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來點?」善兒在我的手中寫下這句。
 
我又在她手臀回問「你?」
 
「入大學。搵好工」她寫完之後,又再加多一句。
 
「係咪好無大志?」
 
「唔係。好成熟」
 


「咁你?」
 
「未諗到」
 
我們坐在圖書館內,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對方的手互相寫著,
 
雖然我們不是戀人,可是在任何人眼裡,我們都比戀人更像熱戀中。
 
小息時,我們落到學校的飯堂裡,
 


她陪著我吃燒賣時,忽然問道:「喂,你聖誕節有無諗住送禮物……比我?」
 
「禮物?咁老套?」
 
「聖誕節都無禮物?」
 
「嗯……朱古力?」我想了一想。
 
女生都應該喜歡朱古力吧?
 


「朱古力……如果唔當聖誕禮物都幾好嘅。」她托著頭望著我說。
 
我用竹簽串著最後一粒燒賣,不停打轉以沾更多的醬油。
 
「芭比?」
 
「你當我幾歲啊?」她瞪我一眼。
 
「咁不如我綁住自己送比你?」我逗著她說。
 
「邊個要你!」她笑著的推開我。
 
「如果份禮物係關於兩個人之間既回憶,一定係份好禮物。」她說。
 
我記下了她這句,可是在當年的聖誕節,我沒有送這類禮物給她。


 
只是買了一個小熊的公仔。
 
我想,將來待我們回憶多一點時,再送這一份回憶禮物吧。
 
到了聖誕節當日,善兒久久未出現,
 
「你做咩咁耐都未返」沒有了她的手可寫,我百無聊賴的寫在自己手臀上。
 
最後,在校務處外最後一次見善兒後,我這份回憶的禮物便一直都沒有機會送給她。
 
結果這份禮物,留了給小白。
 
又被我親自撕碎了。
 


善兒走了,但小白,我不想讓你走。
 
我望著窗外的白茫茫雲層,心中默想著。
 

列車高速的駛去,把窗外的厚雲漸漸的拋離遠去。
 
灰色的座位、白色的燈光,咖啡色的地板,還有坐在我對面座位的小白和浩軒。
 
不知是否因我在場,浩軒總是有意無意,跟小白裝作很親暱。
 
或許他們根本就很親暱。
 
「Cindy,飲唔飲啖水?」他遞上一枝水給她。
 


小白搖搖頭,
 
「嚟啦,你一陣會頸渴。」
 
在他半推半就之下,小白喝了一口。
 
然後他接過小白飲完水樽後,又喝了一口,還有帶點奸詐的目光望過來。
 
我轉頭望回窗外的風景。
 
「幾大膽啊,跟到嚟日本。」他帶點諷刺的語氣說:「不過唔知係大膽定無腦。」
 
「軒!」小白瞪著他。
 
「噢,sorry.」


 
大膽?我也承認我是衝動了點。

從匆匆忙忙的趕回家,收搭好行李,
 
就頭也不回的衝去機場,在車途中收到阿May的訊息,有關航班和地點的事。
 
他們是去關西。
 
「關西國際機場?」我問。
 
「應該去京都。」
 
然後我問了一個很無腦的問題,讓阿May差點不想回覆我。
 
「京都?咁點解去關西機場?」
 
「……京都……無國際機場。」
 
原諒我未曾去過日本。
 
說實話,如果我不趕上他們的航班,而又飛了去日本,一個人人生路不熟,又不懂日文,可以怎樣?
 
怎麼辦?
 
我真的沒有考慮太多。
 
幸好,我趕得上他們的航班,飛機剛好還有空位。
 
 
不過!!
 
我必須要說!
 
