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菊花正開,還未懂跟你示愛,
初春來時,彼此約定過,繼續期待,
人置身這大時代,投入幾番競技賽,
曾分開,曾相愛,等待花蕊,又跌下來,
才洞悉這是戀愛。」
《菊花樹下》


2047年某天的一個黃昏,Saki剛說完仙湖嶺的經歷時,Mandy也準備好晚飯了。
晚飯裡的其中一道菜是東坡肉,當我拿起筷子夾起肉的一刻,想起Saki在仙湖嶺的非人經歷,就放下肉了。
「年青人,頂唔順唔好勉強喎。」Mandy細心,看得出我的心思。


之後,她夾起我放下的肉,放到自己的飯碗裡,然後笑著安慰我道:「我同Saki呢,經歷咗咁多風風雨雨,好多嘢都睇化哂喇,所以先可以比較平靜咁同你講番以前發生過嘅事。你仲後生,個心未死,有咁嘅反應先係正常。」

晚飯過後,Mandy問道:「光時,老闆娘依度有間客房,不過你響北美合眾國生活咗咁耐,無高床軟枕未必慣,使唔使我幫你響附近間酒店搵間房落腳?」
「唔使擔心,我老豆由Grade 1開始,每逢暑假就帶我去野外訓練,有時一去就一個月,佢話香城嗰陣啲年青人,太過嬌生慣養,又唔夠大隻,唔好話人民軍,連警察都打唔過。所以有得沖涼,有塊木板瞓我就OK嘞。」
「所以話,Dr. Wong真係無忘記過香城…」Mandy顯得有點感觸。

第二天早上,Mandy就繼續講述她二十多年前在見山村的經歷。奇妙的是,今天Saki也在清醒狀態,冥冥中似乎真有定數。

2021年3月20日,我替阿豹生下了一對兒子。一個月後,在滿月酒的筳席上,大家都替阿豹高興。
「一索得男,仲要打孖上。豹仔你今次真係光宗耀祖嘞。」阿叔一邊大口喝酒,一邊笑道,好像自己得了男孫一樣高興。


「唔好笑我啦阿叔。」阿豹答道。「全靠Mandy咋。」
「你謙啫細佬,生男定生女邊度關啲女人事丫。」阿豹的哥哥反駁道。
「咁又唔係咁講呀,我聽我老豆話,生兩個嘅話,要個女人生性先得㗎,好似我同我阿哥咁,我老母早咗屙我哋出嚟,結果搞到差啲我同阿哥瓜埋。」阿皇中五時,因為經常打架被趕出學校,詞彙自然貧乏,所以只能用粗鄙的語言去形容自己母親的生育過程。
「係呀,嗰陣我老來得子,點知我個衰女人個蘿柚唔夠大,陀得嗰八個月就生咗你兩個出嚟,嗰陣幾擔心你哋養唔大呀。世侄你就唔同啦,對孖仔淨係比預產期早咗兩日出世,而家諗諗吓早咗兩日,其實仲好啦,啱啱係春分,陰陽相半,萬物逢春,對我哋啲靠個天食飯嘅人嚟講,好日子嚟㗎。對孖仔仲要生得肥肥白白添,大個咗肯定同你一樣咁大隻。」村長補充道。他說得比阿皇有文路,靠的是豐富人生經驗。
「唔關我事啦,係Mandy肯食多啲嘢,補充營養啫。又肯聽村入面最有經驗嘅醫師講,食多啲傳統補品。」阿豹謙虛地說道。他知道我本來是讀醫藥,未必肯信傳統藥方,所以才會說我肯聽醫師的提議。
「梗係啦,阿豹你記唔記得呀,兩年前幫我執過塊田之後,種出嚟啲嘢變得又大又甜,仲幫我同批發商攞到好價錢番嚟。我同阿爸講到明㗎,你對我哋家有恩,一定要用最好嘅藥方幫阿豹個女人安好個胎,仲要唔收錢添呀。」村內醫師的兒子一面回想著往事,一面誇獎著阿豹。
「所以我都話啦,豹仔你讀得書多,眼光真係夠獨到,我哋啲耕田佬完全唔係佢嗰皮,揀咗條女個屁股夠圓夠大好生養。」已經喝到雙頰紅得像蘋果一樣的阿叔,繼續一邊喝酒,一邊高興地說道。「最犀利都係第一晚,明明我哋班人用盡哂計,佢都係無乜反應,個個望住個女人,你眼無我眼,吊吊揈,無哂符,你個豹仔吖,插咗佢十幾廿分鐘啫,就搞到佢叫春叫到成間廢屋啲男人都過哂嚟,個女人啲反應仲幾咁清純呀,以為自己係賴…」

