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骨上兩顆半球高窿,恍似夜幕下兩座奇妙神秘的高峰,衣裙貼身的剪裁完美地勾勒出水蛇腰下蜜桃般嬌俏的雙臀。
 
    米黃色山羊絨緊身連衣裙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展現得恰到好處。
 
    細白的柔荑搭在白襯衫的肩上,她微微一弓,柔順的黑瀑布在她的右肩一瀉而下,修長的頸脖在白光管下越發白嫩。她又往前湊去,指著桌上的畫作在他耳邊低言細雨,溫熱香甜的氣息暖紅了他的耳根,圓滾的雙峰輕觸他的後背,他也挺直腰板蹭上她的柔軟。
 
    「老師,我總是掌握不好三點透視。」 坐在對桌的他急不可耐。
 
    見她匆匆走來,他興致勃勃地張開雙胯,她笑著在他胯間坐下。她挺著腰板握筆替他的畫作補了幾筆,胸前的高隆似是阻礙她的視線,於是她往後挪了點。
 




    「這樣可以嗎?」她側頭問身後的人。
 
    他搖搖頭,她又鼓著腮替在紙上多描了幾筆,豐滿的蜜桃不自覺得輕觸他胯間的軟弱,身後的人深吸一口氣,終於紅著臉面頷首。
 
    不似街邊寒風凜冽,學校五樓的美術室總是這般曖昧溫熱。
 
    「今日差不多了,你們回家再多畫幾幅應該便能掌握技巧了。」
 
    吳婧熙聽見美術室裡的兩男一女正往門口走來,急忙躲進美術室對面的6D班,緊貼墻邊留意走廊的動靜。
 




    「你們等我一下,老師先把這疊功課簿放進6D。」
 
    吳婧熙雙眸緊閉,急忙抱著頭蹲下躲在課桌後。她看見了不該看的,進了不該進的課室,看來是逃不掉了……
 
    「溫老師,我幫你吧。」是董曦賢的聲音。
 
    他捧著功課簿推開黑黢黢的6D班,將功課簿放在教師桌上便走了,並未留意到躲在課室一角的她。
 
    可是董曦賢怎麼會在這裡……不枉十五年的竹馬情誼,她還是猜對了他的心思。
 




    吳婧熙聽見那群男女嬉鬧著走下後樓,急忙捧著英文書衝進後樓梯的電梯,驚慌失措地按下前往地下的「G」字按鈕。
   
    「曦賢。」
 
    她攔住從後樓梯下來的那群人。
 
    「婧熙,你怎麼會在這裡?」董曦賢笑著走上前。
    「溫老師。」吳婧熙不動神色地和溫詩婷打招呼。
    「現在不是在放聖誕假嗎?吳同學怎麼獨自回學校了?」溫詩婷強裝鎮定地問。
    吳婧熙見她心虛,笑道:「聖誕聯歡那日我走得匆忙,拿錯了考試要用的英文書,所以正打算上樓去換。」
    溫詩婷望了眼她懷中的書,微微一笑:「那吳同學快去吧,再過一會兒校門就要關了。」
 
    吳婧熙朝她點點頭,又望了眼董曦賢,然後捧著書走上後樓梯。董曦賢和溫詩婷道別後,便跟著吳婧熙的腳步走上樓。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溫詩婷臉上的笑容漸失。




 
    女人的戰爭總是悄無聲息地開始,她們之間的默契大概是一個眼神便是一封戰書。
 
    吳婧熙氣鼓鼓地走上三樓,董曦賢乖巧地跟在她身後走進4A班。
 
    「婧熙,你怎麼生氣了?」董曦賢按開了課室的燈。
    「沒有。」吳婧熙雙手抱胸倚在教師桌前。
   
    她剛才望得真切,她用雙乳磨蹭中五級師兄的後背,又用翹臀輕撞中六級師兄的胯間。那麼她平日又是如何對待董曦賢?也是這般為所欲為嗎?
 
    「聖誕假期要完了,再過幾日便是考試了,你怎麼忽然回學校?」董曦賢望著她手中的書問。
    「今早想溫習英文時,我發現把英文書漏在學校了。」吳婧熙冷冷道。
 
    兩人在4A班待了十分鐘後一起離開學校。董曦賢認識吳婧熙這麼多年,很少看見她發脾氣,總覺得她今日的情緒來得莫名,卻也不敢多問,只默默跟在她身後。
 




    「曦賢,你喜歡溫詩婷,對嗎?」吳婧熙在校門前的紅綠燈停下。
    「婧熙……」董曦賢站在她身後不敢吱聲。
    「你就說是與不是吧。」吳婧熙望著紅彤彤的交通燈說。
    董曦賢點點頭,輕聲道:「是。」
 
