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濁的上空隱約透著些光,厚重的雨順著白墻涓涓往下,宛若一簾瀑布。
 
    隔著大雨,對街一片朦朧,不過隱隱可見泰國餐廳外排滿了人。下雨了,餐廳是躲雨的好地方。仁愛堂咖啡室玻璃門緊閉,也無阻稀里嘩啦的雨聲傳入店內,不過又再含糊些。
 
    含糊挺好的,時間能過得快些。
 
    「婧熙,你在等傅老師嗎?」張志宏見她望著玻璃窗外足足一小時。
    「他以後也不會來了。」吳婧低下頭看書。
    「為什麼?」張志宏邊打理飲品櫃邊問。
    「可能我沖的咖啡不好喝。」吳婧熙笑著說。




    
    五點,吳婧熙見高瑤妃和董曦賢走進咖啡室,便往員工室走去。她換下制服,穿了件白色長袖膝上襯衣裙,又在外套了件黑色針織馬甲。
 
    「婧熙,你今日穿得這麼漂亮,是要去哪裡?」張志宏見她今日換了一種穿搭風格。
    「見想見的人。」吳婧熙朝張志宏和石櫃裡的男女揮揮手,笑著走出咖啡室。
 
    仁愛堂咖啡室往左走,再拐兩個彎,走過一個紅綠燈,吳婧熙背著白色布袋來到小巴站。待車廂坐滿人後,司機便發動引擎往山上開去。
 
    「豪景苑有落。」
 




    一個老婦朝司機喊道,剛好,這也是吳婧熙的目的地。
 
    吳婧熙走下小巴,抬頭仰望宏偉無比的豪景苑,深吸一口氣後走到對街,然後推門走進大堂。
 
    「吳小姐是來找傅生還是曦賢啊?」保安笑嘻嘻地和她揮手。
    「午安。」吳婧熙微微一笑,按下電梯按鈕。
 
    電梯數字緩緩下降,紅色的「G」字格外顯眼。吳婧熙走進電梯,按下二十五樓,從錢包拿出一張票據。
 
    「叮咚……」隔著木門,她也還是能聽清門鈴聲。




 
    無人答應,她又按了一下。
 
    「婧熙……」傅銘言穿著便裝開門。
    「錢包。」吳婧熙向他伸手。
    「怎麼了?」傅銘言轉身從鞋櫃上拿來錢包。
 
    吳婧熙將手中的票據塞進傅銘言的錢包,又從裡面拿出欠條和她的照片。
 
    「婧熙,你要做什麼?」傅銘言見她動了照片,不安地問。
    「一萬塊我已經匯到你的銀行戶口了,」吳婧熙將錢包還給傅銘言,隨即撕掉欠條和她的照片,「兩清了。」
   
    她鬆手,紙屑飛揚。那是他與她除師生以外最重要的關係,解除了,今後再無瓜葛。
 
    「婧熙!」傅銘言赤腳走出家門,緊緊握住她的手,「再等等……再等等好嗎?」




    「傅老師,請你放手。」吳婧熙扒開他的手,轉身按下電梯按鈕。
    「婧熙,不要走……」傅銘言將她轉向自己,「再等等好嗎?」
   
    他今日沒有戴眼鏡,他的淚水,她清晰可見。
 
    「叮」
 
    電梯門開了,吳婧熙推開傅銘言,轉身走進電梯,迅速按下地下和關閉的按鈕。
 
    「婧熙!」
 
    傅銘言瘋狂按下電梯按鈕,可門依舊緩緩關上,由始至終,她未曾抬眸。電梯的數字不斷往下倒數,她離開了。傅銘言用力地拍了拍緊閉的電梯門,貼著墻邊而下,仰頭靠在銀白垃圾桶旁。
 
    她不會讓他進去的;幸好他沒有衝進來。即便追進電梯,她也會將他趕出去;如果他走進電梯,她可能就堅持不住了。
 




    她的樣子很決絕;他哭的樣子很讓人心疼。她可能真的累了,所以才想放棄;他快些放棄吧,這樣就不難受了。
 
    她為什麼要走進他的世界;還好他曾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她陪他找到自信,卻不願陪他到最後;他讓她明白了原來自己也值得被愛,卻無法跨越他們之間的距離。
 
    很久之前她看見他那本《霸王別姬》寫滿了字句,於是向他討來看,而她的那本也剛好寫滿筆記。李碧華說「人間,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他回應道「素顏修行亦甚美哉」,她卻說「失了偽裝的臉大多面目可憎」。不過她還是把他那本書和自己的那本並排在書櫃裡,因為她也曾深信與他未施粉黛的將來也可以眉清目朗。
 
    其實聖誕節那日凌晨,她就知道那會是她最後一次吻他。他有時候很笨,總是不明白現實的殘酷。
 
    婧熙,為什麼你不肯再等等;銘言,或許我們都不夠明白什麼是「愛」。
 
    三月了,姬別霸王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