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琅抵達夷陵渡時,南北兩岸已經劍拔弩張,隔江對峙;江水寬五百步,雙方各有數百士兵以及幾艘走舸泊岸,如箭在弦。

南岸琅的一方主要由兩族士兵組成軍隊──劍巫率領巫咸門人持劍盾伺機而動,至於有扈氏的族人則由他們的首領失度指揮。失度喝令:「大家拿起弓箭!就算封豨的青銅兵刀槍不入,只要他們敢渡江,我們就用箭雨擊沉他們的船,把那些爛銅爛鐵沉到江底!」

有扈氏的族人一直遭受勞役,卻磨練了堅定的意志與肉體,百人持弓列陣站在江前甚有無堅不摧之氣勢。

然後失度看見荇姒,便恭敬迎道:「請公主與琅大人放心,我們已經佈下天羅地網,夏后國的賊子絕對無法越江半步。」

荇姒答:「辛苦各位了,接下來琅大人會親自處理。」



琅則讓珵姊把擄獲的封豨家眷牽到江前。琅運功入聲,隔江傳音:「封豨聽著,雖然你我不共戴天,但我跟你的家眷無仇無怨,現在我就帶他們上船划到江中,你們可以派船前來接他們回去。」

失度立即上前勸阻:「琅大人請三思,就算你攜封豨家眷渡江,但封豨比禽獸更冷血,說不定會不顧他自己家眷的安全,亂箭襲擊大人。」

珵姊代答:「琅仁義無雙,決不會被不義之箭射到。」

琅亦道:「戰爭殘酷,但在殘酷之中我不能不仁,這是我和封豨的分別。」

失度拱手退後。「真不愧是琅大俠,仁勇雙全。」



百人列隊敬禮,琅獨自走上舸船,與船夫和封豨的妻兒同乘一船。船夫用長篙把舸划至江的正中,而舸首有麻繩綁岸,因此舸船能逆著水流固定在江心。

封豨遂派走舸同樣划至江上,靠近琅的舸把封豨家眷接回北岸。無驚無險,最後剩琅單人匹馬站在江心,不過封豨亦不屑偷襲,按兵不動看琅在打什麼主意。

江上琅繼續叫陣:「在下已經把封豨的家眷歸還,盡了仁義,想再向夏后國討教。聽聞夏后氏泱泱大國,如今見面卻不如聞名,在下一人站江已經堵住夏后國千軍萬馬,莫非夏后國沒有一人的武藝及得上本人嗎?」

封豨斥道:「黃毛小子無需耍心機想挑釁我,我自然會讓你求仁得仁。」

語音未落,封豨大力一躍,在空中三步並作兩步就跳到琅的舸上。他面對面威嚇琅道:「這次我一定會親手將你碎屍萬段,確保你到了地府亦是個殘廢!」



琅閉目深呼吸,不作回應。雖然他對封豨同樣恨之入骨,但交手多次徘徊生死邊緣,到現在仇人站在面前,已經無需多言,心無旁騖只想殺死對方。

二人厲目對望,四周風平浪靜,彷彿連大江都被他們的殺氣嚇得不敢妄動,魚兒亦紛紛逃竄;琅睜眼,運行經水神功,便躍往封豨連環推掌把他逼到江上,二人在江面拳來腳往!

岸邊觀戰的荇姒驚道:「他們同樣都在水上行走,好像神仙一樣。」

瑤姬答:「他們假神仙,真神仙還可以飛呢,假神仙只是快速躍在水面,只要腳步停下就會掉進江裡。」

原理就像拿起扁石打水漂,連環在水面彈跳,對步法的要求極高,尤其封豨全身毛鎧難度更高,卻無阻他踏步江上以自家的拳法步步進逼,拳拳生風。親身交手,封豨不甘心但他很清楚琅的武功又再上一層,無法原諒,蠻力出拳在江面轟出一個一個的大洞!就連岸邊舸船都被巨浪衝到岸上擱淺,原本江上的船夫亦不知生死。

「納命來!」

封豨一拳彷彿牽引千里江,挈百斤水強打!琅卻逆浪出鞘,將水清脆地斬成上下兩半,中間一道血絲竟是封豨拳頭的血,封豨瞪目躍到反轉的木船上掐住自己右拳大喊。

「這是何方妖物,不像是夏后國的劍。」



「沒必要回答你,除非你告訴我女子民現在怎樣了。」

「愚蠢,她們當然在陽都享樂,無論如何都比留在窮鄉僻壤快活。」

一言不合,二人同時起步交鋒!這次琅使出神女十二劍舞於水上,帝王之劍削鐵如泥,斬出毛鎧和手甲的碎片橫飛;這是首次琅能夠正面壓制封豨,織出密集水花,招招索命。

北岸封豨的將領感到不妙,密謀備箭,伺機刺殺琅。

然而江上的琅沒有為意,他聚精會神盯緊封豨腳步,起手「風起雲蒸」接「暮雨朝雲」連環出劍,快如流星。

「得手了!」

琅窺見封豨破綻,凌厲出劍,卻被封豨用拳頭擊開劍刃。琅大吃一驚,看見封豨雙拳滲血,他居然就徒手跟自己硬拼。



「此人瘋了嗎?」

琅不信邪,運氣劈劍,封豨卻不但沒有迴避,反而正拳打在刃上,琅握劍的手頓感麻痺,這是何等怪力!而且封豨這一半打下去,他五指同樣血肉模糊甚至見到白骨,他卻絲毫不感痛楚,反而更加興奮向琅連珠砲發,眨眼間如有十拳來襲,琅單劍難以招架──

