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小息,社工室門被打開:
 
「姑娘仔,Hello。琴日我嚟咗揾你,點知唔係你值日添。」
 
是那個和思思相撞、說她矮的男同學。
 
「係,有事揾我?」
 
「想同你傾吓偈啫,你唔報警就得啦。」他又調笑了一下,直接跌落在沙發上,再抱着公仔形攬枕。


 
思思卻不覺好笑,如果他所說出口的話涉及刑事,那麼,知情不報是不可以的——
 
「姑娘仔,你做咩黑面?我講吓笑啫,冇犯法喎;你唔好好似啲大人咁啦,咩都諗餐飽,都唔開心嘅。」
 
「我真係大人嚟。」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向一個學生重申:她已成年,好奇怪。
 
「我知。」


 
他忽然尷尬地抓了抓頭,不知怎樣表達他的意思,他只是覺得,她不應該是那種墨守成規的女子,她素雅,隨心地畫上簡單的妝,不似別人塗上厚重的濕粉,畫上誇張的眼線,感覺她就是不一樣,不應該想得多、想得重。
 
思思見狀,只好問:「揾我做咩?」
 
「冇,唔想上堂,所以嚟揾你傾偈。」
 
「宜家小息喎,傾完都係要上堂㗎喎?」
 
「小息打鐘之後,我會同老師講我落MI,落完去簽個名就上番嚟揾你。」


 
「唔得咁㗎,走堂?」
 
「我真係唔舒服㗎,唔係只係為咗走堂。」
 
思思見他精神奕奕,眼神明亮,不覺他病:
 
「你邊度唔舒服呀?」
 
「一上堂就唔舒服,我有課堂恐懼症,一見到書就暈,一聽見教書聲就想嘔。啲老師都唔鍾意我㗎啦,淨係鍾意啲又乖又靜嘅學生咋嘛,我唔上堂佢哋仲開心喎。」
 
他扶額,作頭痛狀,顯示恐懼症之嚴重。她想像,是他在課堂上搗亂嗎?所以,老師因為他擾亂課堂秩序、阻礙授課而討厭他嗎?如此,其實老師喜歡乖巧的學生也似乎很合理。
 
他突然認真,續道:「我真係想同你傾偈,等等咩都講。」
 


如果他真的有心事,她當然樂意聆聽,真好奇這個看起來與純樸校舍格格不入的男生在想些什麼;而且,她倒不愛管閒事,不會向老師報寸。
 
「咁你落到MI又上番嚟,唔會俾人發現咩?」
 
「校務處啲人都唔會去MI睇嘅,就算係喺隔離呀,都唔會記得啦。簽個名就得㗎啦。」
 
她狐疑,怎麼可能不會發現;可是又想,以前自己因身體不適而到醫療室休息時,也不會有人來她是否還在。又聽他說:
 
「放心啦,我經驗豐富喎,MI是我家。」笑得落寞。
 
小息完結,他站起,準備下去;思思說:「你攝番好件衫先。」
 
「得啦,咁多規矩,真係麻煩。」還是乖乖地整弄衣服。
 
思思突然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卻想不起是誰;因為,現在她身邊沒有這一種人,成年人誰像他這樣?不守規矩、思想跳脫、言語大膽,這種莫名地勇氣,到底在年月間消耗殆盡,言行舉止都是平穩而符合社會規範的,不可行差踏錯,不可離經叛道——


 
難道他像賈寶玉嗎?她想想,又笑笑:不是。這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好像要追溯許多年前了。
 
他上來,又馬上將裇衫抽出,望向思思:「唔想攝衫。」隨即又癱倒沙發。
 
社工室不大,只有一張書桌、一張電腦坐椅、一張沙發;思思轉頭,問:
 
「嚟,你想同我傾咩啊?自我介紹吓先?我仲未知你叫咩名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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