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一覺醒來,昨日之事仿如夢一場,不真不實,但當我出廳望見地下的屍體,就覺得即使再荒謬也是真實發生。
 
打電話將屍體送回殮房後,雖然他們有懷疑過我會如何發現屍體,但沒有證據下,一切就不了了之。
 
而更讓我覺得奇怪,就是昨天殮房的屍體失竊案,原本我打得輸數,會被人炒魷魚,可是一回到殮房,就見到上司對我好言好氣,態度恭維。
 
「對唔住⋯⋯」我腳震得發抖。
 
「唔係唔係,我哋講對唔住就真啦。」上司竟不是對我兇惡的態度,而是溫柔的語氣。
 




「吓?」
 
「琴日,無嚇親你嘛?」
 
「喔⋯⋯無呀。」
 
上司一向是那些態度差劣的人,這樣的態度卻讓我有點害怕。
 
他拉我去後門,就是上香處,低聲跟我說:「相信你都知道發生咩事啦。」
 




「係⋯⋯對唔住,我會一力承擔返個責任⋯⋯不過我真係想你哋知道,我唔係有心整唔見,希望你哋唔好告我⋯⋯」
 
「你講咩呀,上頭落咗命令,琴日嘅事唔準再提。」
 
「明白⋯⋯」
 
「好啦,辛苦你啦。我相信經過呢件事之後,你同我都會升啦。」
 
「吓?」
 




「老實講,琴日所有屍體好似有返靈魂咁跳出嚟,畀著係我都會驚,所以你放心,我哋無怪過你,只不過你都知啦,呢件事傳咗出去,大家都會好大件事,特別係市民大眾,知道有屍體走出咗殮房,會點諗呀?傳媒又一定會大力渲染,到時恐慌就大件事。所以上頭要呢件一定要保密,你知道嗎?」
 
「屍體自己走出殮房?」
 
他拍手掌,不斷叫好:「無錯!我就係要呢種,就係一面無知嘅樣,完全唔知我講緊乜嘢咁,總之大家唔知,就大家都有著數,OK?」
 
「噢⋯⋯喔⋯⋯」我還是不太明白。
 
「放心啦,錄影帶只我有一個人睇過,係好恐怖,已經交咗去畀上頭,佢哋叫我哋唔好講出去,所以明白嗎?」
 
「明白。」
 
「返去做嘢啦。」
 
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竟然是屍體自已跳出殮房?而我竟然又一點責任都不用負,真不敢想像。




 
難道,昨日所有屍體都是那些殭屍?想到這裏,我的後背不禁冒出冷汗。
 
一整天下來,我都沒有精神,特別是對著那些屍體,總有種感覺它們會如昨天的殭屍一樣,彈起咬人,腦海盡是這些畫面。
 
因為前一晚殮房遺失所有屍體,我不知上頭如何處理,但整件事確實壓了下來,沒有傳媒,也沒有家人找上門,整件門竟似沒有發生過一樣。我也樂得清閒,只處理新進幾具遺體。
 
下班後,天色昏晚,我搭小巴回葵芳地鐵站。
 
回到家裏,家裏有兩戶的燈都亮了,這次AV仁正在房間看A片,聲音吵鬧。我待他完事後,便輕力㪣門。
 
「阻唔阻你?」
 
「咦,改變主意想睇啦?」
 




「唔係⋯⋯我想問,你知道你尾房嗰個南門蔚有幾多?」
 
他放下耳機,關掉A片,說:「咦,你知道人哋個名啦?好熟咁喎。」
 
「只係傾過一次偈咁。」
 
「已經好多啦,我喺度住咗幾件,都係同佢傾過次數都好有限,你好叻仔㗎啦。」
 
「咁你知道佢有幾多?」
 
「咁我又唔係知幾多,因為佢好難相處,講嘢冷冰冰,成個冰山美人咁,又無乜話題,古古怪怪,你又唔可以同佢講AV,你明啦。」
 
「係⋯⋯你知唔知如果佢唔喺度,咁會喺邊度?」
 
「佢會喺廟街開檔。不過⋯⋯」他眼神有點閃縮說:「勸你唔好去,好古怪。」




 
「你可唔可以帶我去搵佢。」我說。
 
幾經請求,他終於答應了。
 
入夜後的油麻地廟街五光十色,龍蛇混雜,大排檔、雜貨、手信、色情用品店、嫖妓應有盡有。
 
據AV仁所講,廟街的勢力眾多,錯綜複雜,駐街有不少有命的風水算命師,形成連營夜檔的特色,來者探訪或問學業、或問前途、或求姻緣。
 
在云云算命檔之中,位於停車場轉右直行三十步有一檔不顯眼的小檔,正是南門蔚的攤檔。
 
「你自己去啦,我就去做facial先。」他帶我來到附近,就自己去了美容檔。
 
我站在那檔門口,鄰檔對我側目而視,途人避之則吉。
 




「先生,算命請坐,呢檔好邪㗎。」鄰檔一個穿功夫衫的老伯對我道。
 
她的攤檔門招牌上寫的不是「占卜、風水、八字」,而是空白一片。
 
揭開布廉,南門蔚正坐在裏面,閉目沉思。
 
其實怎樣看,她都是一位美女,不過麻煩類型。
 
不像其他算命師的打扮,她還是身穿白色連身短裙,桌上沒有算命書,枱面僅有一部電腦、一束花,擺設簡潔。
 
是淡淡的薰衣草味。
 
「你嚟找數?」她沒有開眼,卻已知道我的存在。
 
「呃⋯⋯一嚟啦。」她不提我也不記得此事,掏出二千蚊後,我說:「我仲有啲嘢想問妳。」
 
她終於睜開眼, 收下金錢說:「每條問題$100。」
 
「好,咁我可以坐低講?」
 
「可以,$100。」
 
我呆愣半响,良久後坐下,繼續說話:「其實呢,琴日究竟發生咩事⋯⋯」
 
「先伸手。」她說。
 
「左手定右手?」
 
「雙手,$200。」
 
我伸出手,她從一個殘破的龜甲倒出三個古舊的刀幣,放在我掌心,她的雙手包著並揉合我的手,過了三秒後,她縮手道:「放低。」
 
我分開合掌,刀幣咯噠落地。
 
「丁丑年壬寅月乙巳日甲申時,乙木命。陽壽尚餘六十九年三十一日。」
 
「啊南門大師,我唔係要算命,我係⋯⋯」我回顧四周,再壓低聲音說:「我係有麻煩上咗身,我怕我無咁長命。」
 
「我知。」
 
「妳知?」
 
「係,$300。你咁出名,我點會唔知。」
 
經她一講,我有點臉紅,原來我是名人也不自知。
 
「你令無數屍體走甩咗,全行人都識你。」她嘴角上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