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用酒灌醉自己,一邊翻開了手機裡與他的回憶錄,內裡全是二人交往的照片。有在學校拍的,有在街上拍的,也有在主題樂園拍的……加起來過萬的照片和影片見證著二人交往時一起度過的快樂。相片中二人的笑容非常燦爛,人人看到都會羨慕他們之間的甜蜜。不過當她現在看回以前美麗的回憶,一切頓時只充斥著諷刺的味道。在淚水的折射下,相中二人向著鏡頭的甜笑變成了奸笑,猶如在取笑著二人分開了的結局。
     交往的兩年來大家雖然有吵鬧過,但是歡樂仍佔大多數。
     每一次她在問他:「你會永遠喜歡我嗎?」他總是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當時他的眼神和語氣是何等的堅定,她卻想不到他是在堅定的說謊。
     二人放學後走到海邊一起看的日落,她從來沒有忘記。
     二人在並肩散步時,他在她耳邊唱下的每一首歌的旋律和歌詞仍然時刻打在心頭。
     他心跳的聲音、懷裡的溫度,依然不時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不肯忘。
     相片和影片可以選擇性被刪除,但是一起過的回憶不是說要刪掉就能刪掉的。
     何況就算那些相片和影片被刪掉了,也不代表一個人能夠忘掉一個人。
     刪除這些物質上的回憶其實只是在逃避現實,令自己不要再睹物思人。當自己腦海中的回憶仍然原好無缺時,又怎樣叫人真正地忘記一個人呢?
     人們常說:「真正放下一個人不是讓你完全地忘了一個人,而是當你再想起他時,你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放下實際上是指不在乎。她在遇見他之前也曾經放下過一個人,但是現在這個他卻教她難以放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箇中原因。




     在她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已被他深深地吸引著。不只是他俊削的外型,還有一種從他骨子裡透出來、無法解釋的魅力。他是無底的黑洞,令她不能控制自己繼續向他沉淪。同時間亦是因為直覺,令她覺得他和她會很投契,一定會走在一起。
     還記得中四那年,他是她班新來的轉校生。當他從班房門口踏進來時,她就意識到他很特別:他有著高挑的身材、纖長的雙腿,在穿上白色襯衣和灰色窄腳西褲校服後更顯氣質;皮膚偏白,輪廓深邃,鼻子很挺很好看;眼皮雖一單一雙的,卻使烔烔有神的大眼更有神彩。他進入班房後,隨意在一個空位坐了下來。那座位與靜嵐的不近不遠的,故剛剛恰到好處,靜嵐偷看他時既可以看得清楚,又不容易被他察覺。她喜歡看他有男子氣概的側面,喜歡見他開懷的笑容,喜歡聽他爽朗的笑聲。他專心聆聽課堂的模樣特別迷人,無論是他抬起頭凝視白板的一刻,抑或是他低著頭手抄筆記的一瞬間,都是在散發著無限魔力,令她不由自主地留意著他,而她自身也無法解釋初次見面就對他著迷的原因。總之,她就是覺得他與眾不同。
     這就是一見鍾情吧。
     這種突然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她從沒試過。
     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和他說話,希望能與他接觸,令自己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小印象。
     小休時,她沒有如往常般和三幾個女孩聚在一起聊天,而是鼓起了勇氣獨自走到他的座位旁,嘗試和他搭話。
     「你好啊,我叫莫靜嵐。你是從哪間學校轉來的?」當時的靜嵐大膽地問道。他正在專心收拾剛上完課的課本,所以沒留意到有人在與他說話,就連有人站在自己身旁也不知道。聽不見他答覆的靜嵐心中開始有點尷尬,不知自己應重覆問題一遍,還是直接走開罷了。旁邊的幾位同學看見她被新同學忽視了,則齊聲笑說:「靜嵐,搭話失敗了不要緊,再接再厲就行了。」
     靜嵐摸一摸頭髮,難為情地向他們解釋道:「說甚麼啊,我想了解一下新同學而已。」
     聽到「新同學」三個字,這名轉校生終於發現剛才有人在跟他說話,而自己卻把別人忽視了。他抬起頭來,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靜嵐,猜想她就是跟他說話的人,便開口說:「你好,我叫楊日曦,之前就讀永華中學。」又想到剛才因無心忽略了對方而使她尷尬萬分,他立刻接下去解釋道:「對不起,我剛才在忙其他事情,所以不知道你在跟我說話。」
     一個簡單的解釋就足以使靜嵐歡容微笑。




     這笑容,很甜。
     她當初還以為自己要被日曦忽略,幸好只是意外;同時她亦因為對上了他的雙眼而竊竊自喜。她從沉迷日曦的英俊眉眼回過神來,回答說:「那一間男校!我也有朋友就讀那一間的,你認識卓子朗嗎?」
     聽到熟悉的名字,他對這對話感興趣了起來,回話說:「當然認識,他踢足球超棒的。我和他都是學校裡的運動班,是好朋友。」
     「你也是踢足球的嗎?」
     「我會踢足球,不過打籃球才是我的專長。」
     他這個回答令靜嵐眼前一亮,心想:對,高個子普遍都是打籃球,我怎麼沒有想過呢?然後她接話問道:「那你會投考我們學校的籃球隊嗎?」此刻日曦自信地回答:「我轉校過來就是因為這間學校的籃球隊邀請我加入。」他這句話吸引了周圍同學的目光,人人眼中都充滿著讚嘆之情。
     他們就讀的誠德書院以優秀的籃球隊戰績聞名於學界:男子組已連續五年於學界比賽奪冠,女子組則三年。因此學校近年尤其注重發展籃球隊,很多同學都希望可以成為其中一員,為校爭光。而當時身在他校的日曦能夠被誠德書院邀請加入自身籃球隊,籃球技術應該非常高。聽到這消息的同學紛紛對他感到好奇,當中一位男同學脫口而出說:「真了不起啊!我之前投考三次但都落選了……」這句話引來了一陣笑聲。其他男同學又問日曦:「那你小息要跟我們一起打籃球嗎?我們不時都會去打的。」面對著大家的熱情,日曦爽快地答應了。之後的日子,只要一有空,他們就三五成群一起去籃球場打球。
     就是這樣,日曦很快與班上的同學熟稔起來,不出一兩星期就已完全融入他們的圈子。
     可惜剛轉校過來的日曦還有其他問題要面對:學業。
     他有著優良的運動細胞,卻缺乏了用於讀書的靈活頭腦。