一聽到阿叔提起那一晚的事,我面紅了,但我不敢阻止阿叔。在喜慶場合,女人沒有男人批准,是不可以胡亂插話的。「依度幾時輪到你講嘢呀!」是我住在阿豹家中之後,頭幾天經常受到的責罵。自此之後,我就學乖了。但阿豹之後每次在我被責罵後,都會私下跟我對不起,說太委屈我了。



「唉呀!阿叔!你飲大咗啦!豹哥結婚嗰陣咪同大家講好咗,唔准再提嗰晚嘅事!而家佢唔單只係阿豹個女人,仲要生咗兩個慈姑椗出嚟。唔係你輩份高呀,一早俾人打到傻咗啦!」阿皇的跟班見阿叔開始亂說話,伸手掩著阿叔的口,打圓場道。對,就是當初那位說話很有技巧的少年。
「總之今晚大家不醉無歸!」村長大聲叫道。
「好!!!」

雖然村內重男輕女的文化,仍然有時會令我吃不消,但是阿豹私下都很尊重我,也肯聽我的意見,例如在生下一對兒子後,大家都經常問他和我何時再生一胎。可是我說我不想,因為同時照顧兩個孩子,已經把本來身體虛弱的我推向極限了。阿豹也同意我的看法,覺得我年紀還輕,根本不需要急於再生孩子。
在替他家添了兩個男丁後,他哥哥對我的態度亦變得比之前好了許多,亦因為他是副村長的關係,所以很快就能夠找到一幢三層高的房子,給我們一家四口居住。這裡是鄉村,母憑子貴,女人的價值繫於男人之上,因此日子還算過得不錯。

在一對兒子誕生三個月後的一個下午,發生了一件改變我人生軌跡的事。

2021年6月25日,下午二時許,剛剛用母乳餵完一對兒子,他們都熟睡了。
當我坐在廳裡休息時,突然聽到奇怪的敲聲,應該是從屋外傳來的。仔細一聽,是「三短三長三短」的模式,在大學宿舍時,同房Kaza曾教過我摩斯電碼,「三短三長三短」代表著SOS,是求救的訊號。
接著,我開始尋找聲音的源頭,最後我走到屋後,發現一個人躺在遠處的草地上。

當我走得越來越近,看清這個人的面龐時,她不就是Kaza嗎?
可是,為甚麼她的可愛臉蛋上,會有幾個大交叉?!



Kaza一見到我,立刻撲進我的懷裡,她哭了,我也哭了。之後,我把雙腿乏力的她扶進屋內。
「Kaza,對上一次見你,啱啱好一年…」我想起一年前的今日,早上與Kaza的視像對話,之後就陪伴音然到水天圍,思緒至此,不禁黯然。
「…」
「你過成點呀?」我繼續問道。
「…」
「Kaza?」
「…」
我感到奇怪,把抱緊她的手放開,扶著Kaza的肩頭。
她指著喉嚨,作出剪刀的手勢,然後再用手勢,叫我拿紙筆來。
Kaza拿起紙筆,簡單地寫道:「我響黃磚大學一戰之後,俾大亞人民軍送到岩崗軍營,研發各類監控儀器。所有帶罪在身嘅研究員,都被割去聲帶。我上年響岩崗交鐵分流中心嗰陣,有位朋友託人冒生命危險話我知,今日係我嘅記錄被抹消嘅日子,咁啱又係每個禮拜一次嘅狩獵日,我就趁依個機會逃走咗出嚟。」
Kaza再在紙上寫道:「Mandy你依到有無電腦?」
「有!我抱你上二樓書房!」Kaza的問題令我驚醒過來。對啊,Kaza是電腦和電子方面的天才,打字一定比寫字快得多。

