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測試!」校監拍一拍麥克風,較準角度,對著麥克風說道。

「爸!這又不是舊式麥克風,用不著這樣試吧!」校長對著校監說道。

「啊?是嗎!對不起,茉莉(校長的小名)!人老了!習慣成自然了!你也知道吧!從前的麥克風要這樣做才知道它的狀況如何……」

「哎呀!爸!人家已經老大不少了!就再別叫人家的小名好嗎?」

雖然,校監兩父女說話很小聲,然而,麥克風卻將他們說話的內容傳遍整個禮堂。台下的學生和家長,台上的班導、科任老師和那對男女都捧腹大笑,只有副校長(他是校長的丈夫,校監的女婿)用左手遮掩雙眼,搖頭嘆息。





「你看!老師、學生和家長都看著我們!」校長臉泛紅暈,童心未泯的她戲嬉地搖晃著校監的衣袖。

「還說自己老大不少……你看!」校監輕輕的拍著校長的手笑道:「你看!你看!你還是小女孩,眾目睽睽之下,還搖晃著老爸的衣袖,這好比小孩子鬧彆扭,要爸爸媽媽買玩具似的。」

「我……」被校監一說,校長臉上的紅暈變得更紅,她立刻將雙手收到身後,然後龜縮到校監身後。

「哈哈!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校監哈哈笑道。「我和你們校長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夠保持年青時的溫馨和親密,真的很難得,這證明我們家庭和睦。大家知道嗎?家庭和睦國家才會繁榮穩定,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這個道理了。」

校監終於切入正題了。每當校監準備說大道理的時候,會先調侃校長,據說是為整個場面添加輕鬆的氣氛,不會因為話題過份嚴肅而減低同學們對校監所說的道理的吸收。校監果然是一位出色的演說家,不愧為前任元首的外交部發言人……





「今天,你們都在班導手上收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成績不太理想的同學,別灰心!這次考試並不代表一切,今天的失敗是成就將來的成功;成績理想的同學,別自滿!要居高思危,時刻尋找自己不足,糾正錯誤,這樣才可以令自己踏上另一個高峰。畢業以後,你們有些人會念大學,有些人會念專科學院,有些人會踏入社會,開展職業生涯。校監不要求大家去治國平天下,至少要做到修身齊家,當然,如果你們有心為這個國家作出奉獻,校監、校長和教導你們的老師們都很欣慰。同學們要記住,不論你在做甚麼事情,不論你身在何方,要成為一個對社會有承擔,貢獻的人,千萬不要成為社會的負累!最後,校監代表師長們祝福同學們鵬程萬里!」

台下的學生和家長,台上的班導、科任老師和那對男女對校監的話非常感動,大家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回應。

「好!今天的集會結束了……」

正當校監轉身離開的時候,校長拉著校監的衣袖說道:「爸!你是真的老人痴呆?還是假的老人痴呆?你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對了!」校監輕輕地拍著頭笑道:「對不起!這回我真的老人痴呆了……」





所有人聽到校監的回應都哈哈大笑。

「同學們!我想問一下,你們都拿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如果還未拿到的同學請舉手。」

校監的話是甚麼意思呢?他竟然說還未拿到的同學請舉手,難度還有很多同學還未拿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校監要求還未拿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的同學舉手,該不會是因為成績太差,連錄取通知書也拿不到,所以在禮堂開批判大會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死也不會舉手!被師生們圍著批判,這是一件多麼令人羞恥的事!

「斯露德醬,你不是還未拿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嗎?」

「……」我沒有回應沙耶華。

「來吧!」

沙耶華握緊我的左手,將我的左手舉起。她怕校監看不見我們,不停地揮動我的手。

「校監,斯露德醬還沒有拿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





沙耶華!你就別喊了!真……真的好羞死人啦!

「啊!是斯露德醬呀!好!快點上來!」

「爸!你也真的是夠了!」校長氣憤地說道。

校……校監,別這樣叫我……此時此刻,我終於瞭解校長的心情了……果然,真令人難為情!

