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為甚麼楊先生在這裡,但怎樣都想不出他有甚麼好意圖,他身上總是散放著「危險」兩字。可是整間玩具店只有一個出口,楊先生正牢牢的站在出口處。我心想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話,硬闖過去還是沒問題。正當我想著的時候,另外兩個人站在楊先生的身邊,那是旅遊巴上的平頭男與馬尾女,後面好像還跟著四至五個人,全都是留著平頭和馬尾的。
 
「為甚麼你會知道我們在這裡。」我問。
「為甚麼我就不可以出現在海港城呢?現在香港都已經淪陷了,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思想同樣,我們想去哪裡就哪裡。況且我只不過聽到小朋友的求救聲,才上來看看有沒有甚麼可以幫忙的,反倒現在你們好像看著一群壞人似的,真的讓我感到有點傷心。」他還是一副看透世事的樣子,自顧自地說著無稽的說話。
「那我可以跟說,我們沒有甚麼需要你幫忙的。」
「我們都專程來到這裡,你們總不能這麼沒禮貌趕我們走吧。或者我們可以花點時間聚聚舊,說說以前在舊社區中心的趣聞,我可是知道很多你們不知道的事實。」
「不用了,我們還正在趕時間,沒時間再耗在這裡了。」
「趕著回去妹妹身邊?真是讓人羨慕的親情,這種世態怎麼可以有這麼溫馨的關係?有時恨不得想親手破壞看看。」
「你們究竟來幹甚麼!!」MC KU在旁邊拉著我,示意我不要太激動,我才稍稍冷靜下來。
「別這麼激動,我會給予每個人相同的機會,相同的機會生存和相同的機會死亡。他們就在誠品裡,對吧?」




我聽到後完全忍不住情緒,一手把MC KU和小Daniel擋在身後,馬上從褲袋裡掏出手槍。平頭男見狀後馬上擋在楊先生的跟前,我沒有理會太多,只管向前面不斷亂射,數槍直直地打在平頭男的身體上,他身上的血四處亂濺,場面相當混亂。楊先生與馬尾女向後退出門外,只遺下在躺血的平頭男。
 
平頭男還沒有完全死去,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著,好像一個還沒學會爬行的嬰兒一樣,只是場面可怕得多……他的嘴不斷的動著,看起來在喃喃自語著,不過聽不到他在說甚麼。場面頓然沉默了幾秒鐘,我們雙方都沒有作任何的行動,可能正在觀看眼前的慘況如何發展,也可能是對眼前的慘況有出於本性上的憐憫。平頭男突然大叫一聲,打破這難得的沉默。

「新香港萬歲!!!」
 
他迅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件小東西,起初因為舖裡沒有燈光看不見那是甚麼,但他下秒的動作馬上讓我意識到那小東西的嚴重性。
 
他拉開了那小東西,那是一個手榴彈。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MC KU拿出手槍射向平頭男,子彈確切地打在他的身上,他鬆開了手,手榴彈徐徐滾到地上,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全部人都用手抱著自己的頭。
 
經過都數秒後,甚麼都沒有發生,手榴彈沒有炸彈,只是呆呆的留在地面上。外頭其中一個人叫道,「果然是中國製……」,他還沒有喊完,炸彈突然爆炸了。爆炸聲響徹整個店舖,淨是那聲音已經差不得把耳朵震聾,眼前甚麼都看不見。我只顧著抱著頭保護自己,眼前一切都變得天旋地轉,完全分不清上下左右。
 
耳朵傳來一陣耳嗚,原來真的就如電影裡一樣,傳來一陣嗡嗡似的長嗚聲,那是令人相當難受的聲音。我馬上確認眼前的一切,但甚麼都看不見,不知道是因為爆炸而產生了大多煙霧,還是腦部還未可以正常運作起來,前面只是一堆朦朧而熏黑的景象,完全找不到MC KU與小Daniel的身影,也望不見楊先生在哪裡。我搖搖頭清晰一下腦袋,頭感到一陣陣痛,手摸一摸頭才發現後腦撞破了,但應該不算嚴重。應該大約經過數十秒後,那嗡嗡聲終於慢慢褪去,眼睛也開始漸漸看見景象,那感覺就如相機從失焦變成對焦的感覺。四周都是爆炸所引起的濃煙,還是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地上留有些微的火種,而舖裡的架差不多全都倒在地上,場面一片混亂。
 
「明明可以選擇簡單點的方式,但你們讓一切都變得複雜起來。」楊先生在門外喊道。「我會在誠品那邊等你的,希望我可以看見你。」
 
楊先生說畢,帶著幾個門徒快步地離開,我想馬上離開這裡回到妹妹身邊,不過楊先生留下了幾個門徒守在門口,前後有三個男一個女,全都留著平頭與馬尾。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火力強大的機槍或步槍。究竟他們為著甚麼而攻擊我們?又為甚麼擁有這麼多的重型武器?但看來他們根本沒打算讓我停下來思考,他們靠在門口的兩邊,應該不消一會就會攻入來,以他們的火力相信很快就會分出勝負……我本來想拿起手槍亂射一下,起碼可以拖延他們一點,不過才發現在剛才混亂之中,手槍不知道飛到哪裡去。火力上本來已經十分明顯,現在甚至連唯一的武器都沒有了。
 




在驚慌之際,我才發現MC KU與小Daniel倒在另一邊,MC KU被整個架子壓在身上,一動也不動,我拼命叫喊他的名字,但他還是完全沒有反應,只是死死的貼在地上。小Daniel就在他的身邊,反而沒有受到甚麼傷,只是滿面都是塵埃。我示意他退後一點,他靜靜地退到後面,但他退後時踩在一條鐵枝上面,舖內充斥那清脆的金屬聲。那些瘋狂的門徒像是受到刺激般一邊開著槍一邊衝進來,子彈不斷穿過我旁邊的鐵架,子彈殼像是倒水般瀉在地上,我感受到與死亡之間的距離。他們看見了躺在地上的MC KU,其中一個平頭男死命地向MC KU開槍,我看著子彈一槍一槍打進MC KU的身上,血不斷地濺出來,就好像某個用血製成的噴水池。
 
不知道他現在會寫甚麼Freestyle呢?
 
我想過衝前去拾起躺在地上的平頭男旁的機槍,但我並不是《Matrix》裡的Neo,我身上並沒有躲子彈的程式,就只有一股怒氣,而憤怒對眼前的慘況毫無幫助。這樣衝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萬事皆休了嗎?而所謂最後的走馬燈,出現的不是媽媽,也不是妹妹的臉,居然是與MC KU之前聽過的一段旋律,不知為何那音樂不斷在耳內重播著。


音樂: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JFB2qQFuOM
 
或者MC KU會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跟我一起Freestyle,不過從他身上的彈痕,還有地上誇張的出血量,我知道一切都只是死前的幻想。而這動人的音樂節奏在數秒後就會馬上消失,甚麼都不剩。思想、對抗、情感,一切都會埋在深深的死亡之中。人面對死亡都是無力的,不管你有多麼的強壯,思想有多麼的精闢獨到,生命中行了多少善事,死亡都會給予平等的審判,無一例外。我想一路之來死去的人,嫻姨、饒舌小組、媽媽、舊社區中心裡的人、良景邨的少年、袁穎,還有現在躺在地上的MC KU,他們的死為這世界帶來了甚麼意義。
 
最後的最後我甚麼都沒有想,只是輕輕的閉上眼,等待死亡的來臨。
 
下一秒我就會和死去的人成為相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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