會更加無路可逃,唉。。。」我搖搖頭,接著仰天長嘆,心灰意冷地把拔出了一半的手槍塞回了槍袋,沉甸甸的手槍在腰間一墜,仿如我為之一沉的心情。 

可以作戰的武器僅餘手上的廚刀,我把它如救命稻草般緊緊攥住,但實在沒有勝券在握的感覺。此刻的我卻像個雙眼滿佈血絲的賭徒,死命地捏住手中所剩無幾的籌碼, 無可奈何地把兩人的命運狠狠地全數押在這一局上。 

我仔細地環顧餐廳四周,瞬即已盤算怎樣以最短和最安全的路線離開餐廳。然而怪物們逐漸漫無目的在餐廳裡亂晃,更如鬼影迷蹤似的,既沒有固定路線,又時走時停,徹底粉碎了我的計劃 — 最短和最安全現在只能二擇其一,我唯有選擇後者,而且迫於無奈見步行步。

「噓噓噓!」

我對Karen低聲噓了幾聲,她馬上掀開桌布,露出了驚恐的面容和淚水汪汪的雙眼。

 
望著我,留意我的手勢。」我朝Karen瞪大雙眼,伸出沒有握刀的左手,然後斜眼向這手一瞄。



「一會你看到我的手勢就立即衝過來。小心,不要發出任何聲響。」說完我豎指放在唇邊,同時指向地上的碗碟輕聲提醒Karen。她眉頭緊皺,如小雞啄米般連忙點頭。

 驚慄和恐懼不但籠罩整間餐廳,還有我們的心扉,沉重的氛圍令人一下子喘不過氣來,連帶呼吸也為之一滯。我竭力壓下急速的呼吸和聲線,從沒想過昔日能夠呼吸自由的氣息是多麼珍貴和奢侈,暢所欲言如今反招惹殺身之禍。熟悉的昔日竟變得那樣的遙不可及,還來不及懷緬昔日的光輝,今天的陌生殘酷已接踵而至。在怪物血淋淋的魔爪和暴戾的嘶吼下,我們選擇無幾,或是卑微地低首噤聲,委曲求存,或是阿諛地同流合污,淪為它們的一伙。 

或是,昂首,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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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繼續警剔地留意餐廳內怪物的動向。我感覺到額頭上冷汗直冒,即使滿頭大汗,然而卻無閒理會,只是一邊盯著離我倆最近的怪物的舉動,一邊緩緩舉起了手。「好,來。」我準備示意Karen可以過來之際,額角上的一滴汗水流進了眼晴,酸澀感讓我不自覺的瞇了一下眼,未為意另一隻身穿大快樂制服的怪物突然眼神凜烈地望向這邊,並一瘸一拐的朝我倆走過來。

「別動!」

正當Karen欲邁出步伐時,我在眼蓬裡依稀察覺到那怪物的動靜,於是急忙對她做了個按兵不動的手勢,又匆匆擦拭額上眼裡的汗水。還好我沒因為一時的大意而手忙腳亂,且未有製造不必要的聲響而引起怪物的注意,Karen也反應迅速,機靈的煞停了腳步躲回桌下,否則定必會跟那怪物撞個正著。



那怪物的腳步聲漸漸由遠變近,我慌忙把身體完全匿藏在梳化旁,又把食指放在唇邊,暫命Karen不要輕舉妄動。她愕然的蹲在原地,呆若木雞,面色又再被逐步逼近的怪物嚇得一片煞白。我連忙對Karen打了個眼色,眼珠緊緊地盯著她身旁的桌布,她頓時醒覺,立即把桌布拉出一點,將嬌小的身軀完全隱藏在桌布後。

怪物在我們面前走過,發出一陣陣嗄嗄的低吼聲。我瞥見它一整條大腿的血肉被啃掉,因而露出裡面白森森的骨頭,由於它的大腿失去了肌肉的支撐,步履更見緩慢蹣跚。 

那隻怪物跨過地上那具警員的無頭屍體,既沒有憐憫同類的仁慈之心,也沒有噬食同類的歹毒心腸,只是繼續漠然地一步一頓走向前方。它終於慢慢的越走越遠,我稍稍爬了出來,伸長脖子注視它的行蹤。「噓。」我對Karen噓了一聲,待她掀開了桌布後,

我對她豎起了一隻手指。。。
 

二。。

 三! 

「快過來!」

 我沒有半點遲疑,趕緊向Karen招手,她急急拿著刀衝了過來,迅速地竄到我的身旁,慌亂得差點把刀捅進我的手臂。她喘著大氣驚魂未定,扯住我的衫角抖個不停,即使沒有抱她在懷裡,也彷彿感受到她噗通噗通急速的心跳。 

「緊貼著我,不要亂走。」

 怪物們已散落在餐廳的四周,對我倆隱約成了包圍之勢,我心感不妙,頓覺進退維谷。猶幸餐廳裡東歪西倒、縱橫雜亂的桌椅成了我們最佳的掩護,而且屍變後的怪物喪失了人類的智慧,沒有如人類狩捕獵物時逐漸把包圍收窄,只是各自各的在餐廳四處遊走。 

我倆不斷圍著桌椅和梳化和怪物兜圈,它前進,我就退後。

它往左,我就向右。

它停下腳步,我就立馬向前衝。

即使如此,我也未有因此掉以輕心,畢竟我正在跟死神鬥智鬥力,他輕描淡寫就可以把我倆的命運改變,我不容許有半點差錯。我一邊把注意力放在怪物的路徑上,一邊亦小心謹慎地繞過地上的玻璃杯碟,又不時踮起腳向後回望,以防怪物們前後夾擊。
 

餐廳的大門近在咫尺,窗外街燈上的燈光仿如希望的曙光照射進來。大部份的怪物已被撇在身後,只有那個中年「男人」仍在收銀台附近徘徊。 

「不用怕,我們快到了。」我舉起了廚刀,凝住呼吸站了起來,嘗試悄悄地繞到它的身後,把它擊殺。

 --- --- --- 

「啪啦!」 

我猛然回頭一顧,卻見Karen不巧踏碎了地上的玻璃碟子,我慌得馬上躲到旁邊的梳化後面。碟子破裂的聲音,倏地觸動了怪物們的神經,發出陣陣狠戾的嚎叫。

 我轉身驚呆地望著Karen,她旋即表情一僵,徒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兩眼猛睜,猶如喪失理志地拚命搖頭,連雙唇也變慘白了,悽厲的叫喊快要從她體內破口而出。我相信我和她心裡同時泛起一個念頭:

 「要拋下她嗎?/ 不要拋下我!」 

那些怪物咬牙切齒,張牙舞爪,快要衝破我的心理防線,即將撕破我內心深處的道德伽鎖:

 「對呀,我何不逃之夭夭,一走了之?救命之恩,











下世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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