Kaza高速地敲打著鍵盤,過了一會,電腦發出聲音,說的是香城話:「好彩HitHub同Stack Underflow仲未俾香城政府block啫。」


「吓?」我不知Kaza在說甚麼。
「我以前有寫落啲程式,令部電腦就算上唔到網,都可以講到香城話,而家foofle響香城又未必上到,用佢個API出聲係好方便,但隨時會用唔到。」
「你俾人捉走咗咁耐,無人搵過你咩?」我問Kaza,以她在軍營內的工作,應該會知道些內情。
「Mandy,自從上年抗爭開始,人民軍同警察就開始用一套叫Cluster management system嘅系統,去解決你啱啱問嘅問題,Cluster係social network analysis術語,用普通人嘅語言,就係分析被捕嘅手足同邊啲人最熟,埋開乜嘢堆。」Kaza一進入了科技模式,就會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起來。
「解鎖咗被捕手足嘅電話後,人民軍同警察就會利用入面嘅通話記錄,通訊軟件同埋社交媒體嘅應用程式資料,去推算出最有可能會去搵手足嘅人。之後啲狗同國安就會用各種威迫利誘,令佢哋響網上面話已經搵番失蹤手足,如果唔肯,就會被失蹤或者被自殺。」
「所有記錄之後亦會送去大亞部超級電腦『臭雞‧太湖花膠』去做運算,用嚟應付一啲比較出名嘅事件,例如今年年頭嗰單死因庭研訊,就係利用咗運算後嘅結果,搵幾個識講香城話嘅大亞人,扮遇害嗰位女手足嘅阿媽同親戚。」
「但係,大部分手足後來都識得洗乾淨部手機同社交媒體喎,或者用太空卡…」我對此感到疑惑。
「依啲方法,純粹為咗自我感覺良好嘅啫,放咗上網嘅嘢,邊有咁易洗得到吖。通話記錄就算洗咗,問電話公司咪又攞得番。太空卡只係解決到一部分問題,部機嘅IMEI唔變都一樣會追蹤得到。就算有錢到可以用衛星電話,都唔係絕對安全,只係監聽嘅成本比較高。」

「唔好講咁多複雜嘢住嘞,點解你會響依度嘅?」Kaza從科技模式轉回一般模式。
我就從燒村開始,向她講述在見山村的經歷,說到音然的遭遇時,又哭了起來,我起初以為Kaza會哭得比我更厲害,怎料Kaza只是眼泛淚光。我估計,她過去一年在岩崗軍營,已經見過很多類似的慘劇,使她變得比我更加堅強了。
「哇…」說著說著,聽到我其中一個兒子的哭聲,我認得哭聲的模式,是要換尿片了。
Kaza的雙腿亦似乎恢復力量了,也有跟著來,她在紙上寫道:「依對就係你同阿豹生嘅孖仔?」
我點頭,再望向Kaza,眼神裡沒有任何怪責,反而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回到書房,Kaza用電腦對我說道:「Mandy,你都唔好咁自責啦,響依個正邪難分嘅大時代,普通人能力有限,能夠生存到落嚟,已經唔容易。」



