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遇見一個奇怪女孩》: 第八章
那晚回家之後，我第一件做的事，是上網查救護車的電話號碼。
可以的盡量都不想打三條九。
「琴日差啲俾你嚇死...」我趁小息去了一趟四樓尋找雪遙。
「太耐冇做運動...以為自己頂得住，點知搞成咁，要你照顧我..唔該曬...」雪遙一臉不好意思地向我道謝。
「又唔洗咁客氣，我見你突然之間冇反應，有少少驚啫。」
「睇嚟我唔太適合做運動，嘻嘻。」
「你返工都夠辛苦，有時間好好休息下。」
「放心，今日我KFC嗰邊請咗假～」
似乎雪遙先天的體質比較虛弱，活動量一旦太大，身體就會不勝負荷。
以後還是注意一點。
放學的時候巧渝約了我商討學會日的事宜，於是我拉上智恆，然後在小食部等候她。
「羅雪遙呢？佢嚟唔嚟！」智恆問。
「雪遙有啲唔舒服返咗屋企喇，琴日同佢行山嗰陣出咗少少意外。」我說。
「你..你唔係喺山上面啪咗人呀嘛。」
「屌你啦...我似呢啲人咩。」
「又係，都要羅雪遙肯同你...」
「再講信唔信我打鑊你。」我說。
「Sorry sorry～」
片刻之後，巧渝亦揹著書包出現。
「得你哋兩個嘅，雪遙同佢哋唔嚟？」
「我冇叫佢哋，反正度到橋嘅都係得我哋三個。」我說。
「都啱！」
「點呀我哋學會日點搞好。」智恆問。
「嗯......唔知喎...上年都係hea住整個攤位，我諗今年都係差唔多。」
「不過今年贏咗有免費機票啵...到時可以同雪遙去日本玩！」巧渝興奮地說。
「咁都要諗到點樣吸引人嚟我哋個攤位，唔好唔記得籃球學會嗰個李峻仁。」智恆說。
「又係...」我說。
我們還未開始提出構思，便陷入苦惱。
大家都一臉無奈地空坐著。
「其實有冇需要咁認真，贏唔到咪贏唔到，免費去旅行渣嘛。」智恆一語中的。
「其實係嘅...」我和應道。
「唔得！」巧渝忽然激動起來。
「楠，你唔記得嗱，雪遙一直都好想去日本睇雪㗎喎！你唔想同佢去咩！」巧渝問。
對了...雪遙由小到大都期盼著去一趟日本，而且很努力地返part time掙錢。
既然有如此機會，那為了雪遙的願望，嘗試一下亦無妨吧。
「不如咁，我哋印世界地圖上去件白Tee度，再賣少少精品，應該冇問題。」我說。
「我負責設計個攤位！」巧渝說。
「唯有係咁啦，地理學會真係搵唔到啲咩賣點。」智恆搖搖頭說。
「到時sell到幾多得幾多，一定要贏。」
希望能夠完成滿足雪遙的心願。
「不如賣埋嘢食？有嘢食好似吸引啲。」我說。
「但邊度搵啲嘢食返嚟。」智恆問。
「我完全唔識㗎，唔好望住我。」巧渝說。
「咁遲啲先算，或者我問下Miss Fung。」
此時，三名男生在我們旁邊經過。
其中一個較突出的男生忽然看著我。
「嗯？你哋咪地理學會嗰幾條蛋散。」
「傾緊學會日點樣搞呀？」他囂張跋扈地說。
「關你咩事？」巧渝立刻回敬。
「想話聲俾你哋聽，你哋唔會贏到我。」他露出奸姣的笑容。
沒認錯，他就是那個中六的李峻仁。
雖然很英俊，卻一點也不仁慈。
「有錢大曬咩...」智恆不屑地說。
「我完全唔care嗰幾張垃圾機票，嗰萬幾蚊對我嚟講只係散紙。」李峻仁說。
「咁你想點？」巧渝問。
「冇喎，我純粹唔想俾你哋贏。」李峻仁與巧渝的眼神接上，彼此好像有著什麼關聯。
說罷李峻仁一行人便慢慢離去。
