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每天可以重新愛你一次。」
     「如果你每天自動忘記我一次,那麼你就不會對我生厭。」
     「如果每天早上醒來就已經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掉,也許我不會再害怕清醒。」
     「我真的很想繼續愛你,但是我的記憶正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要我放下、甚至忘掉你。」
     「可不可以把全部人的記憶刪掉,我們重新來過……」
     「我們一起的片段、你背棄了我的事實,都一併刪除,好嗎?」
     莫靜嵐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旁哭著、寫著。她在日記裡寫上她對他的愛。她是多麼的希望能把已分手的結局改變,亦是多麼的想把所有事情重新來過。
     她真的很累,除了愛情的打擊,同時她也遇著親情的考驗。只有十七歲的靜嵐根本還是個小孩,不能一次過承受那麼多的傷害。無論她平時對著別人時性格是多麼的開朗,多麼的愛笑,但一個人總會有自己失落的時候,現在她就正對自己的生活崩潰。
     也許靜嵐性格上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重感情。其實以他人為先並沒有錯,但是當她看重的人一個又一個捨棄了她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人生根本沒有甚麼可戀。她是為別人而活,每天活下去的意義就是要令她愛的人開心。當她失去愛的人,生活上可謂少了一份寄託,內心也因而變得空虛。
     這時是晚上十時,當大部分人也在家中與家人共度歡樂時光時,靜嵐家中卻只有她一人。爸媽早前吵架,差點要鬧離婚。後來婚雖沒離成,母親卻說她看不過眼父親,所以回到外婆家暫住;父親則每天寄情於工作,經常工作到約凌晨一時才回家。每天早上靜嵐起床準備上學時,父親則還沒起床準備上班。靜嵐與父母能否見面都成問題,何況當面對話?現在家裡總是冷清清的,缺乏了家人的家,實際上只是一個居所。父母雖然沒有離婚,但是父母現時的關係令她感到無比尷尬。她有的是勸說父母和好的想法,卻沒有了把想法說出口的勇氣和與他們見面的機會。若一段關係需要冷靜期,自己的勸說或許只會重新燃起雙方中的怒火,幫了個倒忙。父母的關係繼續惡化,是她最不想看見的。




     父母經常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裡,靜嵐特別喜歡把舊相冊拿出來看,自己出生前後的相冊她全都看過。看著母親在相片中於父親的懷裡歡顏地笑著,而父親則輕輕地吻著母親……可想而知他們交往時可多甜密啊。她又把相冊翻到了她出生後的日子:在她小時候,他們三人的全家福真的很多,當時嬌小可愛的她一邊牽著父母的手,一邊學習走路,而父母的笑容是如此的幸福,就像贏得了整個世界般……可是隨著她長大,全家福和父母二人的合相就越來越少,直到近年,相冊中大多數都是她一人的獨照。
     「兩個當初如此相愛、說要白頭到老的人,為何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始厭惡對方?如果雙方是真心相愛著,豈會因為過了一段時間而變得不體諒大家,亦不再想堅守當初的承諾?」靜嵐經常心想。「一起生活久了,雙方的感情應該越是根深蒂固,也對大家有了依賴,但是為何爸媽仍會那麼想分開?如果他們分開了,我該怎麼辦……」
     「隆隆……」肚子響了起來。靜嵐忽然想起:「對,我還未吃晚餐。」她自放學回家後就一直做功課和寫日記到現在,胃也忘記了要填滿。於是她走出了房間來到廚房。一打開冰箱,發現內裡只剩下一排媽媽最愛喝的啤酒。她喃喃自語說:「反正媽媽短期內不會回來,爸爸也不管我了,我偷喝啤酒也不會被人發現。況且喝酒令人醉,醉了我就可以忘記所有傷心事。」然後就拿了整排啤酒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充飢。
      臉上仍帶著淚痕的靜嵐翻開了手機,隨意點播手機上的音樂,想讓自己輕鬆一下,然後查閱各個傳來的短訊,把它們逐一回覆。回覆完畢後,她不小心按到了與那個他已封存的對話,才發現原來上一次互傳短訊已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亦正是分手當天。
    「認真,便輸了。」讀著他最後一句傳來的短訊,她的心也開始痛起來。她看著手機屏幕,閱讀起一句又一句無情的文字,一段又一段他想分手的無理理由:「我當初是和你玩著而已,都陪你玩了兩年,你放我走好嗎?」「你不要忘記,當初是你主動和我搭話,我跟你告白只是成人之美,因為我是君子!」「聽過萬物盛衰有時嗎,愛情都是一樣,交往的時候就是其盛,現在該輪到它衰落了,這是天命……」
     全部都是迫她分手的無理理由,背後不也是一句「我已經不愛你了」而已。多打幾句文字亦只是想多踐踏幾下她的玻璃心,迫她心碎,迫她離開自己。
     約半年前開始,他不再秒讀秒回她的訊息、不再接聽她的來電,誰料當他再秒讀秒回自己的訊息時,他竟是想和她說分手。
    「你當初的承諾呢?你不是說過會永遠和我一起嗎?」「我們不是說好將來要一起環遊世界、遊盡所有地方嗎?」「你不是說會一直喜歡我嗎……」她又讀回自己傳給對方的訊息,當中她是多麼的乞求著他的愛,併命地想以大家以前共度的回憶來挽留他,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只反映出她在這段關係中的卑微,他絲毫沒有動之以情。
     她對他來說或是兒時的玩具,玩嫌了就想丟掉;或是一杯即食麵,容易沖好,食不盡丟棄時也不會有任何憐惜。
     看回之前手機的對話令她再次感受到自己對他來說的無用多餘,哽咽地說:「爸媽已經不要我了,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說完,鼻子一酸,淚水便哇哇地流了出來。




     其實自他在學校漸少跟她說話和一直找藉口避開她時,她就應該開始察覺到這感情的變化。明明每天大家都身處在同一班房,見面應不是難事,他卻在大部分小息時離開班房,午飯選擇與其他朋友一起吃而拋下她,同時也有千個萬個理由不再與她上學放學。
     是嫌棄,是逃避。
     而在分手後的這個星期,即使大家每天都身處在同一間課室,他卻對她視若無睹。之前他是少和她說話,現在他是不和她說話;以前他聽到有人提及她的名字,他會把頭轉過去聽聽他們在說甚麼,現在就算他聽到「莫靜嵐」三個字多少遍也好,亦再沒有關心的衝動了。
     當初的溫柔,對比起最後的無情,大得令人懷疑二者是否出自同一人。
     不過直到現在,莫靜嵐仍然相信他有愛過自己。
     兩年的感情,若雙方不是真的喜歡過,一定不能夠堅持下去。
     時間,把雙向的無所不談變為單向的厭棄。每日他如流水般傳來的手機短訊,隔著螢幕傳來的溫暖聲線,以及所有屬於他的一切,經過歲月的洗禮已漸漸變得不再屬於她,只是她不放不下而已。
     靜嵐打開了一罐啤酒,一口氣喝了一大半。口中的啤酒雖苦,卻敵不過她心中無法釋懷的苦。口中的苦可以以其他食物來沖淡,但她心中的苦呢?是否只有時間才能把它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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