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心殿內一處廳堂,此刻的文先生正躺在榻上啣著一根煙管,嘴邊不住的吐著裊裊白煙,
此刻他臉上有著一股飄然之意。
「大鬍子,這管西樂駕鶴可是好東西,你哪裡弄來的?」文先生一邊吸著大煙,嘴上吞吐著問。
『嘿嘿,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可是號稱有多大的事,吸一管總能解決的寶貝。』大鬍子看著文先生一臉忘我樣,不禁得意起來。
「呵呵,那如果一管不能呢?」文先生調笑著
『那就多一管唄!』
兩個人相視著哈哈大笑起來
 
行走了將近半日後的少年,此時的他正站在那片金色海洋之前,
從山上往下看,這一片海洋璀璨的讓人炫目,




然而真正站在它面前時,瀲灩的水光卻不讓人感覺刺眼,
反而水上互相折射出的氤氳氣息,讓少年隱約感覺自己的靈魂更凝實了幾分,
這個現象讓少年低聲驚呼了一聲,雖然少年不明白具體來說發生什麼事,
但隱約感覺,即使是這樣靜靜的站在金色的大海面前,海面上散溢而出的炫光都對自己有益。
人看見美麗的東西就有不自覺去觸碰的習慣,少年近距離面對這片金光閃耀的玄奇大海,
讚嘆它的奇妙又怎免於俗,於是少年蹲了下來,伸出右手想要去觸摸金色的海水。
 
當少年手要碰觸到海水時,一道風穩穩的從海面吹出來,
少年的身體停住了,風像一堵看不見的牆停住了少年的動作,少年感覺詫異,
同時快速的明白有事發生,跟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是最基礎的判斷,因為不能確定是人或是什麼造成那道風,但沒有惡意錯不了,因為他並未受傷,
於是少年抬起頭來,他看向海,他希望找到原因,是不可以?還是不能?又或是不行?大海不是他的,
不能一到這裡來就犯了規矩。
 
少年看著海,海上不遠處有一艘竹筏往他的方向前進,少年覺得很詭異,竹筏是要如何能撐過來?莫非這遍海洋其實不深?
還是人死後的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理由可言?少年不知道。竹筏來的速度不慢,當少年還在想著撐閥人的長相時,
一張約莫三四十歲,清瞿纖瘦帶有短鬍渣的臉出現在少年面前。撐筏的中年男子穿著,與陽世間的渡船夫沒有區別,
但少年卻覺得船夫看起來,很有飽讀詩書但又帶有滄桑的氣質,少年不懂這樣的融合怎會在船夫身上體現,
正在少年還在想著緣由的時候,中年男子說了一聲『上筏』。
接著一張通體碧綠的大竹筏停在了少年腳邊,少年有點懵,他沒有要登筏的意思,




他還要到忘川去,於是少年站起來退了一步。
 
少年雙手抱拳向男子道「我不能跟你走,我還要到忘川。」
少年心想,這裡的人都知道忘川是哪吧。
中年男子看了少年一眼,問道『你熟我熟?』
下一秒,少年踩上了竹筏。
 
見到少年已經上筏,中年男子手握渡竿向下一撐,竹筏穩穩的離開了海岸。
擺渡人看著金色的汪洋淡淡的道『這條河你們人界叫它冥河,也是你口中的忘川。』
少年聽後微微一怔,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幾乎沒有盡頭的海其實是條河。
擺渡人續道『一般來說渡過了這條河到彼岸,接著的就是等待重生,可是有些存在已經不適合重生,還有某些特殊的人還不用重生。』說完後擺渡人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不懂擺渡人為何跟他說這些,但是傾聽是他擅長的,還有思考。
少年想想後,認真的看著擺渡人說「是不是我是特殊的一類?」
擺渡人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他繼續說『如果讓你選擇,你會回去,還是直接下一段生命。』




「如果我前緣未盡,那我想回去看看。」
『為何?』
「因為有些恩怨,我不想留到下一世再糾結。」
『即使再死一次?』
少年看著擺渡人的背影道「我還是把話講清楚,如果我能活過,我會為自己報仇,報完仇後我可以自己回來。」
說著少年用拇指朝著自己的喉嚨劃了一下。
「如果僥倖沒死,數十載後依舊會再見。」
 