到了下午四時許,我準備去廚房預備晚飯。
「今晚你想食乜嘢飯後甜品?」我問Kaza。
「乜都無所謂,最緊要夠甜,唔夠甜,就唔係叫甜品啦。」
「咁我就整自家製鯛魚燒…」
「記住要用紅豆做餡!」Kaza把電腦的聲音調高了。
「得啦得啦!除咗豆餡,其他都係邪道吖嘛,我記得嘅。」她與《科水嘅電磁槍》裡的那位角色一樣,很喜歡吃甜品,也對鯛魚燒的餡料特別講究。

接近晚飯時間,阿豹回來了,他看見屋內多了Kaza,覺得奇怪。
「阿豹,依位係我響中心大學宿舍嘅同房,啱啱響岩崗軍營偷走咗出嚟…」
「人民軍會唔會發現佢響度㗎?」阿豹擔心起來。
Kaza打了一個手勢,叫我和阿豹到二樓書房,大概又進入科技模式了。

走上二樓書房時,我和阿豹簡單地說明Kaza的來歷,與及她在字條上告訴我的事。
「嗰位幫我嘅朋友,係我響中學機械人比賽嗰陣識嘅,電腦同電子方面嘅造詣比我仲要犀利,如果唔係佢讓賽,我學校嗰隊應該攞唔到冠軍。不過佢有啲中二病,要我稱呼佢做魔女。」


Kaza的電腦能力絕對是犯規級別,她讀大學一年級時,兩個學期的Major GPA都是完美的4.0,亦因此得到「Source女神」的稱號,據說她有名到連其他大學都也有人找她幫忙。即使是高年級的功課,她都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了。
那麼,在犯規級別以上的人,應該已經進入神的領域吧…?

「除此之外,上年黃磚大學俾狗重重包圍時,魔女竟然仲可以毫無難度自出自入。6月30號下晝,佢走咗入嚟黃磚大學,想救我出去,但我唔想揼低啲手足,自己一個走咗去,所以拒絕咗佢嘅好意。之後,我同啲手足送到岩崗交鐵分流中心,佢竟然仲可以搭到路,搵人傳口訊同塞咗啲有用嘅工具俾我。我亦因為咁而知道,我響軍營嘅記錄,幾時會被抹消。」
「我唔夠膽講人民軍完全無可能發現,但魔女只要一認真起上嚟,做嘅事一定滴水不漏。我甚至估計,佢已經計劃好,假如我逃走嘅事被發現咗之後嘅對策,而且仲要係就算佢個人唔響度,都可以自動執行嗰種…」
「但萬一人民軍真係入到村,我自己都會走,唔會累到你哋一家四口…」
Kaza說得很決絕,我眼眶也濕潤了,上前擁抱著她。我不想,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好朋友。
「咁好啦,既然Mandy你決定咗要留佢響度,我都無所謂啦。」阿豹見我想哭,心軟了。

我餵完兩個兒子後,我們三個大人就坐在一起吃晚飯。
晚飯之後,Kaza雙手拿著紅豆餡的鯛魚燒,左一口,右一口地吃著,顯得十分高興。

第二天早上,我拜托阿豹,到村外幫Kaza買一部手機和一枝竹笛。
手機可以方便我們和Kaza溝通,昨天晚上她吃過鯛魚燒後,就開始用我的電腦去寫一個程式,只需用眼神和手勢就可以令手機說出簡單的話。當然,如果說話的內容太複雜,還是用電腦比較快。
而竹笛,則是Kaza最喜歡的樂器。在夜闌人靜的大學宿舍,我有時會想起已經去世的父母,但一聽到她吹奏的樂韻,破碎的心就被療癒了。

阿豹離開後,Kaza對我說,昨天晚上寫的程式可能不夠快,整個早上,她就用其他語言去重寫程式,我則在哄一對孩子玩,讓他們「放電」,這樣晚上才會睡得好。
吃午飯時,Kaza告訴我程式已經完成了,下午可以去書房談天。