沙耶華拉著我,走到台下的階梯。

「來吧!快點上去吧!」沙耶華示意我上台。

「沙耶華醬……你真的好壞啊!」我蔑視著沙耶華說道。





我走上台後,環顧整個禮堂,似乎真的只有我一個還未拿到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校監示意我走到他的身旁,我不敢走過去,因為,我害怕校監帶著笑容,然後批評我。此時,我心想著,我的成績不是真的這麼差吧?居然差到驚動校監召開這個集會批評我?我越想越害怕,我的雙眼再次眼泛淚光,校長見我雙眼流出淚水便立刻來到我的跟前。

「斯露德,怎麼哭了?」

校長拿了一張手帕,幫我抹掉淚水。

「是不是因為我考得太差,連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也拿不到,所以校監召開集會在師長和同學面前批評我……」

十七、八歲的我,還是這麼愛哭。當然,到了現在,只要一遇到令我難堪的事情,我還是會毫無保留地哭出來。難不成,我的身上擁有「哭」的體質,不會吧?賢道三條教派的人和研究所的人不是要製作殺人武器嗎?居然沒有人發現我擁有這種體質。不過,愛哭也不是壞事,因為,淚水如事實般的存在,證明我仍活在當下……

「爸!你看!你看!」校長握著我的手,我倆走到校監那裏,校長生氣地對著校監說道:「都叫你別搞那麼大!」

「哎呀!我們學校這麼難得出了一個出色的學生,想公開表揚她,想不到居然會嚇壞她了……」校監撅嘴說道:「本來說給她一點驚喜……」

「你這個叫驚喜嗎?你根本在搞惡趣味玩笑!」校長指著校監罵道。





「我說你們父女夠了!」副校長有氣無力地說道:「爸,快點發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給斯露德吧!別再拖拖拉拉!」

「好啦!好啦!」校監不悅地說道:「難得我們學校建校十多年,出了一個多麼優秀的學校,想搞得既神祕又隆重也不行……」

「各位老師、各位家長、各位同學,今天集會其實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佈,這件事情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在沒有取得斯露迪同學的同意下,自作主張,召開集會,首先,我向斯露迪同學說聲對不起。不過,校監的意思其實是想讓大家一起分享斯露迪同學的喜悅……」

校監示意那對男女中的男士上前,男士走到演講台前,打開公文袋,從公文袋裏拿出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他將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都交給我,我接過成績表和錄取通知書後,發現我的錄取通知書與眾不同,我的錄取通知書外面包著一層薄薄的膠膜,膠膜上鑲著一塊薄片。男士示意我用大姆指按下薄片,此時,包著整張錄取通知書的膠膜,縮入薄片裏,看到這種故弄玄虛的防盜設計,我的心裏非常興奮,因為,在我們東政裏,只有一間學府,才擁有這種獨一無二的設計……

「斯露德同學,我想你也猜到被分發到那一間大學吧?」男士說道。

我高興點頭道是。

「可否將錄取通知書交給我,讓我代表你,代表你的學校,代表你將要去的大學,告訴大家,你要去那一家大學念書好嗎?」





「唔……」我太高興了,高興得再次流淚了……

男士接過我手上的錄取通知書後,向禮堂的所有人宣佈:「我以京津賢道社立大國學院副院長的名義宣佈,我院正式取錄斯露德為我院院生……」

此時,禮堂靜得鴉雀無聲,大概是聽到副院長的宣佈而吃驚得全場寂靜。

「斯露德醬!」沙耶華從台下跑上來,她擁抱著我,蹦蹦跳地說道:「恭喜你啊!斯露德醬!我都說過,以你成績不可能進不了大學,只是看你進那一家大學。沒想到……」沙耶華高興得流眼淚:「斯露德醬會進京津賢道社立大國學院,作為你的好姐妹,我以你為榮!」