價錢卻貴得驚人!完全沒有折扣,
 
是那種你老媽知道了會一巴摑過來,
 
然後大罵:「我做咩當年鬼掩眼唔揀舊叉燒,生左你咁嘅敗家仔」的價格。
 
我這些窮學生,是用銀行一直存下來的錢支付,
 
我猜,單是來回機票錢已經幾乎把戶口數字歸零。
 
我很深深的感受到,我的心在滴血......還有錢包。
 
天啊。

我們再度相遇,是在飛機上。
 
小白看到我的眼神,是驚訝的。
 
「阿……賢!?你……做咩?你傻架!?」她又開始眼泛淚光。
 
是的,我是傻,但我不能讓妳不清楚這個壞人的真面目。
 
我要帶妳回去。
 
「我有野想同妳講。」我對小白說。
 
「Cindy無咩野想同你講。」浩軒走過來擋著我們的中間。
 
「行開,我唔係搵你。」我瞪著他。
 
「我唔會比人傷害Cindy。」
 
傷害?最大的傷害不就是你嗎?
 
他就一直擋在我們中間,我完全沒法跟小白單獨說話。
 
我只好暫時就罷,反正有機會的。
 
經歷差不多四個小時的機程,已經到了關西。
我本來的想法是,他們往哪裡去,我就往哪裡去。
 
可是,直到下機、出閘,其實有許多機會,我都差點跟他們走散。
 
幸好小白堅持等我。
 
到買車票,我完全不懂,又是小白幫助我的。
 
我突然感覺自己很無用。
 
不過更無用的還在後頭。
 
我開始有點認同浩軒所說的。
 
下了JR,到了京都,
 
我又跟著他們搭了不知多久、轉了多少次的車,
 
我想,如果不是小白相勸,浩軒一早把我踢了下車。
 
坐到我幾乎想嘔,耐得你會在質疑是不是要上太空的車程後,
 
終於來到一個有點偏僻,附近全是山林風景,一片休閒、印象中好像還有流水的旅館。
 
浩軒,一個懂享受的人。
 
他進旅館前轉頭問了我一句,一句讓我真的完全感受到自己做事很輕率。
 
「噢,唔知你有無Book房呢?」
 
媽……的……
 
我的確……沒有。
 
為什麼我會那麼笨!
 
好不容易跟到這裡,不是吧?
 
在一旁的小白看到這樣,就說:「不如我間房比你,反正我地本來訂咗兩間房。」
 
不行!!
 
這樣妳不就跟他同一間房嗎?絕對不行!
 
「唔得!」我斬釘截鐵的說。
 
「咁你可以戶外露宿,都唔錯啊,呢到環境幾好,不過就凍咗啲啫。」
 
「應該仲有空房架,你問下啦。」小白對浩軒說。
 
浩軒瞄了我一下,就轉頭用流利的日文對櫃台的老闆娘說了些話,
 
老闆娘是大概四、五十歲,穿著一穿傳統和服、永遠面帶笑容的女人,
 
浩軒跟她笑著談著,好像蠻順利的樣子。
 
過了一會,他對我們說:
 
「你真係好彩,仲有房,不過唔洗多謝我架喎。」他笑說。
 
我真的感到自己很無用,無用的是要他的相助。
 
之後老闆娘逐個的帶我們到各自的房間,
 
這間旅館是很傳統日本風格建築,給人一種文化傳統感覺。
 
房間都是傳統的日本和室,地板是榻榻米來。
 
小白和浩軒的房間就在隔鄰,
 
而我的房間則是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再轉左第一間,
 
離他們算是遠。
 
他們的房間這麼近,我很擔心。
 
誰知道浩軒會不會撲入小白的房間。
 
老闆娘帶我來到自己的房間,
 
這間房不算太大,可是在拉窗外能看到山林的雪景,讓人心曠神怡。
 
我開始擔心一晚的價錢……
 
老闆娘說了幾句日文,大概可能叫我慢慢享受,就走了。
 
我開始在想,何時去找小白,跟她說浩軒的真面目呢?
 