Kaza用電腦向我問道:「由邊到開始講起好呢?」
「就由你點樣響軍營逃走出嚟開始講啦。」
「嗯。」

本來應該被送往大亞帝國北部戰區司令部的我,因為臉上的交叉疤痕,再加上我的記錄已被篡改,使我得以留在岩崗,替人民軍開發各種監控和囚禁儀器。在記錄上,我只是一個路過黃磚大學的電子工程系學生,在警方攻入黃磚大學時,不幸殃及池魚被補。至於面上的交叉疤痕,則是因為一年前的交通意外而留下的。

每個星期,岩崗軍營會在小霧山舉行兩小時的狩獵活動。
所謂狩獵,不是指捕殺野生動物,而是被囚禁的年輕手足,不論男女,穿著香城各間中學的女生校服,在小霧山與軍人捉迷藏。校服款式的比例,由當日參加狩獵的軍人決定,三大熱門款式為水手服、旗袍、背心連身裙。顏色以藍色和純白色最受歡迎,粉紅色和雙色方格裙亦很常見。

獵物的頸上,都掛著藏有毒針的頸圈,以防他們離開指定範圍。當響遍岩崗的鐘聲響起,他們有三分鐘時間進入小霧山躲藏。之後,假如被軍人捉到,不論男女,都會被「就地正法」,隨成功捕獲獵物的軍人喜歡,插進身體任何一個洞。最常見的是陰戶和後庭,插進嘴巴雖然有被咬傷的危險,但由於有部分手足已經被人民軍拔掉所有牙齒,所以用口腔解決慾望的士兵也有不少。
還有一些比較另類的做法,令當事人真的被就地正法,因為過於殘忍,所以就不多說了。

而因為我的面上有幾個大交叉,再加上胸部平得像洗衣板一樣,大部分軍人都對我興趣缺缺。我亦因此能夠在大部分的狩獵活動中全身而退。偶爾會有一兩個喜好比較古怪的軍人,我才會被他們凌辱。由於我很少機會成為狩獵的目標,使我有時間探索整座小霧山,找出幾處隱蔽的地方,可以方便我進行下一步行動。

2021年6月25日早上,狩獵活動隨著鐘聲響起而開始,我走到一個洞穴躲藏,就用針筒把上年魔女托人給我的萬用解毒劑打進體內,在原地等候至少15分鐘,確保藥效到達身體每一處和沒有排斥反應,再作進一步行動。

把解毒劑打進體內後,我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嗄…嗄…依到應該安全掛?」我聽到香城話,就從洞穴裡探出頭來,因為地勢和樹木的遮擋,我只能勉強看到來者的面目,是一個穿著天藍色旗袍,年紀大約二十歲,皮膚白皙的男生,似乎在尋找安全的地方。
「阿…阿山?」另一邊,傳來一把女聲。我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是一個穿著深藍色水手服,膚色比較黑的女生,水手服的領邊和袖邊皆有白色條紋,下身則是及膝的白色百褶裙,這套校服的所屬中學,新方法書院,據說已經停辦,但因為校服款式跟島國的高中非常相似,每次狩獵都深受軍人歡迎,最誇張的一次,有接近一半的獵物都是穿著這套校服。
「嘉嘉?!」
「真係你…阿山?」嘉嘉一邊說,一邊走向阿山。
「係呀!嘉嘉!」阿山說完這話,就衝上前把嘉嘉擁入懷中。

過去經驗告訴我,在如此溫馨的場面之後,無情的命運就會悄然到來,今天也不例外。

「操你娘的!今天的獵物真他媽的少!」我聽到遠處傳來一名軍人用大亞語的咒罵。
阿山大概也聽到了,對嘉嘉說道:「我去引開佢,你自己執生。」
我正想走出躲藏的洞穴,設法幫助這對年輕手足,卻聽到另一個方向也傳來聲音。
「看!是那套校服!」「對!」
「唉!唔通連個天都唔鍾意依對手足?」我一邊想,一邊退回洞穴。我很清楚這裡的地形,即使我出去幫助他們,也只是多一個受害者而已。
「點算呀,阿山?」嘉嘉驚恐地問道。
「唔使驚,我保護你!」阿山的語氣很堅強。