沙耶華感人肺腑的告白,攢得全場熱哭,師生家長們為我們歡呼喝采。台下有一些師生大喊著:「斯露德為校爭光!斯露德,好棒啊!」校監更老淚橫飛地說道:「想不到十年就有這麼好的成果!開辦學校這個決定果然是沒錯!」

「恭喜你,九九九!我都說過,你的努力是不會白費的。」六六六對我笑道。

「謝謝你,六六六!」

看到大家的熱烈反映,就知道京津賢道社立大國學院有多厲害了……正如雄鷹所說,不論你在學院學習的時候成績有多麼強差人意,畢業了以後,你還是可以找到一份至少是百人之上的工作。這看起來是多麼不公平,然而,並非因為它的存在而造成這種不公平,這種不公平本來就是由人類所創造出來,你說有沒有可能推翻?我說不可能,正如六六六所說,除非人類滅亡,萬物回歸虛無,唯有如此,才可以將不公平消滅,只要人類一天還爭權奪利,不公平還是一直存在,因為它的作用就是維繫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悲的是,到了現在,似乎還沒有一種更好的法則將不公平推倒,並以新法則來維繫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過,當新法則出現的時候,也許只不過是另一種不公平取代了現有的不公平……

「斯露德,你有沒有話對大家說?」校長向我問道。

「唔……我……我嗎?」

「來吧!斯露德醬,說幾句話吧!」沙耶華拉著我到演講台。

「對啊!九九九,沙耶華說得沒錯!說幾句話吧!」

「可……可是我不知道說些甚麼好……」

來到演講台上,我吞了一口水,這是我第二次上演講台說話,不過那一次和這一次完全不同,那一次是表演話劇,飾演女主角的我走到演講台上,說出一段大約三分鐘的個人獨白,而這一次則是在演講台上發表答謝辭……沙耶華、六六六,我的好姐妹啊!你們要我說些甚麼好?話劇裏的個人獨白是有劇本可以背的,可是要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發表答謝辭,你們叫我說些甚麼?

「唉!看你現在的思維那麼亂,我就給你點意見吧!通常在這種場合下,不是應該先謝謝師長們的教導嗎?」

「啊!沒錯!謝謝你,六六六!」

「不用客氣!大家都等得脖子都長了,快點說兩句,然後回家吧!」

六六六說到回家的時候,令我想起母親和叔叔,同時,也想起了圖拉的父親、媽媽、兄長和過世的祖父……六六六,謝謝你的當頭棒喝,我知道怎麼說我的答謝辭了……

「各位師長、各位同學你好!首先,斯露德感謝師長們耐心的教導,沒有你們盡心盡力的教導,斯露德今天是絕對不可能被京津賢道社立大國學院錄取……其次,謝謝我的好姐妹足利沙耶華,陪伴我挑燈夜讀……」我搭著沙耶華的肩膀笑道:「如果沒有她的陪伴,我的夜讀會好孤獨!好寂寞!」

當我故意地拉高拉長嗓子說「好孤獨!好寂寞!」的時候,禮堂裏的師長和同學們都笑了起來。

「我還要衷心謝謝我的親生父親……是他將我從另一個世界帶到這個世界,沒有他,也許我仍活在那個可怕的世界……我從前生活的世界,沒有光明,只有黑暗;沒有溫暖,只有冷酷;每天都過著捱飢抵餓,負傷累累的日子,大家可能以為那裏是遙遠的戰場……我可以告訴大家,我過去所生活的地方比起戰場更加可怕,生活在那裏的人比起生活在戰場的人更加困苦,每個人都擔驚受怕,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明天,明天之後還有後天嗎……」

我蔽不住淚水,淚珠再次從眼角邊掉下來,沙耶華將手帕遞給我,我拿起手帕靜靜地抹掉眼淚……這個時候,禮堂裏充滿著悲傷的氣氛,我的故事似乎引來了師生們的同情,師生們的哭聲……

「後來,大家都有沒有明天……她們對我說別因為她們的離開而悲傷,活著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她們希望我,代替她們好好活下去……從此以後,我不單為自己而活,也是為她們而活的!」

