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害過很多人,卻從來沒有做過傷害呀偉的事。這不只是因為我想得到他的信任,更是因為我喜歡他。我總是毫無顧忌地隨時出現在他身旁,他如此渴望被愛,我這樣做就能令他不會離開我。
我本想等到他讀完初中就帶他見當時組織的老大,那是他說了無數次的請求。這對我來說沒甚麼不好,一旦踏進了這邊的世界就無法回頭,以後我們就可以正式一起努力「打拼」了,老實說我也有點期待這天的來臨。然而這終究只是空想,安穩的關係令人容易掉以輕心。我實在太大意,沒想到中學生活對阿偉來說也是另一種吸引。我真應該在更早之前就拉他進來,那麼他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除我以外其他對他好的人。
起初,我耐心地聽著阿偉如數家珍地訴說著在學校裡發生的事。後來,有些人的名字在他的口中出現的次數愈來愈多。那時我才想到,欣賞呀偉的人大概不只我一個,只是以前不曾出現過而已。
他的世界在急速地擴大,而我的中學生活在中三時已經完結。我漸漸接不上他的話題,沒想到無聊的學會活動或班際比賽會讓呀偉如此投入。他曾抱怨我找他的次數少了,其實是他沒發現, 是他太投入新生活,有很多次我深夜找他時,他已經睡著了。 
由於我已沒有上學,所以待在組織的時間愈來愈多,漸漸得到老大的重視。就這樣,我和偉重疊的空間愈來愈小。而就在這時,一次沉重的打擊出現在我身上,我在「帶貨」時被逮捕了。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呀偉,他正和新認識的朋友享受着愉快的中學生活,沒必要打擾他,讓他難過或擔心。可是我時間不多了,我坐在公園的搖搖板的一方,望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坐位發著呆。我真的如此大方,甘心讓他離開我嗎?
於是,我決定在入男童院之前,再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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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阿偉和同班同學最近為了即將來臨的班際比賽而努力練習。一天下午,我趁他們在籃球場打球時,安排了組織入面的兩人幫忙好好「招呼」他們。嚇唬和領取「零用錢」等事是組織的例行工事,我要令阿偉身邊那堆所謂的朋友全被嚇走,讓他們知難而退。我躲在遠方暗中觀察,那些孩子正被呼喝著,一字排開站著。他們滿面錯愕,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著頭、雙手放在後面,任由陌生人沒情由地斥罵著。很好,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阿偉!」我從遠處跑過來,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總會在他身邊。
「翼!」阿偉大聲向我呼喊。是啊,這時候只有我可以救你。
我走上前,一手把偉拉到身後,向那兩個惡人「談判」了一陣子,然後就救走了阿偉。我故意拖慢腳步,確保在我身旁的阿偉清楚看到他遺下來的朋友繼續受到羞辱,而他自己則可以安然離去。現在明白了吧,你和他們不會是同一伙的,你本來就屬於我們這邊的世界,現在所有人都把這個事實看得清清楚楚。
這場戲演得很完美。現在,阿偉會像從前一樣,再次留在我身邊吧?即使我不久後就要離開他一段時間。
聽說這次籃球場事件在呀偉的學校鬧大了,結果有老師介入調查。他們當然不會查出一切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但為了保障學生的安全,學校命令所有學生兩星期內不得再到籃球場打球。阿偉果然乖乖地待在我身邊,能在我進去男童院前再次和偉分享這段短暫的美好時光,我這場大龍鳳也算有價值了。然而,為甚麼他臉上卻有一層陰霾呢?以前只要我找他他便會很高興,可是現在他擔心甚麼呢?是怕朋友離棄他嗎?還是擔心他們會再次被人恐嚇?我沒有親口問他在煩惱甚麼,反正我已明白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啊啊,我該面對現實了。阿偉早已自己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就算我在他心目中仍然重要,但我已不能滿足他了。
而且兩星期後,他的朋友如常找上他打鬧嬉戲,彷彿不曾發生任何事情一樣。
那一刻我才發覺,原來阿偉一直很耀眼,他有種吸引別人待在他身邊的的力量。而更重要的是,比起做壞事,單純的他或許更適合做正義的事(雖然我對何謂「正義的事」毫無概念)。他有他應該走的路,再跟在我身後也沒有好處。既然如此,我不如放手比較好吧。
後來,不知道他在哪裡打聽到我即將入男童院的事。他當然又震驚又難過。他責怪我如此重要的事也沒有告訴他。我只是笑著向他吐出煙圈,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我這個人,一旦決定捨棄某樣人或事,就不會再回頭了。
 




就這樣離我而去吧。
 
在入住男童院期間,可指定兩位朋友每月來探望我,我沒有選阿偉,甚至一封信也沒有回他,儘管他寄來的信多如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