「哈哈!竟然是兩個女生,今天真幸運!」「一黑一白呢!」
「有兩個女生嗎?」遠處的那個士兵聽到有獵物,也跑過來了。
「唔好掂嘉嘉!」阿山大叫道。
「啥?這個是男生嗎?膚色這麼白,我還以為是女生…」
「不怕不怕,這裡有三個人,一人一個洞輪著幹,剛剛好。」

「阿山…點解你下面…」嘉嘉大概看見被脫了褲子的阿山,嚇了一跳。
「嘉嘉…唔好…唔好望過嚟…」阿山剛才的堅強,消失得無影無蹤。
藏在洞穴的我,距離有點遠,看不到實際情況,但畢竟在岩崗和狩獵活動中見識過各種悲劇,大概估計到發生甚麼事情。
「哈哈哈!小姑娘,這就是種族滅絕式強姦,公的通通閹掉,母的就要懷上我們大亞人民軍的種!」

「呀!!!」「呀!!!」過了一會,阿山和嘉嘉都發出慘叫聲。
這時,一部經過小霧山公路的車,高聲地播著一首歌,彷彿在諷刺著這對年輕手足:
「即使不忍只能強忍,拖拖拉拉是男子漢敵人,
即使想哭,想哭得比女人傷心。
怎麼天生不是女人,怎麼不可讓唇邊有淚痕,
即使傷心,怎麼可需要你擔心。」

過了一段時間,阿山仍在叫痛,嘉嘉的叫痛聲卻漸隱。
「啊~~~」嘉嘉發出呻吟聲來。
「這女的叫得真浪呢!」「連菊花也開始濕了!」
「放開嘉…嘉…呀!!」
「這對男女是戀人吧?」「應該是吧。」
「小姑娘你今天是危險期嗎?」這樣的問題,誰也感覺到不懷好意。
「唔…唔係…呀~~~」聽到嘉嘉顫抖地說出這話,我心感不妙,希望她不是說謊吧,否則…
「真的嗎?那就讓我檢查一下吧。」
「檢…查?」

過了一會,嘉嘉向士兵問道:「你搽咗啲乜嘢落我個肚到?」
「這是大亞人體研究所和香城進化之家的最新研究成果,如果你沒有排卵,那就甚麼事都不會發生。如果你有排卵的話,就會…」
「呀!!!好熱呀!好熱呀!」嘉嘉大聲地呼叫道。
「小姑娘,說謊是不好的啊。」
「今天三個人都可以播種了,哈哈哈!」
「播種之後,不要忘記把她帶到醫療室,否則就太浪費啦。」
「浪…費…?」嘉嘉似乎回過神來,不解地問道。
其中一位士兵,向嘉嘉講出令她絕望的訊息:「小姑娘,如果我們知道你是危險期,剛才就不會塗這藥物在你的肚子上啦。因為這藥物一接觸已經排出的卵子後,會在你的身體,產生連鎖的化學反應,不斷刺激你的卵巢排卵,直到所有卵母細胞耗盡為止。你進來之前有沒有看新聞,有些香城女孩吸了催淚煙後,經期變得亂七八糟,還有流黑血,就是這藥物的試驗版啦,哈哈哈!」
「換句話說,即使你出了軍營,跟香城的男人做愛,也沒有卵子替他生小孩啦!」
「唔要呀!我唔要咁呀!!!」嘉嘉大哭,崩潰了。

