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 ...

「大懶蟲,起身!」姐一把掌摑在我面上。
「呃 ... 痛 ... 好痛 ...」
「傻仔,今日Grad day都賴床?」
Grad day?
我朦朧的揉眼睛。

「接住!」姐把一隻娃娃拋給我。
是一隻戴著四方帽的甘仔。


「我買左隻史迪仔,順手買多隻甘仔比你,我諗你都唔知要買咩嫁啦。」
「咁 ... 煩嘅咩?」
「一生人一次係咁嫁啦,快?去刷牙洗面,西裝琴晚幫你熨好左啦,快手!」
「西 ... 西裝?」
「係呀,快啦!」

我真的不知道原來要穿西裝 ...
不過還滿貼心的,不愧是姐姐。
難怪人家說,娶老婆要娶一個像姐姐的。



我迷糊的步進洗手間梳洗一番,迷糊的換上筆直的西裝。
西裝 ... 跟我滿不合襯 ... 束縛感滿大的。

「幾好睇呀!」她在竊笑。
「兩邊好窄 ...」
「低能仔,人家個design係咁嫁!」又向我送來一把掌,這次擊中腦袋。
「阿雪,咪恰阿風啦,你再打佢個頭,他真係變白痴嫁啦。」換上西裝的爸爸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笑話」。
爸 ... 連你也 ... 唉 ...

我注視著正在整理西裝的爸,穿起西裝原來滿好看。


這是我第一次看他穿西裝,只因他是個的士司機,永遠是casual look,親友中又沒多少喜慶事,那有機會穿呢?
單憑這套西裝,我知道爸真的很重視我和姐的Grad day。

而姐嘛 ... 上衣是藍白直條襯衣,下身是黑色短裙,再加一雙黑色絲襪 ...
正啊!
等等!我絕對沒有戀姐癖!只是真的很正而已 ...

「周若風你望夠未?」
「...」
「你而家先知你家姐索?」
「咩 ... 咩呀 ... 咁 ... 你好少咁著呀嘛 ...」
「係你面前裸體好冇?低能仔!」
「唔 ... 唔望囉 ...」

我轉頭提起背包 ...


「放低你個爛袋!」姐立即喝止:「Grad day呀今日,你有病呀?做少一日宅男會死嫁?唔准拎!」
「...」被逼放下背包 ...
「你乜袋都唔好拎,銀包放係後褲袋,電話鑰匙放係兩邊前褲袋咪得囉!」
「...」
「你家姐今次又冇講錯喎!」爸插口。
「阿爸,連你都 ...」
「行啦!」

被爸推出家門後,我意識到失去最後的反抗機會。
又被欺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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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到巴士站旁,爸已相約一位同行徐叔叔接載我們回理大。
「早晨早晨!阿徐,真係唔該晒你,特登黎車我地!」爸打開前座車門,露出微笑向對方問好。


「你對仔女大學畢業咁叻,做少一兩單有咩所謂呀!」
「咁又係呀!呢兩隻野又真係幾讀得下嫁!」

「阿雪阿風,今日你地大日子,徐Uncle小小心意。」一段等待紅燈的時間,徐叔叔給我們遞上兩封利是。
「多謝 Uncle!」姐興奮的接過利是,然後把其中一封給我。
「多謝 ...」
「阿賜,你執到啦,兩個又讀得書又咁乖。」
「唔激我果陣咪乖囉,哈哈哈 ...」
「哈哈哈 ...」

一路上看著二人大耍太極,感覺有點無謂,但絕對能看出 ...
爸今天真的很快樂。
因為我們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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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步進理工大學。

「阿風,你去邊呀?」爸問我。
「家姐同我 ... 都唔同系 ... 我返去自己 ... 果邊先 ...」
「咁好啦,小心啲,陣間係邊度等你呀?」
「到時 ... 再 ... 再打比你啦 ...」

用不著這麼緊張吧?四年以來我也是這樣過,爸平常也不過問,突然的關心令我吃不消。
當然,我的急速「逃離」並不是沒原因。
我最怕面對姐姐的同學,那堆三姑六婆,總是一碰面就令整個空間的分貝立時提升十倍。
我還是喜歡清靜。

還是先往Canteen買一杯咖啡好了,呵欠 ...
等等!今天是Grad day,Canteen一定被擠滿 ...



「啪!」背部被重擊 ...
我轉頭 ...
「傻仔,Grad day快樂!」一塊燦爛的大笑臉在我面前出現。
是老虎!
「你 ... 你唔係 ... 要比賽咩?黎左??」我大驚。
「兄弟,你大學畢業梗係要黎啦,而且我下個禮拜先有比賽。」

老虎全名是梁二虎,既是我的鄰居,中小學也和我唸同一間學校。
他是第一個在我成長期中主動跟我玩跟我聊的人。
我少數的朋友 ... 真心的朋友 ...

他是運動天才,跟我截然不同。
主項更是拳擊 ...
我曾笑言,如跟他鬧翻,他定會把我打成肉醬,再製成人肉丸。
至於那個比賽嘛 ... 是港隊什麼公斤級的那些 ... 不懂 ...