「小白,妳得唔得閒啊?」我在她的房外面喊著。
 
「你等我一陣。」
 
她好像在執捨行李。
 
「佢應該唔得閒架啦,因為我地一陣要去食野。」身後傳來浩軒的聲音。
 
「我淨係想搵佢一個。」
 
「你知唔知道,其實你幾電燈膽?」
 
「一個人跟蹤到黎呢度,破壞哂我地兩個人浪漫既旅行。」他又續說。
 
「算咩浪漫嘅旅行?只不過係你一意孤行。」
 
「如果唔係你,佢會需要用旅行去散心?」
 
「如果唔係你,佢會被人迫左嚟哩度?」我說。
 
「好牙尖嘴利。」
 
「大家咁話。」
 
「我得啦阿賢……咦?軒?」小白打開門就見到我們兩個人對峙般站在門外。
 
「行啦,Cindy,我地去食野。」他一手就拉著小白走。
 
「但……」她回頭望著我說。
 
「唔緊要,可以遲啲。」我對她說。
 
不過我也不願讓小白單獨跟他出去,唯有繼續跟著他們走。
 
之後我們到了離旅館一小段路程的食店,
 
那是一間有多年歷史的店舖,掛在牆上發黃的餐牌、殘舊的木椅和木桌、
 
稀少的客人,還有年過六旬的老闆。
 
趁著小白去洗手間時,
 
本來吃著熱騰騰的白蘿蔔的浩軒忽然停下口,
 
開口對我說:「我唔知你同Cindy發生過咩事,我都唔會記較。
 
我承認你係有膽,明明乜都唔識,都一個人盲鐘鐘咁衝黎呢度。
 
可能你對佢感情好深,不過我希望,到此為止。」
 
他坐近了一點我身邊,眼神堅定的說:「Cindy,我係娶硬。」
 
我愣住了。
 
他要娶小白?
 
「娶?唔好玩啦,你啲花花公子會定性架咩?」
 
「出面食飯食得耐,都會掛住屋企嘅飯餸。」他吸了一口氣說。
 
「小白唔會嫁你。」
 
「喔?」
 
「佢只不過唔知你嘅真面目。」
 
「乜真係咁咩?」他笑著問。
 
他怎麼好像一副有信心的眼神?
 
「點解一定要小白?你咁多女朋友。」我實在不解。
 
「你要分得清,情人同老婆既分別。情人基本上任何人都可以,而且愈多、換得愈快愈好,咁樣先夠新鮮感。好多人可能都適合做女朋友,但唔係每個人都適合成為老婆。而Cindy係一個做到好老婆既人,佢善良、溫柔同體貼,係娶做老婆嘅不二人選。」
 
「你只不過係為娶而娶,唔係真心愛佢。」我感到有點憤怒,他當小白是什麼?適合的貨品就買嗎?
 
但他聽到這句話後,反應卻比我更大,一直很沉靜斯文的他激動起來說:「我唔理你係邊個!同Cindy經歷啲咩!但我可以講,我比任何人都愛佢!」
 
「由好耐之前。」他又續說。
 
他定睛的望著我說:「我問你,你就算追得返佢又點?
 
你確定你將來養得起佢?你連自己都有可能養唔起。
 
何況你應該仲有父母等緊你養。
 
結婚呢?買樓呢?你要佢等你幾耐,先等到你儲到首期去買樓娶佢?
 
女人青春有限,你甘心要佢等你咁耐?
 
你話我現實都好,但我知道女人的確係好需要有安全感。
 
再講,就算買得起樓,你份工可唔可以一年有幾次帶佢出國去旅行?
 
去見識去遊玩去散心?定係佢只不過可以一年到晚係屋企洗衫煮飯,過苦悶生活,邊到都無得去。
 
有無車?出街要佢迫地鐵迫巴士咁辛苦?
 
你比唔比到享受佢,定還是只係令佢陪你活係生活低線下?
 
呢個就係你愛佢既方法?」
 
他又補充一句:「而我就可以令佢唔洗受呢啲苦,而且仲會好愛佢。」

「小白……唔係咁勢利既人,唔會因為咁,就同你結婚!」我反駁。
 
「當然佢唔係,但佢都係會同我一齊。而且愛情,都要麵包架小朋友。」
 
「你真係愛佢就請你放手。」他又說。
 
此時,小白已經上完洗手間,慢慢的步進來,
 
他輕聲的說了句:「你自己諗清楚。」
 
就裝作沒事發生過,繼續吃他的關東煮。
 
 
我從心裡抗拒他的說話,
 
但我發覺,我開始有點質疑自己。
 
 
 
 
 
 
 
 
 
我們,會有將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