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對有些人來說,綿長的情感是一種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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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祝你揾到個你真係鍾意㗎啦!」思思欠一欠身,示意朝光把手抽離她的肩。
 
「我揾到啦。不過,佢唔鍾意我啫。」他坐回沙發上。
 
「表咗白?」
 


「未。」
 
「點解唔試吓?可能等米呢。佢拍緊拖?」
 
「唔係拍緊拖嘅……但係,我估佢應該有鍾意嘅人啦。」
 
「咁你追吓佢囉。個女仔又冇拍拖,試吓啦,如果拍咗拖結咗婚先難搞啫,無謂破壞人哋感情啦。」
 
「咁如果,我意思係如果,個女仔結咗婚,但係已經唔太鍾意佢老公,可唔可以去馬?」
 


她有些心虛:「最好唔好啦,人哋點會唔太鍾意老公?未離婚喎。」
 
他心想:好出奇咩?大把人出軌啦;故問:
 
「你呢?你好鍾意佢咩。」
 
「係。」她大聲說。
 
她是不可能「不喜歡」阿朗的吧;但這刻,她又明顯感覺到,同樣是不能坦誠相對,她與朝光相處輕鬆得多,至少可以與他同在同一個空間仍輕鬆自如,不怕尷尬,不覺僵硬。
 


朝光錯愕於她忽然堅定,唯有笑笑:
 
「哦,咁呀,咁咪好囉。」可是,他又不解,如果真是喜歡,喜歡難道不能排除萬難治癒一切問題嗎?不是說有愛萬歲?何故憂愁?何解每次提到丈夫總是表現得不太自然?他又問:
 
「喂,其實係咪真㗎?」他真誠地看她。
 
「真㗎。」她重複地答:「真㗎。不過有啲嘢,始終好難同你解釋,人與人之間,有時真係好奇妙,或者你會話係好奇怪——我同你相處,可能仲相處得好過同我老公。不過其實好唔好呢,喺我呢個階段,已經唔係太重要啦……又唔係十八廿二,我連女都生咗個啦。」
 
說說真心話吧,與她較親近的後輩才不會輕易質疑她,可是,她總不能找棉花糖說吧。
 
「相處得唔好,又點會唔重要?」
 
他卻有點激動。他知道她並不是太幸福,有點揪心,為什麼不能早些遇見她?或者,把他早生十年吧!可是,當他們都處於現世,聽她說與他還更自若時,他是自私地快樂的。
 
「你以後就明㗎啦。」


 
「唔好成日以後啦,我宜家都明,你講咪得囉。我夠十八歲㗎啦。」
 
「其實你有少少似我老公,佢同你講過差唔多嘅嘢,以前。」
 
以前的阿朗和朝光有些共性;譬如,他們同樣勇敢、願意反抗,骨子裏也有一種傲然的不屈,懂得直接表達自身意願,也不甘被看輕,渴望飛翔於更遠更高的世界。而她,剛巧很喜歡這一類型的人,個個都怯懦折腰,唯他們不是,寧願挺直腰桿抵抗罵聲和質疑,卻絕不會因此而動搖理想,仍然走想走的路。
 
「我覺得我靚仔少少喎。」
 
「係咩。」她漫不經心的答。情人眼裏出西施,阿朗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現在呢?現在共對的時候又覺得,其實他只是凡人。
 
他也有這樣的感覺吧:是不是看得清楚她臉上的毛孔了?是不是撫摸過她的粗糙了?是不是也在心裏隱隱覺得床伴也不過爾爾?
 


「係!話哂我都係大西北梁朝偉喎。」
 
朝光沒頭沒腦的笑。
 
思思忽然覺得,她又回到了以前,她又能夠和愛的人好好地相處下去,明明,他們那麼相似,何解在她看來卻是很不一樣?而他和他對她的態度,也是肉眼可見的不同。
 
她很想念很想念最純粹地愛他的時候,很想念那個破釜沉舟頑固又倔強的自己,想念當日那對快樂無憂的愛侶。
 
曾經,沉默是舒閒的休息,現在呢?怎麼會變死尷尬的冷清?
 
到底為什麼?她尚可與陌生學生共處一室,即使不語亦極其自洽;可是,面對阿朗呢?那個見盡她風情風光、親吻過她每一次肌膚、在她身軀內外都留下過愛液的人,相處時,二人卻像征戰的死士,一聲不吭地迎頭一場互相蠶食的腥風血雨?卻無昔日温馨的歡聲笑語、揶揄調侃?
 
「而且,我都仲後生吖嘛,以後一定可以更加有男人味喎。」
 
朝光又道;對,他有未來。


 
他不似已近三十歲的阿朗,他是他,還有未知的不安和快樂。
 
不似他們,在平凡的日子中,被安逸和泛濫的安全感殺死,可是,逃不出這樣一個富足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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