我跟智恆看著巧渝，因為她正擺著一副對其恨之入骨的表情。
「巧渝.....？」
「冇嘢。」
「我走先喇，仲要溫書。」巧渝微微一笑。
似乎，巧渝跟李峻仁的關係並不簡單。
「咁我都返去溫書，下個禮拜就統測。」我說。
「Whatsapp傾detail啦。」
可能意識到距離公開試只剩下一年時間，開始察覺勤力的重要性有多大。
那天稍為討論學會日的活動後，我們幾個則一邊在家準備，一邊各自溫習。
除了在Whatsapp group商議細節，我亦有私下聯絡雪遙，看看她在學習上有沒有困難。
好歹我也是中五級，指導一下師妹也正常。
「有冇啲咩唔明：P」
「冇呀！你唔洗理我XD」
結果，我第二日在學校經過校務處，驚見雪遙的名字出現在壁報板上。
原來雪遙中三的成績是全級第二。
「乜佢讀書咁叻...」
又繼續課室的日常生活，平淡得要緊。
「你搵咗公司印衫未？」我問。
「一早搞掂啦。」智恆說。
智恆這傢伙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但有需要的時候也是一個很可靠的人。
「賣嘢食嗰度點㗎，我哋冇人識整嘢食喎。」智恆用手指敲著櫃桶說。
「屌...差啲唔記得咗，問下中四嗰兩條友？」我提議。
「佢哋個樣都唔撚似識整下嘢食啦係咪呀。」智恆質疑道。
「定係出面訂？」
「我哋邊有咁多錢。」智恆說。
真是棘手。
「嗯...？」忽然想到一個人。
「有頭緒？」智恆說。
「佢應該幫到手。」
於是我在午膳時間去了一趟四樓。
「楠！搵我有事？」雪遙看到我時表現得有點高興。
「係呀，學會日我哋咪要搞攤位嘅，你可唔可以幫手整啲嘢食賣俾啲guest？」我問。
「可以呀！你又知我識整嘢食？」
「覺得你喺呢方面有天分。」
「你哋諗住整咩食？」雪遙好奇地問。
「嗯...未諗喎...你有冇建議？」
雪遙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上而下地轉了一圈，端起一副思考的樣子。
「楠！今日放學有冇嘢做？一係你陪我去超市睇下好冇！」
「好呀我今日得閒。」
「咕......」
「你未食Lunch？」我問。
「未，嘻嘻。」
「同你落去食？」
「嗯！」
在前往地下途中，剛好碰上巧渝。
「咦你哋......」巧渝擺出古怪的表情。
「我哋去食飯。」我立刻說。
「一齊咗？」巧渝把臉哄近我輕聲問。
「未..冇...冇...」我說。
巧渝似信非信，又疑惑地看著我。
「不過你都唔敢對雪遙做啲乜！」巧渝說。
「係係係...你肯放過我未。」
「哎！唔阻你哋二人世界～」巧渝揮袖而去。
巧渝離開之後，我和雪遙便前往飯堂用膳，然而我腦海中浮現出某件事情。
就是，雪遙為什麼要那麼勤力上班。
但我又不想刻意提起。
「楠，你溫書進度點呀？」雪遙問。
「都可以啦，我呢啲普通學生唔祈求高分，但求合格。」我說。
「後日就統測，唔好偷懶呀你！」
「知道知道！！」
雪遙進食的樣子有點像個嬰兒，小口小口地把白飯放到嘴巴內的表情十分可愛。
「做咩咁樣望住我...係咪有啲咩痴咗喺塊面度？」雪遙問。
「唔係，你食嘢個樣好搞笑。」我說。
「呀...唔好笑我啦...我平時食嘢都係咁㗎。」雪遙噘起嘴說。
下課後，我在雪遙的班房門外等待，因為她說希望去超級市場逛逛，看一看能夠自製什麼樣的食物，在學會日那天售賣。
