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遇見一個奇怪女孩》: 第十章

學生時代最青春的，莫過於跟伙伴為著同一件事情而奮鬥。

可能你是籃球隊隊員，為了打入學界決賽，和隊友一起努力訓練。

熱血的汗水，最難以取替。

雖然我沒有什麼大志，只是希望平平安安地在校園生活，但是跟巧渝她們為著學會日奮鬥的過程，也足以讓我細味。

「喂！」在前往學校的途中，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早晨呀，嗯..？你今日好精神咁。」我跟眼前這個滿臉笑容的女孩說。

「嘻嘻係咩，可能好期待掛！話曬我都係第一次參加學會日！」

「緊唔緊張？」

「嗯...少少啦，不過有你哋喺度，我冇問題嘅！」

「未加入地理學會之前，我都未試過搞呢啲活動。」



「呼！以前一個人喺走廊望落去操場嘅時候，其實都有啲羨慕。」

雪遙輕輕一拉肩上的背包，抬起頭看著藍天，露出感慨的表情。

「羨慕...？」

「唔...冇嘢喇！係呢你食咗早餐未？」

「未呀，喺小食部買啲嘢食？」



「咦唔係...星期六小食部冇開。」

不過反正雪遙也會即場製作食物，屆時取一點來填飽肚子便好。

就在準備踏入校門之際，巧渝忽然在我倆的身後冒出，衝前來搭住我們的肩膀，害我差點失去平衡。

「早！晨！你兩個...約埋一齊返學？！」巧渝的臉龐夾在我跟雪遙之間，不停左右搖動。

巧渝真是什麼時候都充滿活力。

「唔係啦，咁啱撞到啫。」我說。

「哦～係喇！知唔知今日我哋嘅目標係乜！」巧渝繼續搭住我倆。

「係咩呀？」雪遙好奇地問。



巧渝鬆開我們，走到前方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然後認真地看著我倆。

「免！費！機！票！」

「.........」

真是服了。

「嗯...！我哋應該贏到嘅！」雪遙微笑道。

「仲要靠你啲Pancake㗎！」巧渝說。

我環顧操場四周，發現智恆和兩個毒撚也已經在攤位就緒，他們似乎也為今天的活動感到興奮。



而其他學會的攤位也有學生正在準備，唯獨是籃球學會的攤位還未有任何人出現。

「口口聲聲話唔會俾我哋贏...但自己又唔出現？」我心裡暗念。

「定係覺得勝算在握，唔洗咁早到..」

可能雪遙注意到我的表情，便向我搭話。

「諗緊啲咩？」

「喔冇，呀係喇不如同你上家政室拎咗啲嘢先。」我說。

「嗯！」

於是我跟雪遙便到家政室取回雪櫃的食材，而巧渝和智恆他們則在攤位稍作預備。



一年一度的學會日，在晴朗的天氣下。

正式展開。

早兩三年，學校還未重視學會日的時候，活動的場面可以說是水靜河飛，前來參加的家長和街坊只有數十人。

不知道今年是不是學校加強了宣傳，再加上我們七彩繽紛的攤位佈置，吸引了不少校外經過的路人。

除了外來的客人，當然還有本校的學生，通常下午時分會有數十個學生回來湊熱鬧。

補充一下，今天銷量最高的學會，即當勝出，能夠獲得免費機票。

所以眾人都十分期待，希望自己的學會能夠脫穎而出。



「先開始咗冇幾耐...人數已經越嚟越多。」我看一看大鐘，只是早上十一點左右。

「屌，起碼成五、六十人。」智恆環顧四周，便繼續低下頭工作。

「多人咪好囉！我哋有機會可以賣得曬啲衫，又唔洗好似上年咁蝕錢。」巧渝笑容滿面地把一件衣服遞給客人後說。

「仲有！贏機票！」

巧渝...這才是你的終極目標吧...

「而且，你睇下。」

巧渝的眼神向攤位左方飄一飄，示意眾人望向那個認真的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把漿液倒進平底鍋，輕輕的煎熟班戟皮，再把水果和忌廉巧妙地結合在一起，製作出一份讓人垂涎三尺的食物。