「唔!」

琅腹部中拳的瞬間,雖然凝氣卸力,仍口吐白沫被封豨一拳轟沉江下。

「琅!」南岸珵姊緊張大叫,不過她依然感覺到琅的氣息;他沒有死,這一點封豨亦知道。

只見江面大有蠢蠢欲動之勢,琅潛伏江下,在水中以經脈吐納換氣,偷偷游到封豨身後,垂直浮出水面,正要出劍……

「放箭!」

豈料北岸有亂箭射來,琅全神放在封豨身上,當察覺箭影時已經百箭齊飛,舖滿天空──



「嗖」聲,琅腰間另一配劍猛然出鞘,旋舞在天殺出生路;琅亦在劍影下舞劍掃箭,兩層劍舞完美劈下箭雨,岸上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為何天空的劍好像會自己揮舞的模樣。

凌空的劍緩緩落下,琅伸出左手握住劍柄。左手的劍有女英的聲音告訴琅:「抱歉,妾身剛才看見有人要偷襲公子,所以出手相助,擅自舞劍擋箭。」

琅答:「感謝女英夫人。其實在下亦知道自己太過天真,沒有防備他人。這一戰除了關係到自己性命,我亦要取下封豨人頭替荇妹解除頸上符咒,女英夫人可以再助我一臂之力嗎?」

「妾身知道了。」

琅拋起左劍反手握住劍柄,把劍當作標槍擲出,掠過江面;同時琅起步追上,當封豨擋下女英飛劍時,琅劍已經劈來,然後女英劍迴旋從封豨身後夾攻!琅一劍舞二劍,舞手中娥皇劍猛地刺向封豨虛位,而女英劍則浮在琅的頭頂半寸,凌空舞動,配合琅的出手;一陰一陽配合得天衣無縫,封豨不知女英劍其實是女英的魂魄在舞,一時間他被琅的繚亂雙劍壓了過來。

一劍對雙拳的時候確實封豨佔優,如今琅一劍舞二劍,二劍對雙拳,封豨已經毫無優勢,雙手更是遍體鱗傷,湧出的血把大江染成血紅,像秋天紅葉落下。

「可恨啊!我是夏后封豨,我是你們的主人,不可能敗給你們這些奴隸!」



這下子封豨真的失去理智了,難保他不顧性命亦要跟琅同歸於盡。

此時琅察看天色漸暗,趁機釋出雲霧真氣,神隱於江上。然而封豨發狂,全身所有肌肉都超越極限,比常人身法要快一倍,亂拳開打氣勢如虹。

「──黑色太陽!」荇姒望向天空,終於察覺到這幾天她見到的黑色太陽的真身,其實就是掛在天上的朔月。朔月無光本應肉眼難以看見,但荇姒有天賦的感受,而且今天亦是特別的日子。

──月影與白日重疊,琅影亦掠日而過,迷霧中一劍砍在封豨左胸!鐺聲巨響震起八方水花,封豨卻站在浮木上咬緊牙關硬擋,仿若刀槍不入。

「哇哈哈哈!就算是你的妖劍亦劈不穿天火護心鏡!天火即是太陽,太陽是絕對的存在,豈是你們這些刁民能夠直視的!」

琅想起了洞庭龍君的話,夏后氏得天命眷顧,誰都殺不了,就如太陽一樣。

「假如你是太陽,我就化身食日天狼,吞噬天火!」

琅左手接過女英劍,天地間漆黑一片,月影白日重疊,娥皇女英雙劍交叉重疊硬劈!天火護心鏡隱隱龜裂,接著砰聲爆開!青銅碎片如萬箭穿心插在封豨身上,封豨卻沒有倒下,反而雙眼血紅,全身血跡斑斑往琅撲來。

「老子不可能被你打敗,老子還要攀上夏后國的國相,誰都不能阻止我!」

琅連忙左右揮劍,但任憑他斬中封豨多少劍,封豨依舊往琅逼來,凝聚渾身真氣盯著琅的頭蓋出拳轟下──

拳頭與劍影同時交錯,電光火石間,琅的劍稍勝半分,一劍封喉;他看見封豨死不冥目瞪眼自己,琅猶有餘悸,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敗了封豨,封豨的眼神好像仍然是活的模樣。

這時後月影才開始離去,重見天日;見封豨插在劍上再也不動,南岸士兵高舉武器,勝利呼喊聲響徹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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