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七天隔離的第三天,亦即是星期二,當日校園瀰漫著沉重的氣氛,沒人想過會有學生死在校內,而且不是被病毒殺死,那殺人凶手逍遙法外可能就是飯堂坐對面的同學,亦可能是球場前掠過的那人。

鏡姊因為聲望的關係獲眾人推選為學生代表,負責隔離期間與校方爭取權益,馬上就開了兩個小時會議;中午她又跟警方交涉,又接受傳媒訪問;直到傍晚向學生收集意見,她做的一切都在我的見證底下,畢竟我答應了要陪伴在她身旁。

一直忙到晚上總算從無休止的工作中解放,這時候我們都肚餓了。

「辛苦妳了。飯堂好像九點就關門,我們先去吃飯吧。」

「呵呵,不是告訴你我一直都全力已赴要成為最耀眼的明星嗎?這點小事我不放眼內。」





我們在GH翼的長走廊邊走邊說,走廊左邊是整齊排列著的儲物櫃,右邊則是長方形的大玻璃窗,一直重複延伸至走廊的盡頭,有點昏暗,因為盡頭的天花燈不規則地明滅,大概那顆燈的壽命已盡吧。

就在此時,走廊深處有個人影──最初以為是剪影,但那影子逐漸靠近才看見他確實是全身黑色,看不見臉,像是穿著全黑連帽外套的背影。可是背影的話就太過詭異,因為他是朝著我們走來的;除非他是Michael Jackson的狂熱粉絲,平日就連走路都moonwalk,否則我不明白他為何要用背朝向我們走近──直至在我身邊掠過,我回頭望,走廊卻卻空空如也,剛才那人影在掠過的同時消失了。

「鏡,妳剛才看到有人影經過嗎?」

我連忙問鏡姊,幸好她證實我不是眼花。

「我見到,是很古怪的人呢。」





「但那人影不見了。」

「可能入了課室吧。」鏡姊望著我問:「怎麼了?你太累了嗎?」

「不,沒什麼,可能我想多了。」我再次望向走廊深處,那黑影好像是從壞掉的天花燈那邊的課室走出來,我不經意地在該課室門前停步,身體突然一陣寒意,我又嗅到刺鼻的腥臭味──

我推開課室門,躺在裡面的竟是兩具互相殘殺的裸屍!衝擊的畫面使我雞皮疙瘩,不斷深呼吸試圖鎮靜卻心跳得越來越快。唯獨鏡姊冷靜地打電話報警。







就結果而言,我和鏡姊不幸地被牽連到凶殺案之中,警方更懷疑我們與那兩位同學的死有關,總之擾攘了兩個多小時才獲釋離開。

「抱歉呢,Karman。今天我和警方開會時爭執了幾句,所以錄口供時他們才諸多刁難。」

「不用放在心上,我本身也不喜歡那些人。最不幸的只是錯過了晚飯時間,飯堂都關了門,要問人看看有沒有方便麵之類了。」

我們累得坐在草地上發牢騷。鏡姊亦罕有地抱怨起來:「明明我們沒做錯事,為什麼沒有原因要被鎖起來七天,要眼睜睜看著同學的死,要被誣賴懷疑殺人,要被警察粗魯盤問,最後還要沒飯吃呢。這世界真不公平。」

這時候我想到一個壞主意。

「鏡,妳想到外面吃宵夜嗎?」

「說什麼傻話,能出去當然想出去啊。可是大學所有出口都被警察封鎖。」

「如果我有方法出去,還能給他們一點『顏色』呢?雖然方法可能粗暴了點。」





鏡姊打量著我,笑說:「算我一份。」



都是靈光一閃的計劃,我先讓鏡姊回去換衣,穿套裝像去面試那樣, 而我則回到實驗室借走無人機和一些小道具。

半小時後,回來草地平台集合,是時候在她面前表演一下我的魔法。工程學院的學生什麼都不會,最擅長就是用學術的名義弄玩具。我握著搖控器令無人機飛向校園側門,那裡剛好在大學的死角,只有一道鐵閘分隔校園與行人天橋;我把無人機移動到鐵閘上空,按下按鈕,無人機便從高處灑下彩粉──就是不知哪個白痴買了一大堆彩粉打算用在迎生營,既難清潔又不懂危險。

「哈,這就是你說的『還以顏色』嗎?」

「當然不是。」

我用打火機點著紙屑掐成一點,放在丫叉瞄準紛飛彩粉,放手,砰!火球吞噬無人機就在門口那些守衛頭頂爆炸,火光熊熊,對方嚇得各散東西、落慌而逃。





我捉住鏡姊的手說:「那團火夠警察忙了,我們趁現在去地下停車場。」

一如所料,馬路上的警笛聲鬧過不停,原本在打瞌睡的警察都跑回車上,有些開車走了。相反方向亦有市民被爆炸聲吸引來湊熱鬧,現場一片混亂。

「可以再牽著妳的手嗎?」

「為什麼?」

「這樣看起來才像情侶,像放工路過學校的大人,而不是裡面的學生。要避過他人耳目,只有這種方法對吧?」

鏡姊失笑。「被你算計了。」

我光明正大地扣著她的手混進人群當中,逃離校園,享受暫時的自由。

尖沙咀是個不夜城,我們路邊小食店的迷宮穿梭,買了炒麵、菜肉包、燒買點心、煎釀三寶、還有糖水。鏡姊意外地也是個普通的女生,我們會坐在海濱長廊,望著維港對岸的五光十色,海風輕拂,遼闊的月夜下並肩而坐。





「而為了吃宵夜,你就用塵爆把學校炸了。」鏡姊自己亦不禁發笑,世界真是荒誕。

「世界本來就是如此荒謬,但妳還是跟來了嘛。」

「之前我也是什麼都沒告訴你,你什麼都沒說陪在我身邊。這次就換我陪你看看。」

海面閃閃發光,靜聽海浪,彷彿世界真的只剩下我們二人。但即使如此,我們感覺不會輸給任何人,就算面對怎樣邪惡荒謬的未來。

「鏡。」

「嗯?」

「那、那個糖水好吃嗎?」





「呵呵,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