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啊!!??」女聲繼續叫喊著,從聲線裡已經聽得出情況相當緊張,但在廣場裡沒有一個人敢行上前。我看著其他人的臉,他們臉上大多掛著嫌棄的臉,或者我的臉上也掛著同樣的面貌。
 
「防毒面具人要來了!!!!」防毒面具人?跟當時我們遇到的是同一班人嗎?
 
「聽說那些人看見人就殺。」、「他們通常都拿著火槍,別跟他們牽上任何關係。」、「肯定是外國派來殺香港人的吧。」、「別胡說了,說不定是中國的解放軍。」他們在後面七嘴八舌的說著。
 
正當他們討論得興高采烈之際,阿龍跑了出去。他究竟想幹甚麼,難道他不知道那個女人可能是帶菌者嗎?還是他不知道防毒面具人是甚麼?現在並不是在拍電影,這種逞英雄的行為通常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應該早點跟他說話。我再次意識到的時候,身體已經向著鐵閘處跑著。但既然已經跑起來,在中途停下來反而更奇怪。當我跑到他身旁時,他正嘗試把門打開,但鐵閘上鎖著一把大鎖,並不是只用蠻力就可以打開,但他還是拼命地拉扯著。
 




「你在幹甚麼?」
「你又在幹著甚麼?」
「阻止你阿。」
「來幫忙吧。」他回應我的時候完全沒有正眼看過我,只是繼續專注在手上的作業。不知為何好像被他比下去,好像變成一個甚麼都不敢做的窩囊廢。
「真的不知道你想怎樣。」我在旁邊一邊抱怨一邊拉動那根本不可能拉開的鐵閘。
 
我從那個被保安拉開的孔看出去,外頭有一個中年男人和約二十多歲的女生,男人左邊的身體明顯燒傷,皮膚有些微的燻黑。看女生的神情就知道他們不只是陌生人的關係,情侶?不,應該是父女。女生穿黑色的背心及牛仔短褲,眼睛露出無辜的眼神,皮膚相當白晢,在這個位置可以偷看到她的乳溝。雖然眼前情況相當緊急,但我的視線卻離不開那誘人的曲線。突然想起一部日本舊動漫–《GANTZ殺戮都市》,男主角在地下鐵遇到兒時玩伴,為了救一個流浪漢被列車活生生的碾死。死後被傳送到一間如謎一般的房間裡,在不知所惜的情況下一個裸女也被傳送過來,他第一個反應並不是想起自己是不是死去了,只是想親一下眼前的女生。人有時候真的很膚淺,或者膚淺的才是人。
 
「停下來吧。」後面突然傳來一把聲音,一堆穿著白色保護衣的人出現在我們眼前,站在中間的是管理層主席—楊先生。他們嘴裡沒有說上甚麼,但從氣氛裡感受到只要我們繼續剛才的行為,他們馬上就會把我們制伏。
 




「帶他們走吧。」楊先生接著說。
「他們快要死了,不可以見死不救。」阿龍小聲的說,但還是被楊先生聽到。
「規矩就是不再接受外人,這都是為了保障大家,希望你們明白。」
 
「因為發生緊急情況,請大家先回到自己相應的房間,今天的晚間自由活動時間將會取消,直到消毒工作完成再另行通知。」楊先生喊道後,廣場內的人慢慢散去。
 
兩個白衣人按著我們的肩膊,輕輕把我們向前推,示意跟著他們走。他們帶我到中心的另一側,這邊主要作隔離或檢疫之用,除了每個月的檢疫日之外,基本是不準進入的。我們被帶到走廊的最後面,他們從笨重的衣服裡拿出兩個小瓶子,叫我們在上面寫上名字然後再放入唾液。完成過後我們分別被放在兩個房間裡,他們說等待檢疫結果後就會放我們回去,然後就離開了房間。然而過了兩天還是杳無消息,每天只有白衣工作人員在門口送上一餐,而即使我問上甚麼,最後都得不到回應。
 
「阿龍,你聽到嗎?」
「嗯。」牆壁的隔音比想像中差。




「那個時候你為甚麼衝上去?」
「救人阿。」
「你沒有想過他們可能是帶菌者嗎?」
「我沒有想太多。」
「這樣想會不會考慮得太少。」
「如果理性來說,既然他們有那麼多的全身保護衣,那他們大概已經有完善的安全措施。只要一開始疏散廣場的民眾,把那對父女進行隔離及檢疫,那就沒有問題了。事情就只是這麼簡單。」
「但他們仍然有機會令其他人感染。」
「病毒的傳染率這麼高,如果他們兩個是帶菌者的話,我們早就中了。如果要把他們拒諸門外,我們都應該被趕出去。只不過當時如果把我們趕出去,可能會產生反對的聲音。只是『規矩』讓我們活下來,而門外的人就被殺死了。」阿龍說過之後陷入了一段沉默,我想著反駁他的話,但又想不到甚麼。
 
「你大學期間都幹上了甚麼?」我問。
「就是不斷讀書啊。」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讀資訊相關學系對吧?」
「嗯,計算機科學。」我們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我們或者出不了去。」阿龍說。




「你覺得我們確診了嗎?」
「這是其中一個可能。」
「還有甚麼可能?」
「現在有兩種情況,我們染病或是沒有染病。如果我們染病了,情況就比較簡單,我們會被放置在這裡直至死去。不過看他們還在送飯給我們,應該不是第一個情況。」
「那就是說我們沒有染病?」
「應該是,但情況並不如你想像般樂觀。即使需時最長的核糖核酸測試也只不過大約三小時內,但我們已經起碼被關起來兩天以上。」
「為甚麼要這樣做?」
「最可能是警惕民眾。」
「因為我們嘗試放外來的人進來?」
「嗯,不過如果想警惕民眾亦存在兩種不同的做法。一是把我們關在幾天,基本來說就是牢獄刑,讓我們及民眾知道犯法的後果;二是直接把我們殺死。」
「殺死?這不是更容易引起民眾不滿,我的家人還在外頭阿。」我嘗試壓抑激動的情緒,我又再想起《GANTZ》跳進火車軌的男主角。
「只要說我們患病,一切就解決了。而且以警惕別人作目標,這個方法是最好的。」
 
規矩就是不要接近外來人。
 




聽到這裡我感到一股寒意來襲,好像門外馬上會有人開門,把我的生命在這狹小的房間內結束。然後並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死因,我只能默默地死去。
 
「我們是不是會死在這裡。」
「不知道,只可以說他們正在考慮中。」阿龍停頓了一會再說。「不過肯定的是,很快就會有結果。」
「我們是不是應該逃走?」
「先不論是否成功,在外頭我們又可以去哪裡?」房間再次沉默起來。
 
待天色完全暗下來後,房門打開了,楊先生及兩個白衣人員進來,手上沒有拿著任何東西。不過並不代表現在已經安全,畢竟殺死一個人可是有千千萬萬種方法,說不定下一秒他們就從口袋裡拿出手槍把我射死,或者用繩子把我索死。但他們甚麼都沒有用,就只站在門前甚麼都沒有做,甚麼也沒有說。那段沉默持續了很久,可能是三分鐘,也可能是三十秒,我不能準確計算那時間的長短,只感受到手心全都是汗。
 
「你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間了。」楊先生說。
 
我跟隨他們走出房間,其中一個白衣人員帶著我離開。而楊先生及另一個白衣人員走進阿龍的房間,應該重覆剛才的步驟一次。我繼續向前走著。
 
「啊!!」旁邊的房間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
 




「沒有事,繼續走。」白衣人員在後面推著我。
 
我繼續走著離開隔離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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