「雪遙好犀利，睇下幾多人排緊隊買。」巧渝把下巴放在我的肩上說。

「係...我都有啲意外。」

看著雪遙那既專注，又享受的表情，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

「辛苦曬。」我伸手輕輕把雪遙臉上的汗水擦去。

「覺得熱就去飲啖水先啦。」我說。

「唔洗！我冇問題㗎，啱啱開始渣嘛。」雪遙繼續努力地製作班戟。

「覺得攰就去坐下，唔洗一路Keep住整。」我微笑地說。

「知道知道！」雪遙點頭回應。

不過的確，大部分人都是被食物的香味所吸引過來。

希望雪遙能夠支持得住，始終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工作並不容易。

「埋嚟睇埋嚟揀喇喂！」

「買四件衫送一個Pancake！快啲嚟買啦！」巧渝使出渾身解數，不停招攬客人。

兩個毒撚在一旁記錄銷售額和收入，而我、智恆則很努力地收錢和遞上貨物，按照現在這個進度，賣完所有存貨並不是問題。

趁空閒時，我把目光投向其他學會的攤位，卻發現他們的客流並不算多。

平均只有三、四人排隊。

那其他人在哪裡？

再稍作觀察後，發現原來人群都聚集在籃球學會的攤位前。

籃球學會的攤位位置在我們的斜前方，但是人流太多，把我的視線遮蓋住，看不到他們售賣的是什麼。

「李峻仁...今次佢會玩咩花臣...」

仔細留意之下，發現每一個剛離開籃球學會攤位的街坊，手上都拿著一袋袋商品。

趁視線許可，我快速打量了一下籃球學會攤位上的貨物，卻有點意外。

「咪又係啲波衫波褲...有咩咁特別。」

但，沒理由這樣就足以吸引大量人潮。

這刻，正在我們的攤位前排隊的兩名中年女士討論起來。

「頭先嗰度呀，買滿三十蚊就送一百蚊佳現金券，幾好呀！」其中一人說。

What the hell？

「雖然係啲運動嘢，但係有現金券送啵！都係再去買啲先得！」另一人說。

「唔撚係嘛...買三十蚊就送成舊水...洗唔洗咁重皮...」我口裡碎碎念。

待那二人離開後，我皺起眉頭。

「做咩？」智恆問。

「你望下。」我指著人們手上的現金券。

「又係李峻仁？」智恆接著問。

「係呀，喺佢哋個攤位買三十蚊嘢，就送一百蚊超市現金券，俾著我都去排隊啦。」

「咁都得㗎咩？」智恆悄悄地問。

「唔知，反正學校冇話唔可以。」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的銷量是沒可能追上籃球學會的。

贈品甚至比售賣的貨物昂貴，我還真的未曾見過這般的銷售手法。

「其實有冇必要玩到咁大.....」智恆露出疑惑的眼神。

「佢唔鍾意我哋啫，都唔洗咁Dum本嚟阻我哋贏掛。」智恆接著說。

「我哋地理學會同哋究竟有咩仇口..」

嗯...

喔？

此時，我和智恆仿佛同時想起了一件事，於是我們一起把目光投向巧渝。

「望住我做咩。」巧渝不解地問。

「原來係咁。」我跟智恆對視一眼，頓時發現為什麼李峻仁要針對地理學會。



忙碌了數小時，終於迎來中午短暫的休息時間，因為剛才無間斷地重複同一個動作，弄得腰酸背痛。

我們從小食部搬了一張長櫈放在攤位的後方，稍作休息。

「屌...遞咗幾粒鐘衫已經攰到痴線，究竟街市嗰啲賣菜阿姐點樣頂成日？」智恆按住肩膊說。

「仲攰過踢波。」我和應道。

「好心你哋兩個大男人，唔好做少少嘢就嗌曬救命咁樣啦。」巧渝露出不解的表情地說。

「大佬呀...而家咩天氣呀...咁鬼熱，唔中暑已經偷笑。」智恆掩著臉說。

「妖，雪遙夠有整唔停手，又唔見人哋呻攰？係咪呀雪遙。」巧渝挽著雪遙的手臂笑道。

說起來，我起初還以為雪遙支撐不了這麼久，說到底在如此炎熱的陽光下工作，也挺辛苦。

自從上次和雪遙遠足之後，見識到她的體能，現在真的不敢再跟她一起進行戶外活動。

擔心雪遙像那次一樣暈倒。

我把目光轉移至雪遙的臉上，雖然她依舊是汗水淋灕，而且滿臉通紅，但這次並沒有疲倦的徵兆。

「唔好咁講啦，我都係煎下Pancake啫！好輕鬆！」雪遙瞇起雙眼微笑道。

「同埋返咗咁耐兼職，都習慣咗喺啲熱嘅地方做嘢lu！所以我先唔覺得攰咋！」雪遙接著說。

本來還在欣賞雪遙那可愛的模樣，但智恆忽然把我拉到身邊。

「咩事。」

「不如問下巧渝，佢同李峻仁嘅事。」智恆悄悄地說。

「嗯...又好...我都想知。」

雖則大概知道李峻仁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討厭地理學會，但好歹我也是巧渝的朋友，還是有些好奇。

