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樂和Tanya沒有任何契約,她甚至拒絕了他,但他仍覺得自己有變心的罪名。
 
「呢間好唔好?」Tanya問;阿樂點頭,然後和她一起行入去。
 
Tanya坐在阿樂的對面,低頭打開餐牌,他看得見她的睫毛根根分明、也在眼尾上揚,頭頂的髮看起來也異常順滑。
 
和青青不一樣。青青的眼睫毛只長長地垂下,沒有生氣,頭上也有些呆毛。
 
阿樂不自覺地將青青和Tanya對比,但她們的身影未曾重疊,始終,他清楚她倆是很不一樣的人。
 


而且,他一直清楚,他不會愛其他人、比愛Tanya還愛……
 
即使,他後來喜歡青青、想和她在一起、肆意追求她;但如果、或者青青是Tanya,阿樂根本不會對她的拒絕、將他由天堂砸至地獄,而感到生氣和失控,因為那種情緒就變成了頹喪,心頭的委屈卻仍唯唯諾諾,不敢作出任何行為傷害她。
 
唉——愛?
 
唔知吖,唔知係咩嚟,唔知點解。
 
「我揀好啦,A3,嘢飲照舊,你幫我叫埋吖。」
 


Tanya喚一喚阿樂,然後拿出電話,將其亮屏,又熄掉。
 
阿樂看了看Tanya揀的是麵,所以他決定選一個飯,以免與她重複,因為她喜歡在一頓飯裏吃出不同的口感和味道。每次和她吃飯,他都會如此,已成習慣。
 
「一個A3,一個B2,兩杯凍檸茶,一杯少冰。」
 
阿樂來回頭向侍應和Tanya,她就如此笑笑看着他,當中竟然滲集着崇拜,像他在建立什麼豐功偉業一樣。
 
然後,二人脫下口罩。Tanya拿出酒清搓手液,示意要擠到阿樂的手上。
 


「我同男朋友分咗手啦。」
 
「係。」
 
「今次係真係分咗手啦。上次見你嗰時,啱啱分咗,但之後我哋有一齊返過十幾日,但之後,都係分咗手。」
 
「點解?」
 
「冇嘅,我突然覺得,想要嘅唔係佢……我同佢,硬係好多拗撬咁,就算一齊咗成年,但係都好多不滿。」
 
阿樂心想:但平時,Tanya的post散發着甜蜜的氣息。
 
「咁你想要啲咩?」
 
「嗯……就得我㗎囉,真係錫我㗎囉,最好唔好同我咁多嗌霎啦。」


 
「哦……幾好吖。」
 
他不敢直視她,因為他突然害羞,總覺得她口中想講的人,就是他。
 
他能夠遷就她、也足夠疼愛她、平時都不會和她唱反調,非常順她的意。
 
「唉,唔知世界上有冇呢啲男仔呢?」
 
Tanya對着阿樂微笑。
 
飲品到,他替她篤檸檬,以往,她讚他將酸度調至剛剛好,有檸檬味又不太酸,他竟從中有成就感——其他人如他一樣知她心意嗎?
 
阿樂想起和青青吃飯時,青青喝的是熱檸水,然後將四片檸檬全部篤爛;當時,他覺得,還是Tanya的「難度」大一點,要好好照顧Tanya的難度大得多。
 


「好飲。好耐冇嚟啦,對上一次嚟,仲係同Ex添。」Tanya漫不經心地說,又補充:「幾好食㗎不過都。」
 
「咁咪好囉。」
 
在阿樂聽來,Tanya不斷散發單身的氣息。
 
「我個Ex呢,佢……」
 
然後,Tanya就開始批評她的前度,什麼情緒化、幼稚、小氣、爛玩、懶惰;每聽一句,阿樂都在心裏暗忖:好彩我唔係咁啫。
 
Tanya的舊男友和阿樂很不同,屬於帥氣的「MK」,以前阿樂極度不忿,覺得自己才是忠心對她的那一個,認為他們很快就會分手。事實上,Tanya也不斷在想分手、分緊手、唔想分手之間不斷遊蕩。
 
現在,她終於分手,回復自由身,並說出她想另覓一個符合阿樂條件的男友。
 
這是在暗示他吧?