     不過有些事情總是剛剛好的,學渣的他遇上了是學霸的靜嵐。
     「這道數學題我不會做。」數學課完畢後,日曦沒有跑去問老師,而是來到靜嵐的座位旁請教她。
     「你真的每天也有不懂做的數學題目啊。」靜嵐笑著說。日曦已經連續三個星期每天跑去問自己數學了,她一方面是高興,一方面是覺得好笑。高興的是她每天都能藉此和日曦說話,好笑的則是她想不到日曦真的是個數學白癡。
     「誰叫陳老師經常把課題講解得不清不楚的,有疑難的話都要找你來解決。」說到教他們數學的陳老師,日曦一臉無奈。上課時陳老師永遠教不會學生做練習;面對學生的疑問,他不是過度長氣地解釋,就是解釋令人得不明不白的。漸漸地同學們都放棄了向他請教數學問題,而是去找全班數學第一名的靜嵐,而當中學業成績欠佳的日曦當然是常客之一。靜嵐接過了他手中的數學書,看了看那道題目。
     「這不過是聯立方程啊。先列出兩條方程式,再把它們混在一起計算。」以三秒讀完整道題目的靜嵐輕鬆地道出解決問題的方法,而旁邊的日曦仍是一臉不解的樣子。看著她視數學難題於無物的樣子,為了留給自己一些自尊心,他勉強地說:「那我先試試吧。」
     他伏在靜嵐的桌子上依照她的指導寫出上兩道方程式,然後細列出之後的步驟。靜嵐也把頭湊了過去,以便看看他寫了甚麼。在不知不覺間,二人的身驅越來越接近,頭亦差不多貼在了一起。日曦想了一會兒,仍是想不通怎麼把方程解下去,故面向了靜嵐,問道:「下一步呢?」
     此刻靜嵐對上了日曦的目光。二人在與彼此的臉不夠十厘米的情況下對視著,亦是因為這麼接近的距離,日曦第一次留意到靜嵐的眼睫毛很是細長,為她清澈的眼眸更添一份柔美。相處了三個星期,其實他一直覺得靜嵐很可愛,料想不到在這番近觀下,靜嵐的眼眸竟有如此的神秘感,就像一個迷。
     在另一廂,靜嵐則正為這距離而心動。每次和他四目交接的瞬間,她整個人都像被電擊了似的:思想、肌肉等等皆突然停止運作,只有嘴巴能夠張開隨意說幾句話;但這次的短距離對望更是使她忘記了回應他的說話,是完完全全的發呆。
     日曦發現靜嵐看他好像看到出神了,還以為她在發甚麼夢,故一手捏起她軟如糯米糍的右邊臉,開玩笑的說道:「在想甚麼啊?你也不懂做這道數學題嗎?」           「痛啊!放手!」靜嵐立即把開了他的手。日曦看著靜嵐被捏紅了的右邊面頰,才知道自己剛剛有點過度用力。「現在雖然紅了一點,但是好看了一點。」他沒有道歉,而是選擇了調戲她。雖然靜嵐知道這句話是說笑,但心裡仍是被他逗得樂透,還有他剛才主動捏她的面呢……明明她很喜歡日曦碰她的臉,自己最終卻因為害羞而選擇了避開他。
     「這麼多廢話,數學題懂得做嗎?」她收起了藏在心中的高興之情,若無其事的嘗試把話題帶回數學題上。
     「不懂啊,所以來問你。但你發呆發了這麼久,好像你也不懂做啊。」自二人日益熟稔,日曦對她不再如過往般有禮貌,而是處處戲弄。然而他不是人人都喜歡戲弄的,他只喜歡調戲靜嵐。看見她被自己玩得處處無奈的樣子,正是他每天上學的一大樂趣。
     「我是在想你為甚麼可以笨到連一題簡單的聯立方程也不懂做!」她也不甘示弱地為自己反駁。她搶過日曦手中的筆,不出幾秒,已把他剛才廢盡腦汁也解不到的方程式解了。
     「現在到底是誰不懂算數學了?」靜嵐得意洋洋地微笑起來。
     「行,莫靜嵐最棒了。」她敏捷的運算思維令日曦打從心底的佩服。他仔細閱讀了她寫的步驟幾次,然後又把書翻到另一頁,指著另一道問題說:「這題我也不懂。」
     「這題都是用上一題的構念來解決的……」靜嵐一本正經地把題目解釋起來。雖然日曦不明白的數學構念很多,但靜嵐總會不耐煩地把它們解釋完一次又一次,直到他明白為止,每天如是。




     他們二人因為學業而走近了很多。逐漸的,他們開始無所不談,身邊的趣文、家中的事都會與彼此分享。
     一天小息,靜嵐向日曦問道:「你今天放學可以和我一起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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