「巧渝，可唔可以問你少少嘢？」智恆輕拍正在跟雪遙聊得興起的巧渝。

「嗯？做咩？」巧渝別過臉來。

「你同李峻仁...係咪有過啲咩奇怪關係。」智恆緊張兮兮地問。

聽到這句說話後，巧渝頓時愣了愣，視線向下飄去，表情變得有點複雜。

「............」

她深深吸一口氣，又看著我們。

「佢呢，以前追過我。」

嗯...合理的答案。

「其實啱啱識落，佢未去到而家咁黑人憎，所以曾經有一段時間。」

「我對佢都有少少好感。」

如果單看李峻仁的外表和行徑，那他的而且確是一個不錯的男生。

「上年考完試，升中六嗰個暑假，佢都有keep住約我出街，我都有應承佢出去。」

「本來，我以為喺埋一齊只係時間問題。」

「不過。」

巧渝略微咬牙切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不過...？」我說。

我快速瞄了雪遙一眼，發現原來她正留心地聆聽著。

「最後有冇一齊？」智恆忽然說。

巧渝搖搖頭。

「冇，因為佢做咗一件令我覺得好討厭嘅事。」巧渝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絲憎恨和厭惡。

討厭的事情嗎...

「算啦，都過咗去，我而家對佢都冇咩感覺，只係唔知點解佢仲係咁嬲我。」

我和智恆相視一眼，意識到再問下去好像不太好，所以便沒再探究。

但是此時，雪遙忽然問了一個驚人的問題。

「如果佢再追你，你會唔會接受？」

「...........」

「唔會啦，我已經有....」

這刻，工作人員的呼喊聲打斷了巧渝。

「差唔多要繼續喇，你哋準備一下。」

這個提醒真是來得及時......

