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裡,我躺在床上。窗外下起了毛毛細雨,為房間增添一股潮濕的涼意。

畫框中是美術館的作品、藝術家的杰作,雨水點綴了深不見底的夜空。

這本應是首美侖美奐的安眠曲,但可惜夢鄉仍舊把我拒於門外,儘管我已將眼睛合得死死的。

腦內不停發出求救訊號,雪櫃的啤酒不停在呼喚我。但我知道這是本末倒置的,而且明早還有事要忙,是很早的那種,所以不能被酒精耽誤。

可幸的是,經過數百回合的交手後,睡魔還是屈服在我的毅力底下。我終於能把所有思想、記憶拋於腦後,全心全意投入温柔鄉的懷抱,包括那句令我在這麼舒服的環境仍徹夜難眠的話。





「天日記得要笑多一點。」

到了早上,天空掛起了屬於星期天的太陽,這是一星期中唯二能夠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雖不奢望睡到烈日當空,但仍不至於希望醒在母親的怒吼下。

「醒啦,已經九點半,要遲到了。」

「遲到?」我一邊伸懶腰,一邊露出十萬個不願意。

「唔係約左阿宜一點半嗎?」我補充道。但我深明長輩那獨特的時間觀念,以及強硬的態度,所以並沒有作多餘的反抗,不甘心的從床上爬了下來。





「乖仔,記得一陣係人地面前表現得好好睇睇呀。」母親似乎把我當成了馬戲團的動物。

「知道。」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並沒有多作理會。

在刷牙梳洗過後,我翻了翻雪櫃,尋找着能成為早餐的東西。最終在可樂罐的旁邊找到了昨天晚餐剩下的牛扒。把牠夾在兩塊麵包之中,雖然顯得馬虎、隨便,卻是份稱職的早餐。

我曾一度打算把廚櫃裡的鳳梨罐頭當作早餐,不過可能是電影看太多的關係,總覺得鳳梨罐頭是曖昧的,並不適合在今天食用。

食過早餐,我打開手機,搜尋並安排今天的行程。但不久便受到母親的冷眼相待,她沒有說話,但明顯感受到她正在抱怨我的臨急抱佛腳。





我再次不以為然,因為我知道這並不是個重要的約會,她不是個重要的人,縱使她是個「特別」的人。

畢竟權衡輕重是行年二十有五、六的必修課題。

「反正你成日都無所事事,最後一日就帶阿宜周圍行下啦。何況……」當時母親是如此命令我的,但這並不反感。閒逛可謂是我的興趣,冷漠的城市需要一個充滿熱情的記錄者。

當下應承母親的同時,腦內不禁更正她的無所事事,醉生夢縈才是較為恰當的形容詞。

假日的時光總過得特別快,感覺時間只過了數刻,卻已經是豔陽高掛的十二時正。

我換上了一件純黑的裇衫,配上一條牛仔褲。五月的香港十分適合穿牛仔褲。

「你諗住一陣帶人地去邊度玩?」正當我打算出門時,坐在沙發上看劇的母親突然問道。

「去茶餐廳食下午茶。」





「吓,咁求其!」母親似乎不滿意我的答案。

「潮流興茶餐廳呀。」我隨便找了個藉口,然後走出家門。我不禁感嘆母親的沒趣。在這座浮城,茶餐廳是無根的人的避難所,那裡充滿香港特色。

我一邊概嘆,一邊走到巴士站,等待着一輛前往北角的車。

皇天不負有心人,不一會兒,我便已經坐在被空調包圍的上層座位。此時電話正播放着《石頭記》,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是部屬於今天、卻又不是那麼準確的預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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