    綠燈了,吳婧熙深吸一口氣,快速走到對街。她原是在三樓課室前看見董曦賢往樓上走去,便跟著他走上五樓,不料董曦賢走進男廁,這才讓她撞見美術室裡污穢的一切。
 
    「你回學校做什麼?」
    「快要考試了,我有些概念不明白,所以回來請教溫老師。」
    「那……溫詩婷怎麼不替你補習,帶著兩位師兄做什麼?」
    「如果只有我和溫老師……那不太好吧……」
 
    董曦賢倒也沒說錯,即便是同性師生也不應無故私下相約,異性師生單獨共處一室更為不妥。
 
    好一個溫詩婷,心思深不可測。




 
    「那……溫詩婷平時會不會……刻意和你有身體接觸?」
    「婧熙,你將溫老師想成什麼人了?」
    「真的沒有?」
    「當然了!」
    「那……你也要保護好自己。」
 
    董曦賢笑著點點頭,他在笑吳婧熙胡說八道。
 
    此事的確是吳婧熙算錯了,她低估了董曦賢對溫詩婷的傾慕之心,也低估了溫詩婷的狼子野心。
 
    吳婧熙和董曦賢在小巴站分手,董曦賢的家比她遠些,所以需要乘坐小巴,而吳婧熙一如既往因省錢而選擇徒步回家。
 
    吳婧熙回家後將王芬妹昨日包的餃子一掃而清,換了一身便服,背上米色布袋往家外走去。她握著布袋的肩帶,邊往仁愛堂咖啡室走去,邊思考今早的事情。溫詩婷長了一張純真無邪的娃娃臉,而董曦賢也從未欺騙過她,所以今早會不會是她看錯了……
 




    「叮鈴叮鈴叮鈴……」
 
    一點五十五分的鬧鐘響了,還有五分鐘便要遲到了,吳婧熙歎了口氣,夾緊布袋往咖啡室奔去。
 
    「老闆!」
 
    吳婧熙推開咖啡室的玻璃門,急忙跑到後廚裡打卡。
 
    珍珠白的百褶長裙在寬鬆的紫色針織毛衣下散開,內襯的白色襯衫衣領和白布鞋、白裙相互呼應。濃密的烏絲披散在肩上,過耳的斜劉海一絲不苟地夾在耳後,鏤空的紫花穩穩掛在耳垂上。
 
    脫下校服的她,竟有幾分難以言明的媚態。
 
    吳婧熙換好制服,咬著皮筋從更衣室走出,她低著頭以玉指代替梳齒,隨意將肩上散發綁成髮髻掛腦後。
 
    「婧熙,咖啡基本都會沖調了,這段時間你就在水吧協助我沖製飲品和收錢。」張志宏遞給她一個徽章。
    「好。」吳婧熙將寫著「實習員」的徽章扣在圍裙肩帶上。
 
    仁愛堂咖啡室無分工作天還是假日,都是座無虛席,每日大概只有十一點至一點和四點至七點這兩個時間段客人稍微少些。吳婧熙年紀輕、動作敏捷,所以這個聖誕假張志宏大多安排她從下午上到晚上,以便應付晚間較多的客流量。
 
    忙了將近兩小時,店內客人所剩無幾,吳婧熙終於可以稍作休息。她伸了個懶腰,從員工室拿出中國歷史課本和筆袋,站在石櫃前認真翻閱起來。工作時吳婧熙從不分心,總能將上司交代的事情辦好,張志宏也知道她家境普通,便由得她偷取工作時間溫習。
 
    「那個客人和你相識嗎?」張志宏握著水杯,插著腰站在一旁問。
 
    那人戴著眼鏡,身著白色高領毛衣,大腿旁放了件灰溜溜的毛呢外套。
   
    吳婧熙順著老闆的視線望去,只見傅銘言正對著筆記本電腦皺眉。她點點頭,告訴張志宏那是她在新學校的班主任。
 
    「難怪他剛才一直望著你,原來是你的老師。」張志宏點點頭,走進員工室。
 
    吳婧熙放下筆,轉身從百子櫃拿出一袋烏龍茶葉,又蹲下身從飲品櫃下摘了三顆荔枝。她灑了些烏龍茶葉在玻璃茶壺裡,把茶壺放在咖啡機下,往裡注入半壺滾燙的沸水。她又踮起腳從玻璃藥櫃取下一木罐,用木夾從裡夾出幾塊晶瑩剔透的冰糖,隨手將它們扔進烏龍茶裡。過了一會兒,茶水泡得差不多了,吳婧熙淨了淨手,將荔枝果肉放進茶壺裡。
 
