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對我始終溫柔的你〉
 
女嬰的情緒很複雜,特別是看到少年與小紅親暱又和諧的互動後,
她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一個不被愛的過去,她覺得自己的付出很傻,
女嬰不覺得男與男有什麼不對或是特殊,她都活過那麼久的歲月了,
哪還有什麼沒見過的。
 
女嬰突然覺得這是一個無解的題目,自己好似突然之間失去了容身之處,
即使她裝作沒事繼續在兩人之間維穩存在,但是她要的不是這樣的關係,
女嬰想過斷捨離,但她捨不得那無盡等待下,好不容易看見的一絲曙光,




小紅像是她眼裡的那道光,她想將他珍藏在手上,但她卻不能。
現在的她哪怕已經是一方古神,擁有一處天地,但她對於情感依舊無法忘懷,
她對於失落依然感到揪心與空洞,她感到無法喘息,那晚女嬰回到自己的窮林惡水,哭著和著心累沉沉的睡去。
 
她難過以前的她因為遍尋不著小紅而難過,如今找到後,她還是一個人,
小紅不是從前的小紅,那也沒關係,自己可以重寫與他的新回憶,可是也因為他不是以前的他了,所以她不是也不復存在的理由了嗎?這時候女嬰不由得想,如果小紅依然是以前的小紅,自己還是從前的自己嗎?如果小紅不在是以前的小紅了,那自己思念的是回憶,還是一個人的形象罷了?如果思念的是回憶,但這片回憶不再存在於他的記憶裡了,那這時空裡能與自己共舞的人依舊不在,如果是形象,面對一個對她的存在毫無意識的個體,這樣的他與就好比是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這樣的人自己可以嗎?
 
女嬰記起來人世間的確有這回事,以前有個國王死了愛妃,國王很難過,於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找了一個與愛妃長相幾乎一樣的人,國王用盡他的愛去愛新妃,新妃很高興國王對她的寵愛,她也盡力去回應國王的愛。日子就這樣過去,國王以為他再一次把愛妃找了回來,但隨著時間的過去,國王發現新妃與原來的愛妃終究是不同人,她們的習慣不同,喜好不同,才學不同,見識不同,就連善良與溫柔的方式都不同,最終國王意識到是自己錯了,自己固執於一樣的容貌,只是一種錯誤的偏執,與其說容貌他更想念那一顆善解人意的心,能與自己銜賦共唱,吟詩交流的人。
 
女嬰回憶起這個故事,她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終究是要過自己的坎,




這時女嬰記起來她曾學過一門秘術,能把人前世的記憶給喚回,
可是喚回了又如何?如果心已不在,那強行的喚起,會不會只是另一種的不堪,
他曾經離開了她,後來去了哪?發生了什麼,輪迴前他經歷了什麼?
女嬰不能確定,她如果她去喚回小紅的記憶真的對嗎?
她看著剛拿出手的『喚生咒』,這時她眼淚默默的滑落在臉上,
碩大的淚水一顆接著一顆,滾滾的落在她身上,眼淚墜入她的一身紅衣中,
她像一位悲泣的新娘哭守著新房,偌大的床上,一旁的枕頭終究是空著的,
女嬰抽噎不止的哭著,她恨透了當年不告而別就偷偷離開的他。
 
她記得當年他離開時,他跟自己說他要去外面走走,一個時辰後回來,




他沒有回來,他拿光了自己的通界石,穿越了冥界與靈界不知道去哪了,
拿光通界石的意思她懂,他不要自己去找他,他意思很清楚,
所以自己才在這冥界待著,枯守著無數載,期待著一天他如果玩膩了會回來找她。
 
自己在這裡看盡了無盡的風霜雪月,日升月沈,想念著曾經與他摩鬢共枕,攜手夕陽前,漫步春花下的時光,她也曾如少女般問過小紅,是否願意在冥界中直至魂燭燒盡?
小紅每次都用擁抱來回應她,她當時以為這是無聲的回應,所以她也幸福的反抱回去,
也因為這樣,自己一直偷偷的替小紅添加魂油,只要魂油不盡,他就能永遠的跟自己在一起……。
 
就這樣過著,自己本來以為能與他這樣永遠下去,好久好久後的一天你問我,我們到底存在多久了,我同你說不知道,但我想與你一直過下去,我本來興奮的等待你會跟我說你也是,但那一刻我從你眼裡看到了一絲疲倦,我感到難過,但我沒說什麼,之後你常常一個人坐著看冥日,我問你為什麼突然喜歡起看冥日,你說因為你羨慕日有日暮,但你好像永遠不會老,那次我從你眼裡看見哀傷,原來世間最想獲得的永恆,在你看來反而是最想解脫的詛咒。
 
又過了很多時間,多到人世間的年已經不適合用來當作單位,那時候的你精神越來越弱,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偏偏你的魂燭依舊旺盛如昔,我不禁懷疑我是否做錯了什麼,只是你的樣子越來越虛弱,一天你看著冥暮而泣,接著你對著日暮悲傷的痛哭起來,你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讓我感覺我做錯了,於是我也哭了,我走到你面前哭著跟你道歉,你卻溫柔的抱著我邊哭邊說『不要說對不起,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但是妳不要說,我不想恨妳,我不想啊。』
 
聽著你這樣說我又如何能不落淚,我的愛是這樣的自私,相對之下你給我的愛是包容。
原是靈界神祇的你意外墜到冥界,雖然你是仙,但終究有命盡的一日,只有冥界本來就掌管死亡之地,能讓你永遠的活下去,以前我問過你,你在上頭的工作是什麼,你說凡間稱呼你叫月老,你負責的是人間的姻緣,聽完後,我得意的對你說,那你的姻緣就交由我來負責了,那時你看著我好久,看得我緊張不已正想放棄之際,輕聲對我說聲『好』。
 




這樣子的你,對我始終溫柔的你,我又如何能放得了手。
 
女嬰回想到這,她邊哭邊想著,
如果說愛一個人的執念很重要,那她對於他的執念,是否已經沈重的宛如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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