此時,又有一部播著歌的車經過,就似上天還覺得不夠絕望:
「仍繼續繼續再親,動人動情動心,你傷我都要這麼震撼。
我願你是女人,戀愛不發生,不必求你再熱烈抱緊。
繼續繼續再等,沒停沒完沒因,等每一次你的過份。
我恨我是女人,熱情難自禁,偷泣仍要這樣共你親吻。」

其中一名士兵在帶走阿山和嘉嘉前,似乎用了智能手錶,從頸圈的晶片裡,檢查出他們的背景。
「實習記者?難道又是因為刺探軍情被抓嗎?去年8月我們抓了一個生果日報女記者,在她身上找到咱們首長官邸的照片,結果要叫香城的警察去翻轉生果日報的總部,看看他們究竟知道了多少情報,連那個甚麼黎也抓了。」
「聽說那個女記者上星期還替首長生了一個男孩,昨天又開始被首長幹了。」
「首長還說,她最少還要替他生一個班呢!」
「對啊!香城的女人全都是母豬!供咱們人民軍生兒育女的母豬!」
「這才符合自然規律嘛!女人最能生的時候,那些反革命分子就叫她們去讀書,去工作,完全是浪費!」
「最近還有一些母豬想逃去福摩沙國,結果給咱們的海警抓住了,一知道她們是危險期,二話不說就塗藥了,幹得真漂亮!」

我聽到嘉嘉的痛哭聲,以及士兵的話,在洞穴裡默默地哭了。
我認識那個女記者,她叫Yoyo,2019年在中心大學傳理系畢業後,到生果日報當記者。Yoyo在2020年8月被人民軍拘捕後,為防機密資料外洩,人民軍先將她的背景調查得清清楚楚,在這段期間,她在岩崗與我住在同一間房間。第一次在房間碰面時,雖然我的臉已經被劃花了,但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她認識我,是因為有兩個下下莊,也就是在學會裡的後輩,經常向她談及「Source女神」。另外,6月在黃磚大學的後勤區進行採訪工作時,她也似乎留意到我在黃磚大學幫忙,所以雖然我們未曾真正碰面,但她知道我是手足。

遇到Yoyo時,我的聲帶已經被割掉,為安全起見,我並沒有告訴她,我有機會能夠在2021年逃出岩崗。但Yoyo知道我是手足,也明白我是逼於無奈才替人民軍工作,我比她有更大機會離開這個地獄。亦因如此,她告訴我,她把駐香城的人民軍暴行的錄像和照片SD card埋藏在哪一處。倘若我能夠逃出岩崗,她請我替她找回那些罪證。
當時我在岩崗被囚禁了一個多月,已經見識過不少女手足如何被無情凌虐,如何被嚴刑逼供,如何被精神轟炸,她之後真的能成功隱瞞SD card的位置?我覺得成功的機會很渺茫。雖然如此,假如我能夠成功逃走,在安全情況下,也要去看看那個地方。

士兵把阿山和嘉嘉帶走之後,我就離開洞穴,到接近狩獵範圍邊緣的位置,根據魔女上年給我的指示,挖開泥土,找到一把用天山寒鐵鑄成的小刀,把頸圈割斷並立刻拋到邊界外。只可惜,還是有一些毒滲進了體內。
魔女的萬用解毒劑雖然成功發揮效用,但雙腿會逐漸變得無力,要休息一到兩個小時才會恢復。
我一直跑,跑,跑,跑到民居附近的草地上,雙腿已經不能再動了。
躺下來後,就敲著「三短三長三短」的求救訊號,希望有人能聽見。

「結果,就遇到Mandy你啦。」Kaza對著我說道。

「鐘聲響起雞姦的訊號,在他生命裡,彷彿帶點唏噓。
黑色衣衫給她的意義,是一生奉獻,精卵鬥爭中。
淫穴把擁有變做失去,疲倦的菊眼帶著期望。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肛輝歲月,風雨中抱緊滑油。
一生經過徬徨的掙扎,自信可改變未來,問誰又能做到。」
《肛輝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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