『你看看這條河,你能看到什麼?』
少年聞言,向著河床看去,這時的他覺得他看的是星辰,有一種在遼闊的平原看著夜空,卻為自然之大,宇宙之遼闊所震驚之感。
 
擺渡人道『如果宇宙是星辰的家,那麼冥河就是靈魂的宿地,冥河對照星空,星空有多大冥河就有多深,當你抬頭看著天空時,是否能感受到其中的深邃遼遠?
如果把星空當作實體的乘載處,那麼冥河就是靈魂的歸鄉,
星空是彼此吸引的軌道,偶爾會產生碰擊,冥河則是一塊流向未知,
河川流動有方向無終點,有河道卻不計快慢。』




 
有幾個問題我要你回答我,擺渡人問道
『死後的世界靈魂依舊有情緒,靈魂,魂魄是什麼?
是僅剩最直截表達的魂,還是仍有世俗學得的禮?』
『如果你已經死了,死後的世界是在你生前見聞的想像下模擬出來的,還是真的就是如此?』
『你真的死了嗎?還是你存在的這裡是一場夢?』
 
這幾個問題貌似相關,但卻又彼此獨立,少年隱約能抓到一絲問題中露出來的訊息,但卻又無法將之掌握,
半晌後少年搖搖頭「這些問題我還回答不了,就算第三題我猜對了,但我依舊不是明白,這跟學堂上辯答不同,
不是我猜對講出一番道理就好,這問得是我的本心,是自身對於生死的體悟。」
 
『你已經回答了第一題。』
少年一聽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冥河,他需要片刻的沉默。
 
冥河之下,萬里之遙數個巨大的靈魂正游聚一起,交談起來,




哈哈哈哈,有誰想的到冥界的冥主興趣是在冥河上渡筏。
他那副死樣子已經無數年了,當年我還弱小時就聽聞過。
對,他每每數載還會換著花樣渡河,我就看過他弄了一艘樓船,一個人站在船頭看著冥河數百年。
哈哈哈哈哈,對。
不過,那個少年是誰?怎麼就上了冥主的船?
靈魂裡白中帶紅就是冤死,他是死於非命,不過他魂外有藍光這表示他吃過還魂草,這還魂草居然在陽世間還有?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了。
還魂草不稀奇,相較於那個少年靈魂中的黑芽,還魂草的稀有度算個鳥毛?
黑芽?我看看仔細!!
這時數個大魂感起了興趣,紛紛看往少年,一時間數道強大的神識穿過千萬里,掃視少年的靈魂。
只見少年靈魂深處,有一株頭大腳細的黑色枝枒,枝枒上已開了若干嫩芽,那些芽葉環繞著芽體像是細小的鎖鏈。
真的有!黑芽在那!
這只記載在古老典籍上的東西原來真的存在。
連我都以為只是傳說……。
………
……………




一時間幾個老怪物像小孩子一樣,七嘴八舌的熱鬧了起來。
 
竹筏上冥主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遠處,當眾魂用神識探查少年時,他就發現了,但對他們的動作毫不在意,知道就知道,別來搗亂就沒事,真要敢搞事,硬塞也把你們靈魂塞進畜生體內,去回味弱小無助的曾經。
 
冥主轉頭對少年道『上岸後吃飽再回去。』
少年一臉戒備的反問「你這是在回答第二個問題嗎?」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岸的,他以為看不盡的冥河會花很多時間才渡過,在上岸前他問了擺渡人,那些在河裡的靈魂是怎樣相處的?
 
冥主跟他說靈魂在河裡,彼此都有一塊自己的空間,不會互相干擾。
少年說「那他們內心平靜嗎?」
冥主說『我想是吧。』
少年聽完後用力摘下自己的右手手指,丟進冥河裡面。
冥主問『這是為何?』
少年答到「我一心想求得內心的平靜,所以我想先佔一處空間,而且如果是夢的話,我也想知道這樣做的話,這場夢會如何下去。」
少年頓一頓後笑著道「我用這方法回答第三個問題。」
冥河岸上渡頭處,少年的右手手指斷緣像是被扯斷的麻糬一樣,斷口沒有流血,只有一點點的形狀,少年舉起手來看著自己的右手,之後他道「我受傷了,等等我可以多吃幾碗嗎?」
 