「整咩食好呢...」雪遙摸著下巴思考。
「咖哩魚蛋？」
「好呀！我去揀咖哩粉！」
「喂！我講下笑咋...呢啲咁普通嘅嘢食好難吸引到人。」我馬上拉住雪遙的衣袖。
「嗯...都係...我哋如果贏咗嘅話！係唔係就可以拎到免費機票？！」雪遙一臉興奮地問。
「係就係咁樣，但對手係籃球學會，唔係咁簡單。」我搖搖頭說。
雪遙皺起眉頭，仿似在打什麼主意。
「有咩諗頭？」我問。
「不如即場整Pancake！」雪遙轉身面向我，舉起食指笑道。
「即場整...？可行咩...」我說。
「唔知得唔得㗎，但至少好過賣魚蛋啦！」雪遙接著說。
「唔...你都有道理，咁一於咁決定，我聽日問Miss Fung叫佢睇下學校批唔批准。」
於是乎，雪遙起勁地把貨架上的水果搬到購物車上，香蕉、士多啤梨甚麼的有。
「喂，唔洗今日買啦，下個禮拜先係學會日，我哋喺統測Last嗰日先再買都得。」
「係啵...唔記得咗添。」雪遙失望地把東西放回原位。
離開超市後，我與雪遙便步行回家。
「好想去日本呀！」雪遙嘆道。
「你真係咁鍾意睇雪？」
「嗯！好想好想去睇一次！」
「你唔係有返工儲錢咩，用啲積蓄做旅費囉！」我說。
此時雪遙臉上露出一點難色。
「啲錢...暫時唔可以咁用...」
對了，雪遙曾提過只要我倆在熟稔一些，她就會告訴我這麼努力工作的原因。
「咁...你點解要返咁多工？」我問。
雪遙停下腳步，眼神有點凌亂地看著前方，沉默片刻後又別過臉看著我。
「因為...要用嚟俾醫藥費。」
「我媽咪嘅，醫藥費。」
醫藥費？雪遙的媽媽？
「你媽咪...佢咩事？」我擔心地問。
雪遙長嘆一聲，又面向天空。
「癌症。」
「癌症...你媽咪...」有些難以置信。
「兩年前嘅事。」雪遙背靠路邊的欄杆，把雙手輕輕合上。
微風吹打著樹葉，隱約地發出風聲。
從未見過，雪遙露出如此表情。
好像是無助，又似已經看透一切。
「可唔可以話俾我聽...係咩Cancer？」
「胃癌。」
我沉默下來，或許是不懂得如何反應。
因為雪遙要負擔母親的醫療費用，所以才這麼勤力做兼職。
「喺我啱啱踏入十四歲嘅時候，媽咪突然之間發病。」雪遙抬起一直垂低的頭，看著某個很遠的地方。
「好唔明白，點解要係佢。」
「一直都唔明。」
的確，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解釋。
「你爸爸呢...？佢幫唔到手？」我問。
她搖搖頭。
我沒再追問下去，反正再探究亦無濟於事，倒不如安慰雪遙。
「辛苦你，要支持住。」我輕輕搭雪遙的肩。
「嗯，我會。」
「有啲咩需要...即管開聲。」我說。
「................」
「楠。」
「可唔可以陪多我一陣？」
「梗係可以。」
我站到雪遙身邊，與她一起靠在欄杆上。
我倆再次沉默下來，直到入黑。
仔細想一想，一個少女獨自負擔這麼沉重的壓力，真是不容易。
下課之後既要工作掙錢，又要兼顧學業成績，究竟要何等程度的毅力才能堅持得到。
我這個無所事事的人，很難想像。
「都夜喇！你返去溫書啦，多謝你陪我企咗咁耐。」雪遙重拾笑容，回復原狀。
「唔洗客氣。」
還是這個天真無邪的臉比較好看。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