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你們一起衰的十三》
 
我叫張達明,是個會寫文章的人。
會,也就是會寫的意思。
一直以來我希望只專注於寫童話故事,因為世界被污染得太厲害了,得調劑一下。
寫童話,因為世界沒有童話存在。
 
這次踏上一個遙遠的路途來到這座監獄,目的是要訪問一些罪犯以收集題材和激發靈感寫一些童話以外的故事。
對了,也由於世界已被污染,童話故事沒多少人喜歡。
所以我得寫犯罪小說。




 
 
負責替我安排行程的社工小姐帶領我來到監獄裡的一個花園。
這裡面積很廣,有沒有風吹過都能聞到一種清新的青澀味
眼前所見沒有花、沒有樹。
一望無際的平地上只有我和被訪者。
 
根據資料所示,她入獄的原因是殘殺了一名只十二歲零二十八日的女孩。
 
我看著她。




束在腦後的辮子微啡的中長度頭髮像條狐狸尾巴,褐色連身裙沒太多修飾身形的剪裁,但質料算是薄材質,使我還是能猜度出她的身材。
看她的樣子和舉止,不難猜想她本為一名教師。
而根據資料,她是小學教師。
 
「你好。」
「你好。」
 
從來,我沒想像能在這樣清爽的環境下訪問罪犯。
尤其如此兇殘。
 




「請問,你要知道的是甚麼?」
溫婉的談吐更讓我覺得她才是該被殺害的人。
 
而又根據資料,她殺掉的女孩不足十三歲。
看著那學校名字,禁不住聯想到那身高比我和她矮一截的小女孩,穿起普通卻尚算漂亮的白襯衫,黑連身背心及膝裙,腰後結上蝴蝶結,那天真無邪的可愛樣。
 
「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身為小學老師的她問。
「現在沒有。」我的腦海閃過幾位前度的模糊身影。一秒,我有過面紅耳熱的感覺。
「從前呢?幾歲開始?」老師問。
「跟你的案件有關係?」
 
老師輕輕的別過臉去,但還是正面對著我。
「如果是脫離了孩提時代的年紀,我想你曾跟情人承諾過未來了吧?」
「嗯,不瞞你說,沒有。」




「那很可憐,還是該稱讚你的成熟?」
老師睜亮眼看我一眼。
這刻的四目相投,很直接。
 
「謝謝。」我一眨眼:「跟你的案件有何關係?」
「看你如此正直的造型還以為你曾背著全世界,偷偷挖空心思的編寫甜言蜜語。」
青草地上,陽光下。
周圍的燈光仿彿一下子熄滅,我在漆黑的大地上挖開泥土,翻耙著。
我有嗎?有編造過動聽的說話嗎?
乘搭汽車前來的路途上,我的筆記簿只在當中一頁寫上了「衰十三」三個字以代表這位老師犯下的罪。
雖然,她正確的定罪不是如此。
 
「我的私事跟你的案件有關係?」我努力想要釐清眼前狀況。
「也許。」老師略低下頭,盯在我的皮帶扣上:「而如果沒有的話,那便沒關係了,我打開不了一個有趣的話匣子來。」
 




老師轉身過去,背對我,踏出兩步。
 
她的背,那平整撫順的啡色連身裙布料上隱約寫下了她的罪名。
身為老師的她殘忍地以一種叫凌遲的古老刑法方式將親自教導的女孩脫去皮,大卸二十塊,藏在六個安放在大樓天台的冰箱裡,每逢週六獨個兒在那用一個鐵皮燒烤爐將屍肉烤熟處理。有沒有吞下,報告裡可沒詳細說明,但被路人發現的原因是老師她將骨頭從樓頂丟到街上。
 
「或許可以轉換一個你喜歡的方式表達出來。」燒烤,我聯想起蜜糖:「甜甜的味道?」
「有啊,即使小孩子的你沒有可能計劃未來,但承諾說能給我一張長期飯票,讓我過想要的生活。」
老師回過頭來,對我甜蜜的笑。
嘴角都要溢出糖了。
我還真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擦一下她勾起的唇線。
 
「如果說不明白,我寫給你。」
老師捉起我的手在掌心上寫下……
麻癢在掌紋凌亂的線條中滋生,她的指甲、指頭,模糊地描述起她與她這段既忘年又忘卻身份地位的愛情故事。
 




 
回程路上。
我在筆記簿上翻出新一頁,記錄下這段離奇的體驗。
 
望著汽車前方的路,我在想,十二歲零二十八日的她真的看不見將來嗎?
得急於要實現承諾的早早趕及在十三歲這個年少的歲數給她獻上生命,讓喜歡讀書和獨居的她在她年青的二十六歲便得困在石磚牆裡終此一生。
 
我拉長腰,回望監獄。
也許現在老師正在溫習課文,享受著她為她製造的理想未來。
 
手心的字重疊又重疊。
我不清楚有否讀錯。
老師將女孩其中一片皮膚風乾藏於錢包一張證件相背後,那蟬翼似的東西會連同她的個人物品長存於監獄倉庫裡伴她到老,恰似一張長期飯票。
 
摸在筆記簿中寫上「衰十三」筆跡背後突起如印章的一頁。




 
我皺一下眉。
在這污染的世界中,對比老師我自然是純潔的一群,但在愛情世界中到底是我衰,還是老師她倆比較衰。
 
我想不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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