「死仔,咁著咪幾好!」他大笑。
「呢套野 ... 好唔舒服 ...」
「著著下就慣嫁啦,唔舒服你咪又係著左咁耐,係喎,你食左野未?」
「未 ... 原本想去買咖啡 ... 但 ... Canteen ... 好多人 ...」
「我岩岩去食野,買多左份三文治比你,你睇下岩唔岩食?」
他打開背包,拿出一個小膠袋遞給我。

「蛋牛治!岩!」我打開膠袋,拿著三文治大咬一口。
「仲有 ...」他再拿出一罐咖啡。
「咦?你又知 ... 我想飲咖啡?」
「唔係呀,我諗你應該訓唔著,買定比你差唔多。」
「其實呢 ... 我唔記得今日 ... 係Grad day,所以好好訓 ...」我接過罐裝咖啡,打開暢飲。
「咁都得呀?」
「你知我 ... 嫁啦!」
「得啦長氣,咁你一陣要精精神神同我影相!」他再次用力拍我的背。
「好痛 ... 講左好多次 ... 我積木做嫁 ... 會碎 ... 會散嫁 ... 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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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虎遊走了三分一校園。

「原來大學咁鬼大,你就好啦!」他對大學的每事物都抱有絕大好奇心。
「好乜鬼 ...」
「頂你!我讀唔成呀嘛!」
「又唔好咁講 ... 家家有本 ... 難唸的經 ... 大學唔係想像中 ... 咁好嫁 ...」
「我只係知讀大學好難,有乜經就唔知,不過咁,你有冇善用大學比你?資源先?」
「咩 ... 咩資源?」
「校草呀校草,你唔好同我講咁耐以黎你一條女都冇砌過呀 ...?」
「下?」
「你係咪痴線嫁!!!」

「咩 ... 咩呀?」
「你不舉定性冷感呀?」
「下?」
「大學呢個咁荒淫無道?地方,梗係有幾多食幾多嫁啦,你應該善用本錢!」
「你估我係你 ... 咪同你 ... 講過我 ... 咩 ... 嫁囉 ...」
「係喎,唔記得左 ...」

不是我出現與性能力有關問題,而是 ...
我害怕。

或許我是世上少數性需求近乎零的人,甚至對sex這詞帶有厭惡感。
勃起這正常生理現象當然會發生,不然我真的有病。
但只要我在那刻向著空白的地方,例如一面牆之類的東西放鬆身體,眼睛保持散瞳狀態,不消一會勃起狀態便消失。
滿好的,反正花上大量手力跪求那白膠漿的數秒噴射一樣沒什麼得著。
很爽又如何?不想體驗。
至於A片那東西,我的電腦內沒任何一套。
看嘛,當然有看過,但我更覺是一齣恐怖片。
內容離不開一個女人被男人先像摺紙般弄成不同形狀,再被抽插得面容扭曲。
這就是性愛所說的快樂、舒適和興奮嗎?
有暴力傾向嗎?
然後人類就是透過這樣的「運動」繁殖出來 ...
我就因為這事三天不跟爸說任何話,他還以為我出現嚴重精神錯亂。

「同你講女人真係冇癮,都唔知話你純情定腦殘。」
「我係咁嫁啦 ...」
「係呢,有冇發覺愈黎愈多人?」
「正常 ... 畢業禮就開始 ...」
「咁而家點?」
「你 ... 你去大hall ... 坐住先 ... 我阿爸應該到左 ...」
「哦,好啦咁,係喎,阿雪呢?」
「佢 ... 去搵班三姑六婆囉 ...」
「?!」
「佢班同學呀 ... 好 ... 好煩嫁 ... 你試下 ... 幾支M249對住你 ... 就明 ...」
「係咪咁誇呀?唉,是但啦,咁一陣見。」
「等等!」
「咩呀?」
「你有冇 ... 幫我帶黎?」
「差啲唔記得,嗱!」
「唔該晒!」

我慢步回到「大本營」,看來同學們都很雀躍。
「阿風,差你呀,黎啦,一齊影相!」
「唔影 ...」我最怕「上鏡」。
「咪咁掃興啦!」
「我唔想 ... 一係 ... 比我揸機 ...」
「好啦好啦!」

套上畢業袍後,像小學雞般往hall走去。
安坐以後,當然是看老虎替我買來的《殘忍的偷戀》,不然怎捱數小時?
看高登故,是世上其中一種最佳享受,特別是消磨時間方面。
嘩!精彩!
嗯 ... 林俊傑 ... Catherine ... 喔!Catherine原來叫岑沛琳 ... 滿好聽的 ...

「喂 ... 仲睇?就到我地啦!」旁座輕拍我給與提醒。
「咁 ... 咁快?」
「Art都上晒台啦!」
呃?姐已經上台了?
對,姐是讀Art的。
「唔睇囉 ...」

不消一會,我們business也上台,什麼握手,接證書等例行公事,草草帶過。
回到座位,當然繼續我的 ... 不是 ... 林俊傑的故事!
小姓奴真的 ... 完全是我的神啊!

