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青青正在阿樂的屋裏,無聊度日。
 
不用上學,又因為武漢肺炎疫情,大學的實體活動取消了,兼職也暫時擱置。
 
無聊,就真是一個好機會去胡思亂想,青青會對着電腦打文,然後發呆,可能一個小時只打了幾句,因為她會上YouTube看食物ASMR,聽着聽着就十分專注地看別人在吃,她什麼都沒有做,只將時間浪費。
 
她心裏沒有可以愛的人,就算想找些事去寄托,也未如人事,總有種迷糊的感覺。
 
作為失戀者,她的記憶落在最美好的瞬間,不知為什麼,只是懷念起從前開心的時光,總是止不住地感動,這令她對過往更加着迷;即使她失望於愛人的離去,仍然忍不住回味最初的快樂。
 


但她拒絕這一種回憶的襲來,因為傷心只會尾隨而至。
 
青青乾脆躺在床上玩電話,來回掃遍連登、Facebook、Instagram,連建議帖文都看了一遍遍,不斷刷新。
 
然後,她聽見客廳有聲響——阿樂回來了。
 
她起身,出門打一聲招呼,卻看見一個女生在阿樂身後慢慢地除鞋。
 
阿樂看見青青,他站在兩個女生的中間,突然覺得客廳很局促,空間似在無限地縮小。
 


其實剛才他已預想這個情景,原本覺得,最多是有些尷尬,因為Tanya就會知道他在和另一個女生同居。
 
但此刻,他覺得困窘,原因是自己可能會被青青鄙視吧——
 
明明這段時間都說喜歡青青、追求她、對她好,甚至不過昨天還向她求愛;然後今天,帶昔日女神回家。說得多麼、多麼真誠,甚至用暴烈的情緒佐證,但此刻,卻像在告訴青青一切都是謊言。
 
青青會不會以為他在示威?是為了氣她才這樣做?但他不是。
 
這一種真心話被揭穿的慚愧令他無地自容。
 


想到此處,一刻,阿樂完全靜止,他的眼落在青青的臉上,他們不發一言地對視,阿樂的臉因難堪越來越紅。
 
青青看見阿樂像Lag機一樣,她也有些尷尬,為着她這不知所措的多餘;只好踏步向前,和Tanya打個招呼:「Hi!」
 
Tanya一邊打量青青,一邊對青青微笑,又行到阿樂旁邊:
 
「樂仔,快啲介紹吓我哋啦。」
 
阿樂反應過來,向青青攤手:「佢係青青,係——我阿媽嘅朋友嘅女,有啲事嚟住幾日。」
 
青青聽了阿樂的描述,頓了一頓,幾秒後突然釋懷,又向Tanya點點頭。
 
阿樂續向Tanya攤手,道:「呢個係Tanya,我朋友。」Tanya正仔細看青青的五官,又對青青說:
 
「同樂仔住係咩感覺啊?」


 
青青看一眼阿樂,思考怎樣答Tanya才對大家都好:
 
「冇咩特別啦,咪又係咁過,我哋都係識咗一陣啫。」
 
其實,當青青看到Tanya的第一眼,她已經猜到這就是阿樂的女神。Tanya美麗,奶茶色的斜瀏海下,小臉十分明艷,眼尾上揚,牙齒整齊潔白,笑容非常有感染感力。青青又看到阿樂一動不動的呆,這一種凝滯,應該是女神才能帶給他的吧……
 
Tanya直覺氣氛有些奇怪,故試探地對青青說:
 
「都辛苦你呢段時間睇住阿樂啦。」
 
青青戴着近視眼鏡,穿着居家的睡衣,頭髮因躺在床上而散亂,Tanya卻認為她看起來還不錯,就是氣息有點差;這一點,不知為何,就是引起Tanya內心隱隱的不適,莫名其妙地。尤其當Tanya看見,阿樂整個人都靜止了,直覺引起她微微的——
 
嫉妒?擔心?危機感?認為原屬她的東西,有機會被人奪去了?
 


「唔會啊,都冇點睇住。唔阻你哋啦,我入房做嘢先。」
 
青青聽得出Tanya的意思:Tanya想確認青青對阿樂的態度。Tanya以「女主人」的語氣來測試青青會否反感,但凡看出青青感到不妥,Tanya的戒心只會加重。
 
青青不想惹事,只想逃離,何況,其實她和阿樂又沒有什麼關係。
 
她向阿樂和Tanya欠一欠身,回房;關門後,她長舒一口氣。
 
第一個反應,當然是愕然。明明阿樂說喜歡青青,但轉頭又與Tanya見面,更將她帶回家。瞬間,青青異常疑惑,又有一些委屈地想:不知道為什麼,總沒有男人能喜歡她很久——
 
她笑了。
 
但下一秒,青青又覺得不出奇。
 
她知道阿樂很喜歡Tanya,青青聽他講過為Tanya做的事,她這旁觀者都動容。這樣的女神和不過如此、又不接受他的青青,阿樂當然更對Tanya更有渴求,他根本未有放下。


 
而且,青青一直覺得阿樂並不是很喜歡她,這仿佛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最後,青青釋然。此前,她的心頭一直有點內疚,始終她有份誤導阿樂,令他追求她、失落、憤怒、傷心,她也不是無辜的。
 
這一種愧疚的感覺,就在此刻自私地悄然流逝,她說服自己,其實阿樂只是「剛巧」喜歡她,換個別人和他在一起愉快相處,可能他也會出現情感的投射,這個人,不需要是她。
 
而阿樂,根本未放下Tanya,她的存在很難複制,他的每一次心動就變得很模糊。說到底,他最愛的也是Tanya。
 
青青放心,安慰自己,她的惡行終於停止。
 
她沒有覺得阿樂是「狗公」、隨便喜歡、隨便求愛。因為他們都需要時間和經歷去成長、確認自己的情感,有時也會迷失,被當下的環境氣氛來催化自己的情愫。一如她自己,也曾經認為可以與阿樂嘗試發展。
 
算了吧,平手,打和,Super。
 


他們都幼稚,說到底,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從不是易事。
 
青青的心情馬上好了很多。至少,若然想念Matt,她的負罪感也會減輕,再沒有愧對他人,她只愧對自己。
 
Tanya問阿樂:「做咩木口木面嘅你?」
 
「冇啊,突然屋企多咗個靚女,唔適應咋嘛。」
 
阿樂回神,又如常誇獎她;他發現,就算很久沒有講這些滑頭的話,還是很流利,Tanya一出現就打開了這個開關。
 
「係咩,你屋企唔係不嬲都有個靚女咩?」
 
Tanya的眼㬓向青青的房間,挑一挑眉。
 
「OK啦,哈哈。」
 
阿樂有種受審的感覺,只得乾笑幾聲,不知怎樣應答。原本,他想向Tanya說「唔夠你靚」,良心卻忽然譴責他,叫他不要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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