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分鐘後,新聞部。


「好,沒問題。」其中一個男編輯接過電話,會是由他來接,也是因為主編輯此刻正在會見首長。


「清楚了,感謝。」男編輯講完電話,振臂高呼地轉過身望去十多個神色凝重的編輯同事。






「幹嘛?」茫然的一把聲音從人群中發出。


「沒事了⋯我們沒事了。」男編輯按著胸膛,鬆了口氣笑道。


「哈?」






「李文良在西貢碼頭被抓啦!!嘿嘿⋯!」男編輯摀著嘴,卻遮不住不斷狂放的笑意。


「真的嗎?呼⋯」有人聽到這消息後同樣如釋重負。


然而,新聞部的氣氛卻有點極端⋯⋯






正在編寫「暑假好去处」專欄的女編輯第一個站起來皺眉問:「你知道這個⋯很爽是嗎⋯?」


「啥?」男編輯錯愕了一下,只見不少鄙視的目光正打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所以⋯大家都心疼一匹害群之馬就是了?」男編輯難以置信地笑著:「他不死,我們也不會好過,很難理解?」


「哇靠⋯你也真是一個夠賤的廢物了。」一個年輕的採訪部記者也來到這邊留下冷冷的一句。


「呵呵⋯連小毛你也這麼認為呀?」男編輯苦笑。






「真的是畜生⋯」「自私得誇張⋯⋯」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


「你媽死了吧?這裡誰都看得出來⋯良哥的照片和視頻很明顯就沒有經過修改,昨夜香港街出事情,我們大家都知道了,你還能幸災樂禍是心理有啥問題⋯⋯?」再有一個還沒發聲的女採訪記者紅著眼眶說。


「哦⋯呵呵⋯」男編輯沒有收斂笑容,反而是向面前的十多人予以掌聲。


「啪啪啪⋯⋯」「真的要給你們掌聲⋯太·偉·大·了!!」男編輯閉著眼,依然笑著。


「我操你媽的⋯良心被狗啃了是吧!?」又一個老編輯漲紅著臉地衝他大吼。






「哇⋯!哇⋯⋯!」男編輯訝異地皺眉張嘴,臉上的歡笑卻沒減少:「哈哈哈⋯!對對對⋯!我是個爛人⋯我沒有良心⋯你們說的真他媽對!」


「前幾天,我們早就知道上水出事了,也去拍證據了⋯結果沒有任何一則報導⋯⋯」男編輯笑指著人群中的那個專欄女編輯:「欸小白你不是那夜才寫暑假該去哪裡玩嗎⋯?怎麼今天就變得那麼會擔心別人了?」


此言一出,眾人的怒火縱然燒得更烈,卻紛紛無言以對,只能乾站在原地露出嗔目切齒的模樣⋯⋯


「新聞部到底有誰不知道這幾天有鬼殺人!?哈⋯?有嗎?」男編輯攤開手,掃視四周:「回答我嘛~」


「你到底想說甚麼⋯!」老編輯惱得青筋爆現。






「哈哈⋯那麼急著要聽真相?」男編輯皺眉、朗聲道:「新聞部每一個人都知道有鬼殺人,我們誰都知道,那就是真相。」


「結果呢⋯?結果每天凌晨都有過百個人死掉,結果卻沒人報導過半篇有關的新聞。」男編輯向全場反問:「那時候⋯你們怎麼就不會想到別人?」


「後來,每天都發生鬼殺人,香港街也倒了,政府覺得實在不行然後就出來做所謂的『澄清』⋯」他吞了一下口水,續說:「有人站出來說不要配合他們去問一些白痴的問題嗎⋯?又沒有。」


「那時候⋯你們怎麼不會想到市民的安危?」男編輯僇笑而說:「可笑的是⋯你們現在竟然覺得我很自私、我沒有良心⋯之後又裝作一無所知地說甚麼:『良哥的視頻明顯沒經過後製加工』⋯哈⋯哈哈操⋯!」


「認清一個事實吧⋯⋯!我們⋯大家都是爛人⋯!自私得可怕的爛人!就算你現在說什麼好像很偉大的話也不會彌補得到的!」男編輯指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自己:「別這個時間才跑出來選擇當一個聖人好嗎?噁心死了⋯⋯」






「歪理!操你媽的歪理一堆⋯⋯」人群中傳出了這一句。


「沒事⋯我去寫我的稿,你們就繼續當聖人吧~」男編輯豎起拇指,對著眼前無言以對的十多人道。


此時時間——下午兩點三十四分。


還有六分鐘⋯⋯


按警方的要求,李文良被捕的新聞在兩點四十分前就要被公開。


而也是在這一分鐘,趕著離開這個地方的大家才絕望地得知了一個訊息——往深圳最近的上水直通車站已經封鎖。


從首長得知照片和影片被曝光後⋯沒有任何一班車可以逃離這個鬼城。


*


上水警署,非成年人拘留所。


已是被捕後的第七個小時,小復依然還沒被錄取口供,反是被要求在拘留所裡做一件事——不斷在鏡頭前重複「我沒見過鬼殺人」這一句⋯⋯


「嗄⋯嗄⋯⋯」小復吞了好幾下乾口水。


「喂!」在拘留所外徘徊的老警走到這邊:「怎麼停下來了,啊?」


「我好口渴⋯」小復緊皺著眉,低頭再吞一下口水,卻還是滋潤不了半點。


「哦~渴了是吧?」老警嗤笑:「沒事⋯我能給你水呀。」


「真的嗎⋯?謝謝⋯⋯」小復凝視著老警,目光照出淡淡的希望。


「所以⋯你有見過鬼殺人嗎?」老警臉上的怪笑沒有散去。


「啊⋯?我有見過⋯⋯」小復的回答被老警笑著反駁:「你又說謊了。」


「我沒⋯」「你有。」「我真的見過⋯⋯」


「唉⋯今天抓的那個孩子,年紀有多大了?」老警用對講機向外邊的同事詢問。


「今天的孩子?⋯九歲。」


「媽的⋯現在的教育真出了很大的問題⋯⋯」老警抱怨,再次盯著口乾舌燥的小復,道:「再對著攝像頭說半個小時,記得要說甚麼嗎?」


小復眨了一眨無力的雙眼,疲乏地吐出幾個字:「我沒見過鬼殺人⋯⋯」


最後,老警留下這樣的一句給已經嚴重缺水的小復——


「很好⋯如果真的要喝水的話,你知道答案的。」


而小復在被捕後向梁光所問的問題⋯⋯


最終也隨著這一句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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