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呀?」

「剛才的客人惹你生氣呀?」

「心情不好?」

轉身離開後,Ernie馬上便在身後窮追不捨。他鍥而不捨地探頭追問,讓我加倍煩躁。一心只想打發他離開,我故意冷漠地回答,腳步的速度也有增無減。

「嗯。」





「為什麼呀?跟男朋友吵架啦?」

「沒有。」

「那怎麼了?」

「我告訴你,你又能怎樣?」

在耳朵一直吱吱喳喳叫過不停,我忍無可忍,我突然停下來轉身怒氣沖沖地瞪著他問。





「來。」

他怔了一下,拉起我的手腕說。

我掙脫了他的手,但還是不爭氣地跟在他身後。

不解地跟著他走到手仔褲倉裏,一直走到最裏面的那排櫃,他蹲下來在右下角的那格翻找著什麼。

「我們本來就在倉庫裏弄了一個零食區......同事偶而會買些零食回來放在這。」





「給你。」

他手上拿著一排KitKat遞給我,我呆滯地看著還蹲在地上的他,還是沒搞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愛食巧克力嗎?」

「食,食呀。」

我困惑地接過巧克力後,他又轉身回去繼續翻找。他給自己也翻了一條出來,自然地坐到地上,看著我拍拍旁邊的位置。我走到他旁邊坐下。

「這我前天買的,怕被食光故意藏到很裏面。嘻嘻嘻……」

「幹嘛突然給我食的?」

「不開心要食甜的呀。」





看著手上的KitKat,剛才煩躁的心情一下子便被安撫了下來。就一排巧克力我這麼簡單就給搞定了,我是小狗嗎?

內心苦笑了一下,對自己感到無語。甜甜的巧克力在舌尖上溶化,心裏的悶氣也被甜香味取而代之。

「你都這樣泡妞嗎?」

冷靜下來後,我像平常一樣嘲諷他。

「嘻嘻嘻……被你發現了。不過我不是請她們食巧克力。」

「那請什麼?」

「請她們喝杯甜的酒。然後嘛......就不用我多說了,哈哈哈......」





在我們的對話裏,我永遠免不了要翻白眼。

「所以你幹嘛不高興?」

因為你呀,少筋輕。

我使勁地再咬了一口巧克力不說話。

「肯定是男朋友啦,年紀輕輕能有什麼煩惱。」

我跟俊軒能有什麼煩惱,一天下來連話都沒說幾句。

「不開心就分手嘛。」

「你說分就分呀,那有這麼容易,都談了整整五年。」





話一出口,我馬上後悔了。

被自己下意識的回答嚇了一跳。從來沒有分手的念頭,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怎麼會想俊軒分手,這世界上不會再找到比他更了解我的男生了。