「好！我哋要繼續努力！贏咗嗰幾張機票返嚟！」巧渝站起來，雄心壯志地說。

如是者，下午的活動又接著進行。



原先預備的存貨，基本上已經賣出一半，按照早上的人流，加上陸續回來的學生，全數售清並不困難。

驟眼看去，其他學會的情況不算太理想，看來今年我們地理學會，真的有可能問鼎是次活動的冠軍。

可惜，還要先過籃球學會那關。

距離活動完結剩下不足一小時，於是我稍為跟兩名毒撚點算存貨。

「啲衫仲淨幾多？」我問。

「而家仲...仲有二十四件。」毒撚一號說。

「嗯，咁應該冇問題。」

現場還有不少人流，應該能輕鬆賣完。

「未試過賣得曬啲嘢，上年起碼淨三分一。」智恆隨手拿起一件衣服說。

「估唔到今年淨係一個朝頭早已經賣咗一大半。」智恆接著說。

「學校出到咁厚禮，啲人Sell嘢嗰陣都落力啲。」我沒好氣地笑道。

「係啫，但都唔係個個學會都好生意。」說罷智恆指著籃球學會的攤位。

「除咗佢哋。」

的確，只有我們的情況不相伯仲。

他們的攤位上已經沒剩多少貨物，李峻仁亦開始放鬆下來，正坐在一旁抖著雙腿。

其實嚴格來說，他從開始就沒投入過，只有學會的其他成員在認真工作。

「睇落同我哋差唔多情況。」我說。

「是但啦，最後勝負都係睇張財務報表，理得佢賣唔賣得曬。」智恆說。

希望能勝出吧。

有智恆和巧渝處理那剩下的少量存貨，於是我暫時把注意力轉移到雪遙身上。

她把爐具收拾乾淨，然後輕輕抹去眼角的汗水，又深深地呼一口氣。

「攰唔攰，我去買枝水俾你？」

「放心啦唔攰呀，唔算好辛苦。」雪遙微笑一笑，看著我說。

「我一開始仲驚你捱唔到全日。」

「嗯？點解咁講？」

「上次同你行山......你...」

雪遙聽罷面露尷尬神情，立即用濕透的手掩住我的嘴巴，阻止我繼續說。

「有其他人喺度㗎...唔好咁大聲...」她有點害羞地說。

我笑了笑，她便鬆開手。

「喂...你兩個打情罵俏完未，當我哋透明？」巧渝無奈地說。

我跟雪遙對視一眼，又把視線移開。

「咳咳，唔好意思。」我說。

刺眼的太陽慢慢降下，只剩下一小束光線在山丘之上透出。

一整天的勞碌過後，我們終於成功把所有貨物售光。

「嗯...好攰呀.......」巧渝用力地伸了懶腰。

「今日最落力係你啦。」我說。

「梗係！不過大家嘅功勞都唔小嘅！」巧渝滿意地點點頭。

「係咪走得。」智恆說。

「交埋財務報表上校務處就走得。」

「咁我..我哋去交...」

「唔該曬～」巧渝拍拍兩名毒撚。

待毒撚們離開後，巧渝又興奮地擁著雪遙。

「睇嚟我哋可以去日本喇！」

「咪咁得戚住...都未出結果...」我說。

「咁掃興㗎...FF定啫！」巧渝瞪著我道。

「差唔多要執嘢喇。」智恆說。

正打算收拾現場時，籃球學會那伙人又走了過來，不知道有什麼意圖。

「Wow，幾犀利喎。」

「呀渝。」李峻仁看著巧渝，露出意味深長的怪笑。

只見巧渝別過臉，一言不發。

「又想點撚樣呀你。」智恆說。

「哦冇，嚟話聲俾你哋聽，今次我又準備贏。」李峻仁淡淡地說。

看著李峻仁那囂張的臉，真的很不爽。

「你又知？都未出結果。」我有點不屑。

「咪係，我哋一樣都係賣曬啲嘢，邊個贏都仲要等學校宣布。」智恆補充說。

「唉你哋鍾意啦，總之我就贏撚硬。」說罷李峻仁便揮袖而去。

他就這麼喜歡過來揶揄一下我們嗎？

「條撚樣...串到佢...」智恆有點憤怒地說。

「算啦，無謂激自己，下星期一早會就可以收佢聲。」我拍拍智恆。

這刻我們陷入沉默，並同時看著巧渝。

不知道剛才的時候，巧渝正在想什麼。

「走啦，天都就黑。」巧渝說。








踏出校門後，雪遙忽然拉著我的衣袖。

「楠，一陣得唔得閒？」

「可唔可以陪我去個地方？」







她一言不發，我們安靜地並肩而行，不知道雪遙打算帶我到什麼地方。

寂夜之中，雪遙隱約散發著一種讓人很想保護的感覺。

「到喇。」

這裡是距離學校不遠的某座後山，以前經過的時候，都會看見小孩子於此處附近嬉戲。

「做咩嚟呢度？」

「細個嗰陣，媽咪成日帶我嚟呢度睇星星。」雪遙輕掃地上的枯葉，然後盤腿坐下。

她果然十分孝順，也很念舊。

「擔心佢？」我也緩緩坐下來。

「嗯...擔心就一定擔心。」

「但係我知道呢刻嘅我，做唔到啲咩。」雪遙抱著雙膝，像個初生嬰兒一樣。

「所以我都睇開咗，不過都係會放唔低。」

「都唔係，你一個人負擔曬媽咪嘅醫藥費，你已經付出咗好多。」我安慰道。

「嗯...不過...」

「比起佢嘅痛楚，我做嘅，只係微不足道。」

她，比起很多女生堅強得多。

至少，她沒放棄。

一直咬緊牙關地活下去。

「其實你已經好叻女。」我別過臉，感慨地看著雪遙說。

「嗯？」

「喺學校嘅時候，你總係笑面迎人。」

「成日笑嘅人，內心先係最孤獨。」

「唔係咩？」

雪遙帶點詫異地看著我，又噗哧的笑一笑。

「噗，估唔到你都會咁認真講嘢。」

「唔好睇我平時咁樣，我都係一個成熟嘅男仔嚟。」我假裝認真地說。

彼此對視數秒，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白痴......」

「不過，而家嘅你唔再係一個人。」

「因為有巧渝、智恆佢哋。」

「當然啦，仲有我。」我拍拍胸口說。

雪遙笑了笑，便說。

「最尾嗰句先係重點？」

我故作思考，又把視線放向天空，靜靜地觀察著。

夜空中的星星閃爍不停，微風輕輕拂過臉頰，讓人暫時忘記現實，把所有煩惱拋諸腦後。

「咁樣都幾舒服。」雪遙閉上眼睛說。

「唔知...咁平淡嘅日子，仲可以維持幾耐。」她十分溫柔地說。

「只要你想嘅，一直都可以，係咪？」

「嗯。」雪遙點點頭。

「如果你有咩需要，記得同我講。」

她沒有回應，而是默默靠在我的肩上。

「而家咁樣，就好足夠。」

的確，這樣就可以了。

或許在金錢上幫不到什麼，但至少。

她選擇依靠我。

這個狀態維持了數分鐘，雪遙便站了起來，然後示意差不多要回去。

「聽日得唔得閒陪我去探下媽咪？」

「得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