冥主看了看他之後轉頭離開,逕自向前走去,少年見狀跟了上去,
登上岸後的兩人,來到了一處山巒入口,冥主對著少年道
『這座山叫氓山,入氓山鍛神魂,這是我給你的試煉。』說著冥主伸手向少年點了過去,只見一道芒光從他手上發出,之後迅速的鑽入少年的額頭。
『這是關於這裡的訊息,至於完成到怎樣才算是鍛神魂,這個沒有答案,這座山裡你能帶走多少東西,都是你來決定。』
少年看著冥主露出一臉遲疑,想了想後他還是決定開口「那個,不好意思,但是我趕時間,我快頭七了。」
 
聽著少年的回答,冥主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怎麼跟這傢伙講話好不愉快,冥主忍著暴打少年的衝動,耐著性子對少年說『在這裡就算你待了一百年,外界只過一天。』
 
少年一聽也沒覺得很好,他只感到有些麻煩,難道自己要花個幾百年在這裡,之後再出去復仇?
雖然說自己很恨,但有長達百年的恨意,百年讓一個人去恨一家人,到時候,估計自己的心態早已扭曲,
少年還是覺得這個有鬍渣的中年男子想法不夠透徹,為此他不禁心裡呧咕起來,我不是說過,讓我去報報仇後,
我就自己回來嗎?是不是自己講得不夠清楚?只是看中年男子的臉色,少年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
少年覺得自己很會察言觀色,不會得罪人。
 
冥主看著少年,他覺得少年的想法都寫在臉上,這是一張不會隱藏自己情緒的臉,更何況自己堂堂一個冥主,
任何存在,只要在這塊土地上,他想知道什麼,他就能知道,什麼長達百年的仇恨這些東西,要自己去渡,
要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還是將之過度為塵埃,那是生命的選擇,同時也是神魂鍛鍊的一環,
生命更高的層次是何種狀態,與人的決定及態度有關,人間,除生死之外無大事,陰間,除輪迴之外再無事。
 
冥主站著看向少年不再說話,少年感受到了,他懂他只能進山,於是他走進去了,但他還是有點怨言,說好的飯呢?
吃飽後再回去呢?果然鬼也是從人間來的,有句話娘常常對爹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鬼都會騙人,
真的沒錯,雖然我是男人,但我以後一定不要騙人。少年暗自下了決定。
 
少年走進了岷山中的山路小道,他看著兩旁的樹林岩石,與一般人間無異,但他又好奇差別在何處?
當他這樣想時相關的訊息知識,以一種平穩的速度在他腦海裡流動起來,
少年知道這一定跟剛剛中年男子丟到他腦海裡的光點有關,於是他停下腳步,站著不動,細細的「閱讀」關於岷山的訊息。
 
「岷山雖然叫岷山,事實上是一座山群,從擺渡人給我的資訊來看,似乎有個妖邪被壓在數座山峰之下,範圍橫跨了數十萬里,妖邪的全身四肢、五臟、心、眼、鼻、口、喉,甚至連印堂之上都有一座山峰鎮壓,要我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做什麼神魂鍛鍊?」少年覺得自己不幹了,這個已經不是以卵擊石,說是螞蟻撼大象都不為過。
 
少年抱怨歸抱怨,他仍然繼續的讀著腦海裡中年男子渡給他的訊息,腦內被傳達的訊息極為海量,少年知道一時半會他是看不完的,同時他知道自己的鍛鍊神魂一定跟被鎮壓在山群之下的大妖有關,他想到自己需要力量,當還在陽世間時自己學過家傳的符籙之術,想著少年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照著前世的記憶,畫起了靈爆符,靈爆符的是利用不穩定的靈壓,引爆一定範圍中的全部靈力,而且就算不用符紙,就地成符仍舊保有一定效力,少年畫符極為專注,一筆一劃的勾文,那是出自家學中對天地體悟而形成,符文中的咒語更是家中幾代人修行所得留下的,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地上被畫出了一個兩人合抱大小的靈爆符,少年畫完最後一筆後,他站在符外接著把右手拇指放到嘴裡,用力咬下,拇指沒有流血,只是開了一道口,但他依然照著記憶,以拇指為筆對著地上的符寫起字來,那些字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符籙,接著只見符內開始出現如火星般光澤,一顆顆細微的靈光飄盪在符圈之中,看著地上的靈爆符被順利發動,流淌在其中的細小靈光,像是無數的小紅魚在裡頭游曳,注視著符圈內不斷升騰游動的鮮紅靈力,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狂暴力量,不自覺得少年的手握緊了起來。
 
少年想著「或許自己也不是全然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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