 
是吧?
 
「算啦,都過咗去啦。」阿樂假惺惺地說,但其實在心裏暗喜,他一直都喜歡聽Tanya說男友的壞話,仿佛她說得越多,就是越喜歡與其男友類型完全相反的他。
 
他們低頭,吃了兩口。
 
「都係嘅,點似你吖,咁好仔。」
 
Tanya帶點揶揄又帶點調皮地道。
 
「當初又唔揀我?」阿樂試探地問。
 
「係囉,後悔囉。」Tanya似笑非笑地答,根本分不清真假,但已夠阿樂竊喜:「哈哈,最好係啦。」
 


她不再提記和他和一輩子的好兄弟了!
 
「傻㗎咩,我哋一生一世都會係好兄弟嚟。」
 
他的心不自覺地加速,一下、兩下,呯呯呯。這不是在收他做兵吧?
 
「咁你呢?樂仔,你最近點吖?」
 
「幾好吖,唔錯。」
 
是,阿樂應該要證明,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讓Tanya知道他可以很好,絕對不輸那些她口中很自信的男生。但竟見她有些隱隱的落寞,他就忍不住補充:
 
「都係以前好啲嘅。」
 
然後,Tanya笑問:「有冇識到女仔啊?」
 
阿樂心虛,擺手答:
 
「冇啊。」
 
他講了大話。他覺得,不能讓她知道。阿樂和青青的事,是他永遠都不能說的,因為這樣,他就不忠誠了,是為棄卒。
 
「點解你好似咁唔自然咁嘅?」
 
Tanya狐疑;阿樂說:「啱啱有一啖,太難吞。」
 
就在阿樂說「冇啊」的一刹,他突然覺得自己沒有多喜歡青青,此刻,他甚至後悔這些天的一切一切,他已不能給最純粹的Tanya了,他也背叛了那一個說會永遠守護Tanya的自己。
 
如果此刻Tim少在,他會說:
 
「你條仆街個腦係咪裝屎?呢條女收你做兵,宜家揾返你,竟然令你後悔自己食過呢一條女?
 
你究竟想要啲咩?午時花、六時變咁。」
 
悲劇。
 
阿樂的心突然湧上對青青的愧疚,他昨夜不應對她如此無禮……他深化了自己的情感,將首次追求受挫失敗的嬲怒、歸類為愛而不得的失落,但他的愛卻不至於令她遭受這樣的對待。
 
他暴走了,一刻思潮汹湧。
 
像一部爛透的小說,作者因為過分情緒化而寫出亂七八糟的情節。這文章和寫手都太糟糕了。
 
愧疚,他以情緒加深了對青青的喜歡,他也在哄騙了她。
 
Tanya多吃幾口,她的聲音又將阿樂喚回了現實:
 
「咁你會唔會想要一個女朋友啊?」
 
「想嘅,如果有。你呢?」阿樂點頭。
 
「我唔想住啊,拍拖咁麻煩,宜家咁咪幾好。」
 
Tanya啜一啜飲管,然後抬眼看阿樂——她好漂亮、表情好可愛,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人。
 
「哦……慢慢嚟囉。」
 
阿樂認同又似不認同,但他至少看到了希望,Tanya在單身的情況下和他見面,然後說出一些令他感到欣慰的話。
 
青青於阿樂的印象開始模糊。是。若說阿樂如此自私、忘情,他是、他是;但,誰又敢保證在女神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不會自我質疑?這想吃了很久的葡萄啊,在心間永遠都是甜的,給他送上別的蜜桃、雪梨,都不是最初想吃的那一串提子。
 
誠實問心,意義不一,悲哀地。
 
「等間有冇嘢做?嚟你度睇Netflix得唔得?」
 
Tanya又朝阿樂笑。
 
「得嘅……」
 
一切,又回歸到最初的那時,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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