「死高登仔,係真唔係呀?有冇咁好睇呀?成日見你睇高登故。」旁座又再插嘴。
「自己去買本 ... 同 ... 同你講 ... 呢本野 ... 你係男人,一 ... 一定有共鳴 ... 岑沛琳啊 ...」
我入魔了。
「宅男真係宅男,望住你真係覺得你人生無聊,你睇下你個J書樣,書都J成咁 ...」
「我係 ... 但高登仔 ... 同宅男唔同 ...」
「咩唔同呀?」
「高登仔 ... 係一種精神 ... 宅男 ... 係形容詞 ... 只不過 ... 我兩樣都係 ...」
「唔知呀,乜都唔知呀!」
無謂解釋,常人總是把兩種東西混為一談 ...
反正,常人不懂高登仔的好,解釋也浪費時間。

當我把整本書看畢,哭滿了整整兩張紙巾以後,畢業禮完結。
「嘩!阿仔,你搞咩喊得咁犀利?」爸立時走到我身邊。
「... 本書太好睇姐 ...」
「頂!死高登仔!」姐向我投以不屑目光。
「...」
「唉,咪嘈啦!黎黎黎,同阿爸影張相!二虎你幫手揸機!」
「好呀!」

「準備 ... 一,二 ... 阿風你笑下啦 ... 一,二,三 ...」
「嚓!」
「二虎,黎多張啦!」爸發出指示。
「好,黎啦,一,二,三!」
「嚓!」
「睇過 ...」

爸和姐搶著相機查看照片是否美觀,而我靜靜的站在原地。
不看也罷,我的笑容是強行擠出來的一個苦笑臉。
畢業,說實話,沒什麼值得高興,只是代表唸書時代的完結,和另一個開始。
我變成雙失青年的開始。
想到這兒,還笑的出來,應瘋掉半個腦袋。
我對自己的未來 ... 充滿擔憂。

姐轉過頭已和其他同學圍在一塊照相 ...
「阿風,你應該唔影相嫁啦?」老虎問我。
「係 ...」
「咁同我去食野啦,我好肚餓,我諗你都唔想留係度嫁啦!」
「好 ... 我去同 ... 阿爸講聲 ...」
「嗯。」

「爸 ... 我同老虎 ... 去食野 ... 你同家姐一齊啦 ...」
「哦,好啦,咁你小心啲啦,你直接返屋企?」
「應該係 ...」
「你有冇錢?冇我比錢你,你返去果陣順便去街市買條魚。」
「有呀 ... 得啦 ...」

結果,跟老虎吃了一頓超貴的西餐。
雖是他請客,我還是替他肉痛。
什麼慶祝飯,其實真的那麼重要?
二十元一餐跟二百元一餐,也是為治肚餓,二百元只顯得浪費。

「真係好食!其實唔係你我都唔會自己黎食,你比左個籍口我,哈哈!」
「你一早 ... 想食呢間?」
「係呀,加埋同你慶祝,一舉兩得!」
「...」
「好唔好食先?」
「好 ... 但貴左啲囉 ...」
「好野梗係唔會平得去邊啦!一次半次有乜所謂。」
「...」
「哈哈!你知我嫁啦!係啦,食完飯去散個步,陪我去睇鞋啦好冇?」
「...?」
「你都唔會咁快返去啦,賜叔又唔會咁快返。」
「但 ... 我要買魚 ...」
「睇對鞋又唔係好耐,最多陪埋你去買!」
「嗯 ...」

到了K11商場,我還以為他只是簡單的Window shopping,怎料他來真的!
他買了一雙一千六百元的爬山運動鞋 ...

「終於買到你啦!」
「好晒錢 ... 千六蚊 ...」
「呢對野好呀,著幾年都冇花冇爛果啲黎,買一對貴好過買一堆平,丟都唔洗丟!」
「...」

我回想家中唯一一雙鞋子,399元的Nike,穿了兩年,鞋底的膠一半早已磨蝕。
現在穿的皮鞋,200元有找,國貨店最便宜的一堆其中一雙。
一千六百,近乎是我半個月的開支 ...
老虎你真捨得 ...

「嘩!好滿足!返去啦!」
「嗯 ...」跟他逛街真吃力。
「地鐵?」
「嗯 ... 最平 ...」
「咁係九龍灣落啦,過左淘大就到街市,安基苑又有紅van上樂華。」
「嗯 ...」

搖晃整整十一個車站,下車。
步行一大段路,隨意在街市買了一尾姐最愛的桂花魚。
乘紅van回家。

「今晚你又留係屋企?」回到居住的樓層,老虎問我。
「嗯 ...」
「有咩就打比我啦,我今晚可能出去跑步。」他往A座的方向走。
「嗯 ...」我往C座的方向走。

同一幢樓,Y字形,每邊「凸出的部位」也得分作ABC ... 座 ...
不知道的定以為是三幢樓。
這問題我想了整整二十二年也苦無答案。

Grad day正式完結 ...
代表 ...
回復正常 ...
四時多,要煮飯了 ... 不然爸和姐回家沒飯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