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事情發生後,我和他除了在咖啡室上班時會見面之外,他幾乎每天都陪著我。

有時候是吃一頓飯,有時候是一整天的陪伴。
他連酒也沒有再喝,因為他把所有時間都奉獻了給我。

即使我們沒有見面,他也很著緊我的一切。

「你返工小心啲,啲粗重嘢叫老闆娘做,你唔好做啦。」他總是這樣叮囑著我。

「得喇,你都知無咩粗重嘢做㗎。」



「總之你攰就休息下,唔好操勞咁多啦。」

「你係關心我身體,定係個bb?」我忍不住問他。

「你。」

所以我的世界也就只剩下他一個。

「今日你想去邊?」阿宇放學後到我的宿舍接我,這已經成為我們的日常。



「周圍行下啦,我唔想再成日瞓係到。」懷孕以後我經常卧在床上,一睡就是十多小時,很久都沒有外出走走。

「咁我地去沙田個邊行下啦,有個城門河,個環境都幾舒服。」

我們坐上巴士到沙田。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很陌生,因為我家住在九龍的關係,很少機會來到這一區,因此我完全不熟路。

「你住沙田㗎咩?」我們下車後向著斜路走下,旁邊就是城門河。

「我姨媽就係住沙田。」他始終都認為這是「姨媽的家」,不是他的家。



「哦...」我望向河邊:「呢到都幾啱散步喎。」

「係呀,我有時都會落嚟跑下步。」

「如果我住呢頭,我都應該會成日落嚟行下。」

下午的城門河人流不多,有些放了學的小學生在跑;有些老人在慢走;這種交錯就像一個快鏡和慢鏡在重疊。

我們在一座橋的前面停下了,他望著河說:「好似無好好同你傾過件事。」

「吓?」我有點驚訝,沒有想過他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其實我真係好對你唔住。」他嘆了一口氣:「呢段時間辛苦你啦。」



「唔好又講對唔住啦...你都好好,又無走咗去,又日日陪我。」我衷心地說:「我好多謝你,真心嘅。」

「傻啦,呢啲係我應份㗎。」他摸著我的頭:「我地都將第一次奉獻咗畀對方。」

「嗯...估唔到會咁。」我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雖然我哋決定咗唔要,不過我會好感激有過呢段經歷。」

「我都係。其實諗深一層,無論發生好定唔好嘅事,都係我哋人生嘅一部分。所以我地要學識接受佢、面對佢。」他繼續順著我的髮絲向下摸,另一隻手輕輕摟著我的腰部。

「我相信呢件事過咗幾耐都好,都係對我哋往後人生一個好好嘅體會。」我轉身回抱他說。

「細個嘅事,本身已經令我覺得生命好脆弱,話無就無。我無諗過去到而家我又要經歷多一次...」他輕輕放開我,然後點了起煙:「但真係無辦法,我哋都無能力要...如果夾硬生佢出嚟,對大家都唔好。」

「如果當初我好堅持話要,你會點?」我好奇地問。

「我會勸你唔好要。」他輕笑了一下。



「咁我死都話要生呢?」

「如果你好堅持,我都無計嘅。」他聳聳膊:「不過我真係會叫你唔好,因為我地真係承擔唔起呢個責任。」

「我都係問下,我都知要唔到。」我沒有向他坦白,其實我對孩子有很深的感情。

突然一下胶痛,我忍不住彎下身來。


這是懷孕初期經常會發生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我也不太驚慌。

反而我的舉動嚇壞了他:「喂,做咩呀?好痛呀?」

「係呀...有時候唔知點解會好肚痛。」我捂住肚子說,然後扶著欄桿對他說:「唔使擔心,一陣就無事。」



他不知所措地扶著我,直到我慢慢挺直身子,他才鬆一口氣。

「嘩,畀你嚇死。」他抱著頭問我:「我可唔可以...摸下佢?」

「好呀。」

然後他蹲下身,輕輕撫摸了我的肚子數下後,對著孩子說:「BB,你要乖乖地。媽咪陀你好辛苦㗎啦,唔好整痛佢,知唔知呀。」

我沒有想到他會說這種話。

一陣溫熱在眼眶裡幾乎傾瀉而出,我眼前是一個很愛護我和孩子的爸爸。

到這刻我才忽然意識到,我們之間的身份和關係,不是情人也好,至少是一家人。

我們三個是真真正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