「我談了六年,也分了呀。」

Erine的話打斷了我混亂的思緒,我愕然地看向他。

「感情不是在一起久越久就會越好的。有些人在一起越久才越發現,再繼續走下去跟本就是浪費時間。」

他一臉平靜地說下去,凝視著空氣眼眸變得黯淡。





「不是說她浪費我時間,是彼此浪費彼此時間。」

「看不出來你也會談六年的戀愛。」

話題太壓抑,我故作輕鬆地笑著說。

「我可是情聖好不好!你懂什麼?」

他也像平常一樣浮誇地開著玩笑,我也跟著像平常一樣露出鄙視的神情。同時心疼著他寂寞的眼神。

「好啦,食完就出去啦。」

他拍拍屁股半蹲在地上,正要站起來又再次蹲回去。他露一副準備要說出什麼不要臉的話的表情靠近我。

「外面有兩條牛仔褲,客人剛試完不要,你可不可以幫我......」

「不可以。」

我決絕地拒絕後,他便馬上一臉失望地站起來。雖然已經熟悉了他的無賴個性,但我還是不禁笑了出來。

「看,就說女生要多笑嘛。」

他回頭定眼看著我,四目相投,我抬頭笑著回答。

「怕我笑的太好看招惹些狂蜂浪蝶回來。」

「我的不要臉傳染給你了嗎?」

他裝出一臉驚嚇地問。

「哈哈哈,原本你也知道自己不要臉呀。」

「當然呀,那可是我這個人的招牌。」

「傻子。」

又被他逗得發笑。我蹲在地上仰望他,大概是角度的再加上背光的效果,他現在看起來真的有點帥氣。

他伸手扶我站起來,才剛準備要走出倉庫,他又死心不惜地問。

「那兩條手仔褲......」

「自己弄啦!死懶鬼!」

對他的好感總是沒辦法持續多於三十秒,我無語地瞪著他。他閉上嘴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跟下午班同事交接的時間總是熱鬧。

「Wendi姐!」

「Hello!」

看到Wendi姐,我雀躍地向她打招呼。Wendi姐迎臉笑著走過來,穿上制服的她今天也依然容光煥發。

看見我身後正在用手機的Ernie便立刻對他查勤。

「價格牌打印好了沒?」

「怎麼剛回來看到她就這麼熱情打招呼,一看到我就問我工作呀?我好傷心。」

Ernie一抬頭便攞出一張可憐的蠢樣。我無奈地看著他,感嘆著他幾下尺厚的臉皮。

「你少來啦,你是不是還沒弄好?」

「我都打好了。」

我在一旁插了一嘴,沒想到卻害Ernie被Wendi姐責怪。

「你又把東西推給Gabi做?」

「不是,剛才呀華......你都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Ernie委屈地別過頭來問我。既然事已至此,我便打算順水推舟捉弄他一下。我露出迷惘的表情,事不關己地聳聳肩。

「剛剛你不高興誰請你食Kitkat呀?」

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生氣地問。

看到他生氣反應,我覺得莫名有趣,便繼續捉弄他。

「怎麼了?他欺負你啦?」

「嗯。」

「你......」

「哈哈哈......」

我躲在Wendy姐的身後偷笑,他瞪著我卻詞窮說不出話,我更是笑得開懷。

「好啦,不鬧了。我先去忙,晚點Andia要來。」

「Wendi姐又有熟客啦,今天又要開十幾萬啦。」

Erine朝Wendy姐的背影喊,Wendy姐稍稍轉頭過來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Ernie, Gabi走啦,食飯啦。」

「哦!」

Sky Wong喊了我們一聲,我和Ernie便異口同聲地馬上轉頭回應。


今天難得九人一桌,他們決定要去喝茶。

滿桌都是冒著熱氣的小蒸籠,小顆顆精緻的點心五顏六色地擺滿了圓桌,看得我眼花撩亂。心大心小的,不知道要先食牛肉球還是叉燒腸粉,最後我決定還是喝一口淨菊花。

「早上沒見到Danny,我都忘了他也是早更。」

視線剛到落在坐我對面的Danny身上,我心不在焉小聲地說了一句。

「他常常會藏起來的,不用管他。」

旁邊的Ernie狼吞虎咽地食著說。看他食得這麼急,感覺他隨時會咽死在我旁邊。

「為什麼呀?」

「偷懶呀。」

我怔了下。原來如些。

「好久沒這麼多人一齊食飯了。」

「唉,今天Full Team呀。只要Full team都準沒好事。 」

Sky Wong罕有地滿懷興致地說了一句,Barbie隨即便一桶冷水潑過去。接著是Danny一句無厘頭的話。

「所以呀成今天病啦。」

感覺跟剛才的話沒什麼關聯,但大家都好像懂他的話,邊食邊偷笑。我禁不住好奇地問。

「他什麼病呀?嚴重嗎?」

「神經病。」

大家繼續笑,只有我和Ryan仍然搞不懂情況。

「他每個月都會請兩天病假的。」

默默猛食的Ernie,嘴裏含著滿滿的食物含糊不清地替我說明。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Danny接下去繼續一臉有趣地吐嘈,逗得Tracy大媽哈哈大笑。