    「傅老師似乎有心事。」
 
    吳婧熙遞給傅銘言一杯茶,在他面前坐下。
 
    「沒有。」
 
    傅銘言蓋上筆記本電腦,笑著低下頭。
 
    吳婧熙望著傅銘言無神的雙眸,想起他上星期眼眶含淚的模樣。她很想將溫詩婷的所作所為告訴眼前的人,卻又忽然想起陳荔說過他們同年入職,何況她口說無憑,他未必會相信。
 
    她該不該相信他,她在想。
 
    「我猜,是吳同學有心事才對。」他望著輕煙裊裊的玻璃茶杯道。
    「沒有。」她搖搖頭,還是將今早的事吞進肚內。
    他無懼灼熱,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笑說:「荔枝烏龍。」
    「傅老師是我見過最特別的老師。」她望著他說。
    「婧熙同學也是我見過最與眾不同的學生。」他喝了口茶笑道。
 
    他肯定有心事,她看得懂他的眼睛。
 
    「你平時都是這樣溫習的嗎?」他望了眼遠處的石櫃。
    「是。」她也扭頭看了眼剛剛站著的地方。
    「還有四天便考試了,來得及溫習嗎?」他問。
    「來不及。」她笑著搖頭。   
 
    店內客人越來越多,吳婧熙不便再偷懶,於是起身繼續工作。傅銘言見她忙,便帶著筆記本電腦離開咖啡室。 晚上十點半,咖啡室結束營業,店內已無顧客,吳婧熙和張志宏換下制服,走出店外將店門鎖好。
 
    「嗒,嗒,嗒……」
 
    雨水滴落在咖啡室門前停靠的車頂上,無數炸開的水珠彈至四處,在車頂上盈成一層亮晶晶的薄膜。
 
    張志宏也沒有帶傘,他與吳婧熙道別後便冒著雨往街尾跑去。
 
    她站在騎樓下仰望金黃的路燈,似針的雨絲肆意插足人間。她將手半縮在紫色針織衫內,伸出手臂接住飛進騎樓的雨屑。
 
    冰涼,刺骨。
 
    她歎了口氣,白煙溫暖了冷雨。香港的冬季,最冷莫過於寒冬之雨。她將雙手覆在頭上,打算冒雨跑回安歌邨。
 
    「哎呀……」
 
    她剛轉身便栽進他的胸膛。
 
    「傅老師……」
 
    不知何時他撐著傘站在她身後。
 
    她笑著躲進他的透明傘,仰望傘面被路燈照得澄黃的雨珠。
 
    「這麼晚下班不怕嗎?」他低頭看她。
    她想了想,點頭道:「偶爾也會怕。」
    「那為什麼還這麼拼命工作?」他見雨落在她肩上,便將傘往她那邊傾去。
    「沒有為什麼。」她笑著說。
    「家住哪裡?」他望了眼頭頂漸大的雨問。
    「安歌邨。」她說。
    「那我送你回去吧。」他點頭道。
    「傅老師不是六點便已離開咖啡室了,怎麼十一點了還在這裡?」她問。
 
    該從何說起呢?
 
    他確實六點便回了一趟家,但躺在床上腦海卻不斷想起聖誕節那晚。
 
    自從聖誕聯合會那日後,她便消失了,於是他窮追不捨地尋了她好幾日。聖誕節那晚,他來到她家門前,原想再挽回一番,見她家門未鎖,理所應當地走了進去。
 
    昏暗的房間裡,她與陌生男人赤裸交纏在她的床上,如膠似漆。
 
    這次,他終於妥協了。
 
    靜悄悄的家讓他忍不住回憶起和她過去的七年,這幾日他越來越覺得喘不過氣了,於是他又出門吸收氧氣。
 
    他也沒有想過會下雨,但還是無緣無故帶了把雨傘下樓。走著走著,他又走到仁愛堂咖啡室,隔著玻璃窗,他看見店裡的女學生不休地邊工作邊溫習,於是欣慰地笑了。在咖啡室外站了一會兒,他本想離開,見已十點,心想他的學生也該下班了。又過了一小時,他的學生才匆忙從咖啡室走出,下雨,她被困在店外。
 
    快考試了,她居然還不好好照顧自己,竟然想冒雨離開,他看著直心急。
  
    「傅老師。」她在安歌邨入口停下,轉身看著他。
    「怎麼了?」雨停了,他將傘收起。
    「面具戴久了,是會粘在臉上的。」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鏡。
 
    他只有親吻和睡覺時才會將眼鏡摘下,她每個的不經意,都似有似無地撩撥他破碎的心。
 
    「我也不認為難過時落淚是不對的。」她又踮腳替他戴上眼鏡。
 
    她笑著朝他揮揮手,轉身走進安歌邨,白色裙擺輕曳。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積在樹葉上的雨水滴在他的眼鏡上,極似他這段日子落下的淚。
 
    聽說有很久以前,有位女孩與天使相愛,後來天使被抓回天上,她便在天使離去的園地與蝴蝶苦等天使歸來。那女孩不知陪伴她的蝴蝶便是天使,於是傷心絕望地化為一株草,草上的紫色小花隨風而飄,繼續替女孩尋找那被貶下凡的天使。
 
    那女孩名叫薰衣。
 
    而她就像那株薰衣草,端莊,優雅,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