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7日,香港,旺角彌敦道的街上,不見了雙手挽著好幾個購物袋的大陸購物客,也不見了在大街上奔馳著的巴士和汽車,柏油路面上只剩下多個快燒完了的氣油彈,本來好好的一個玻璃樽被人擲得「不似樽形」,如果只街下幾塊在伸著火舌的黑色碎片,火舌像是怕了誰似的愈縮愈短,最終隨著最後一絲光芒化為一縷煙。

火勢漸漸散去,眼看前方那群有些拿著催淚煙槍,有些拿著長盾牌的惡霸們就要發動新一輪的推進,手足們也自知裝備與人手皆不如他們,於是彷彿突然心靈相通了起來,只用一個眼神,便把隊型重整了起來,站在最前面的隨手拿起了木板,甚至是家裡的垃圾桶蓋,便充當作盾牌,組成一隊有7-8人的防線。

其他人則收拾好行裝,跟在盾牌的後面,雙手扶著前面那人的背部,這輛臨時組裝起來的人肉坦克便落成了。

我們不是軍隊,也沒有所謂的指揮官對我們下達命令,只要最前排的開始前進,我們便嘗試配合其節奏,心裡打著「一、二、一、二」的拍子,就像是跟他們蒙著眼玩二人三足,要做的就是保持默契,好讓隊型得以維持,就如古羅馬時間廣泛使用的方陣一樣。

跟敵人的距離不過就幾百米,卻不知道是我們沒人敢走得太快,還是心理壓力作崇,這段路走得比任何一段也要漫長。





汗珠不斷從額角滴落下來,缺水的話難耐喉嚨的乾涸,只好不斷吞著唾沫,好為喉間補充一些水份。腳下則不斷傳來刺痛,我知道是類似玻璃碎的尖銳東西刺穿了我的鞋底,直往我那可憐的腳板插著,這要比走石卵路要痛苦得多。

然而我知道,這時萬萬不可倒下來,更不可以坐下來休息,否則只會落得被按壓在粗糙的路面上的下埸。

突然視線變得模糊,眼睛和兩個鼻孔同時受到有如洋蔥汁液的刺激性攻擊,縱使我很想要睜大眼睛留意下一秒的形勢變動,可是雙眼根本不是這種氣體的對手,很快便拉上了大閘試圖把脆弱的眼球與催淚氣體隔絕開來,喉嚨的水份彷彿頓時被抽得一乾二淨,我開始乾咳了起來,就像是吃譚仔特辣時不小心把湯汁吸進了咽喉一樣。

不只是我,「坦克」裡的其他人也硬接了這一招,即使再不情願,身體反應總是很誠實,隊型也漸漸鬆散了起來。

施放催淚彈的那邊看到這波攻撃奏效了,便開始往我們這邊衝過來,朦朧中,我看到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目測不需要三十秒,他們手上的警棍便可揮到我的腦夌殼上了。





事態緊急,我總不可以就這樣往後跑,至少懦夫的行為我是不會做的。我拿著手上的玻璃樽,裡面盛著的不再是冰涼的啤酒,而是預先準備好的汽油,管不得他們是從油站偷來還是打爆自己私家車的油缸弄出來的,總之只要往前方扔就好了。

我把玻璃樽當成鉛球,心裡想著上一次在學校運動會拿金牌的場境,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學校運動會得獎,在畢業之前,我這過人之處總算有用武之地了吧?

可是這次的投擲讓人相當失望,也許是一整天沒正正經經吃過一口飯的關係,氣油彈在我身前不夠十米的地方便著地了,著地點頓時燒起了一片大概一平方米的烈火,那地方距離前排手足站的地方不遠,差點傷到了自己人,結果我這次派膠相當成功,成功地換來對方對我祖宗十八代的一頓臭罵。

「別再往前了,走吧。」後面有一道聲音在重覆的說著,他的聲音愈來愈小,相信他是邊逃邊說的。

很多人附和著他,往後就跑,逃走的人愈來愈多,留在此處的人就愈來愈少,不花幾秒的功夫,這裡只剩我、剛剛臭罵我的那人還有幾個手足。





戰場上為著自己國家而戰的士兵,沒有一個會想當逃兵,只是寡不敵眾,就算我留下來也只是送頭而已,於是我拔起那條快要累得罷工的腿,耗著最後的那點氣力開始後撤。

「救命啊,咳咳... ...」

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女聲,要是我再跑遠一點大概我也不能聽清楚她在說甚麼,但既然聽見了,我又怎能見死不救呢?

相信那聲音是來自倒在我身後的那個人,她一身黑衣,頭上戴著一頂純黑色沒有一個圖案的黑仔帽,就連臉上也被黑口罩蓋住了,她不出聲我真不知道她是女生,再說這年代像她這樣一個女生願意挺身衝在最前面,實屬少見。

她就彎著腰屈坐在那處,雙手抓著腳踝似乎是扭傷了跑不痛,即使她的臉被遮得密不透風,我也能想到她的表情是多麼的痛苦,她的痛同時也傳達了過來,要是我轉身看著她被對面那群人帶走,我的良心大概會更痛,於是我決定,回去救人。

「姐,你怎樣?」說完才發現問這個也多餘的,只會浪費我倆寶貴的逃跑時間,於是我不等她的回答,也沒有問准她的同意,便把她整個人揹在身上。

不知道是她身輕如燕,還是那遇到危機即使揹上比自己重一倍的東西也沒問題那傳聞是真的,我的負重好像只是多了一個小型背包一樣,對我的跑動速度沒有太大的影響,當然,跟在後面追著來的那些人相比,還是慢了一大截。

照道理,按我這個速度跑著,我最終還是會被逮個正著,但此刻的我也管不到那麼多,只管往前跑著,想著我的家就在前面... ...





「頂住啊!頂住啊!」我不斷呼喊著,為的不只是讓揹在身後的那女生堅持下去,也是試圖鼓舞著自己的雙腿,不要再這危急的關頭才鬧脾氣。

就在此時,身後的負重突然好像消失了一樣,我的身後也往後一傾,心裡想著:我該不是把那女的摔了下來吧?

往後一看,才知道出大事了。

我只看到有好幾個深藍色的東西沉沉的壓在她的身上,她在痛苦的哭喊著,也恐怕沒人能把她從重重枷鎖中解救出來。

正當我還傻傻的試圖回去幫忙,下一秒我才知道自身難保。

這次壓在我身上的東西比那女生要沉重一百倍,情況似乎是有一隻史前暴龍從化石裡爆了出來,用牠那跟樹幹一樣粗的恐龍腳踏在我的身上,我的血管都快要被擠破了,就連呼吸也成了一大問題,大腦亦因缺氧而漸漸停止運作。

我是要死了嗎? 是要成為史上第一個在故事的第一集,就領便當的主人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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