「沒辦法呀,他的神經病在香港治不好,要上大陸用性治療呀。」

「哈哈哈哈哈哈......」

「他女朋友在深圳。」

Ernie繼續替我補充。

「你明天上班嗎?」

「不......放假呀。」

不毫不相關的問題突然出現,讓我又開始感到困惑。

「可惜可惜,你錯過了明天呀成的好戲。」

「他每次請完病假回來都會假裝一整天自己很虛弱。」

我非常感謝Ernie在我一旁積極地為我補充資訊,不然我大概整頓飯都會在一頭霧水狀態下渡過。

「急什麼,反正每個月都可以看的。」

「也是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呀業笑著補一句,Danny應和著點頭說,然後大家又笑了起來。其中Tracy大媽的笑聲依然最為響亮。

飯後回去的下午,大客各自忙著招呼客,沒什麼空餘的時間閒聊。Wendi的熟客來了一趟,花了八萬塊。Kenneth 笑了兩下,那個呀姨又為他花了四萬二。我奔走了大半天,拿了十幾條牛仔褲,換了五六條碼數,接了三個客人,終於快要到達三萬。

「還有半個小時下班,太好了......」

我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沒想到Christy剛好經過聽見了。

「今天不是要加班嗎?」

「對喔......」

晴天霹靂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差不多,開始吧。」

Wendy姐把contem同事都聚集好,給每人派發一卷今天早上打印好新的價格貼紙後,便讓我們趕緊工作去。

「很簡單,逐件衣服對number, 把號碼對上的貼子貼上去蓋住原來價格就好了。」

「逐件對嗎?可是這麼有五十多張貼紙,要對多少張才對到一件呀?」

越聽越不妙。我不敢相信Ernie話,重複向他確認。

「你現在知道為什麼要加班嗎?」

「你是在開玩笑吧。」

他搖搖頭。

我萬念俱灰地看著我手上一整卷的價格貼紙,遲遲未能接受現實。我還以為會有什麼快速的方法可以讓協助我們快點換完價格牌,沒想到原來方法是這麼的原始低效率。

一串十二個數字的號碼,在價格牌上像一排螞蟻般的存在。不瞪大瞪眼仔細看,很容易疏忽看錯。一直低著頭看,脖子也漸漸開始酸痛,偶爾便要抬頭轉動伸展一下。

銷售是絕對是一份讓人急速老化的工作。

看到眼睛乾澀,快要抽筋之際,終於貼上了最後一張貼紙。雙眼瞬間變得無力,眼皮放鬆軟下蓋住了半顆眼球。

「Wendy姐我貼好了。」

我走到還在默點貼的Wendi姐身旁,把手上那條的剩下的紙展示給她看。她滿意地笑,拍都我的肩膀。

「時間也差不多,你下班吧。」

「嗯嗯,你們加油呀。」

「明天上什麼班?」

「放假。」

「那趕緊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拜拜......」

Wendi姐朝我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那驚人的精力是從那裏來的,我看著她明亮的雙眼由衷感到佩服。

正轉身離開,那把厭煩的聲音叫停了我的腳步。

「喂,先不要走!等我一起走啦。」

「你還有這麼多沒貼好,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所以你幫我一起貼呀。」

我正要開口罵他,他一個勁地走過來把我拉過去。他把剩下的貼子荒唐地分了一半塞到我的手裏。我看著手上的貼子傻眼,嘴巴卻罵不出一個字。

「很快很快,你重那邊貼起,我這邊。五分鐘肯定搞定!我保證!」

心裏髒話一句接著一句,手卻自己動了起來。

我到底為什麼要留下來幫他工作?莫名其妙!一定是因為我人太好,肯定是這樣......一定是......只能是這樣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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