「大家……我現在活得很好!大家看到現在的我嗎?」我打開錄取通知書仰天大喊:「你們看!我考到京津賢道社立大國學院!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的鼓勵和支持!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斯露德!我答應你們!我會好好的活下去,我會替你們好好活下去!」

「九九九……」六六六哭泣道:「她們知道你很努力,她們知道你活很很好,她們說看到九九九活得這麼好,她們都很開心……」

「所以……謝謝我的親生父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我還要謝謝圖拉老家的祖父、媽媽、兄長……」

「大家知道嗎?……我在圖拉……經常被人欺負……」我一手按著胸前,一手按著演講台閉著眼睛沉鬱地道:「他們欺負我……因為我長得醜……說我是醜八怪,說我是魔鬼的化身……」

當我說自己是「醜八怪,說我是魔鬼的化身」的時候,師長們表情錯愕,台下的男生也起哄起來……

「斯露德長得這麼美!怎麼可能是醜八怪?」

「我很難相信人稱『妖精公主』的斯露德是醜八怪!」

「圖拉那些還用液晶顯示屏看電視的鄉巴佬,是不是活得不耐煩?斯露德!究竟是哪一幫人這麼可惡?,讓兄弟們幫你教訓他們!」

「斯露德!無論那班鄉巴佬怎麼說,我們都是那麼愛你!」

「斯露德!我愛你!」

「斯露德!我喜歡你!」

台下的男生開始對我告白了……

「斯露德,你怎會長得醜?你看!男生們多麼喜歡你,他們都對你告白了!」沙耶華說道。

「唔……」我傷感地說道:「我從來不會問別人,我長得漂亮嗎?包括我親人、我的姐妹和我的朋友們,因為我知道自己跟其他女孩子不同……」

我從來都不會說自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每次對著鏡子,我都會很自卑地想,為甚麼我會長成這個模樣?為甚麼?如果是神明要告訴人類我是與眾不同的話,這對我來說似乎太殘酷了,但是,我仍然要感謝神明,因為神明沒有取走我的生命,祂讓我繼續生存,所以,我願意背負著人類擅自改造基因的罪孽,並用我的樣子警惕人類不可以再做一些違反宇宙真理的事情。對於這一切事情,我的心情雖然非常複雜,然而,我還是要面對這既定的事實……

「如果是因為我天生異相而喜歡我,斯露德在這裏感謝同學們對我的愛戴……」我摸著自己那頭銀白色的頭髮,微尖的耳朵悶悶不樂地說道。

「同學們對我的愛戴和我在圖拉老家的祖父、媽媽、兄長一樣,每當被人欺負,被人說是醜八怪的時候,祖父總是說笑話逗我開心,使我忘記了被人欺負的不快;母親總是告訴我是既漂亮又可愛動人的小女孩,使我不再過分自卑;兄長總是替我教訓欺負我的人,接著,他會溫柔地幫我抹掉掛在我眼角邊上的淚珠,然後就會帶我出去玩……祖父、媽媽、兄長……他們總愛護著我……」我抽抽噎噎地說道:「祖父、媽媽、兄長……斯露德好想你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們……」
 「最後……我要謝謝我的親生母親和叔叔,他們給我家庭的溫暖,每當我在晚上發惡夢受到驚嚇的時候,母親和叔叔都來到我的房間為我驅驚,叔叔會安撫我的心神,好讓我入睡,母親更會擁抱著我,陪著睡覺……叔叔與我無親無故,卻對我猶如親生女兒,他和母親無微不致地照顧我……夏天的時候,他會帶我到附近的海灘去玩,教我游泳,冬天的時候,他會帶我到滑雪場滑雪,溜冰場溜冰……每當我做錯事的時候,他總是會替我保密……哈哈!當然,最後還是逃不過母親的法眼,連累叔叔陪我一起被母親責罵……然而,這麼多年來,我還是不會最親密的稱呼去稱呼他……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所以,今天回家以後,我……我不會再叫他叔叔……我會改口稱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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