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裡,一直思想著浩軒所說的話。
 
我憑什麼勝過他?
 
我找不到我有什麼反擊之力。
 
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旅館,
 
小白好像看出我的心事,在路途上一直逗我說話,
 


可是我實在沒心情,結果每句都「嗯」「喔」了事。
 
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小白就在我的房門前叫醒我。
 
「喂,起身啦。」她隔著門喊著。
 
「咁早?」我搓著尚未能完全睜大的眼睛,打開門說。
 
「著好衫就行啦,我係出面等你。」
 


「行?去邊?」

我們到了一個類似小鎮的地方,感覺像是江南的古鎮,不過是濃厚的日本風格,
 
四周都是矮小的傳統建築小店和民居,
 
街道到處掛著日本傳統燈籠,說是街道還是有點過,感覺比較像小巷。
 
一整天,小白就拉著我在這些小巷裡左穿右插,
 


有點感覺自己是身處古代一樣,傳統的文代氣息又讓人心情安舒一點。
 
今天的陽光還蠻耀眼。
 
「浩軒呢?」其實我一早留意到他不在,本以為他是遲一點才到,但是居然到現在還不出現。
 
「我同佢講咗,我有野想同你傾,單對單,佢答應左啊。」
 
「佢會咁好死?」
 
「其實浩軒心地唔差架。」
 
我開始激動起來,捉著她的肩膀說:「小白,妳被佢呃左啦!佢唔係好人黎架。」

「嗯?」


 
「浩軒佢好花心,之前同Chloe,即係劉華明女朋友一齊既時候,已經一腳踏好多船。」
 
「我知道啊。」她說得很輕鬆,好像只是一件小事一樣。
 
「知道……?」我有點不知如何反應。
 
小白知道浩軒花心?
 
「知道咁妳仲同佢一齊?妳係咪傻咗啊!」
 
我有點失落的說:「或者,妳係咪可以講,其實點解會同佢一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望著我說:「阿賢,你願唔願意,聽一個好老土嘅小故事?」



一個,平凡的故事。
 
有一個年輕人,他自小因為家裡太窮被賣到另一家人收養。
 
十六歲時,養父死了,他便跟隨養母來到香港工作謀生,
 
沒過多久,連他的養母離他而去,他變得一個親人也沒有。
 
幸好,他進了一個轉口公司當老闆的跟班,老闆也很賞識他,即使經常回大陸公幹也會帶著他一起去。
 
而就在他多次來回大陸時,結識了公司在當地的一個女職員,
 
女職員也對這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有好感。
 
他們因工作經常接觸到,很快的,他們談戀愛了。


 
受著女方家人的反對壓力,那對戀人排除萬難,幾經辛苦,
 
年輕人才把戀人帶到香港,兩個人終於也結了婚,只是,婚禮只有他們和幾個朋友在場而已。
 
不過也不是問題,因為他們也不顧慮這些,只要有對方便足夠,
 
他們過著一段很幸福的時間,不久還有了孩子。
 
這可是天大的喜訊。

但與此同時,那年輕人開始感到容易疲憊,甚至經常作嘔。他以為是自己工作太累,休息一下便可。雖然他的妻子也覺得丈夫經常身體不舒服,而且臉色黃了很多,她便勸他去看醫生,但他卻堅持不去,在孩子快出生的關頭,努力工作賺錢才是首要的。
 
直到有一天,他工作時不小心割傷,卻流血不止。送醫院後經過檢查,才知道他患上急性肝衰竭。
 


很快的,他便去世了,遺下他的妻子和一個出生不久的女兒。
 
妻子慌了,他們在香港是沒有任何親人,也沒什麼朋友。娘家那邊也早在她去香港時斷了關係,她亦不想回去投靠,她覺得這樣會給他們認為,當年她嫁那跟班小子的決定是錯的。
 
她決定要證明,她沒有跟錯人,跟這個男人,是她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
 
她咬緊牙關,一個人背著女兒,早上到茶餐廳洗碗,晚上到大廈當清潔。
 
背著女兒工作,她不知受了多少冷眼。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在她近乎無助時,
 
那年輕人的一個朋友突然仗義相助,
 
在生活的事上或工作上都很照顧他們兩母女。
 
本來,她以為是基於對年輕人的友情,才如此關照她們。
 
後來她發現原來不是。
 
可是她沒法回應他的愛,因她心中只有一個,無可取代的一個。
 
他也說沒關係,只要讓我當孩子的繼父便可。
 
這樣,這個女孩終於有了父親,他甚至搬了進他們的家裡住。
 
但她有一樣堅持,堅持她不能背叛她的丈夫。
 
 那男的,也很遵守承諾,一直很尊重她,
 
他甚至把女孩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很疼愛她兩母女,
 
每天她放工回家,那男的必定已經煮好飯菜等她回來。
 
那男的好得,她甚至覺得是不是上天見她失去了好丈夫,又賜下另一個好人給她?

這個想法,直到那男的,染上賭癮開始便幻滅。
 
就在那女孩小四那年。
 
過了不久,他賭得連工作也失去了,對女孩的態度不再像自己親生的女兒,開始對女孩拳打腳踢,甚至經常偷家中的錢。
 
家中的錢不夠滿足他愈來愈大的賭癮,顯易推測的,他開始借貴利。
 
家庭也因為要避開追債的,經常要四處搬家,最厲害的記錄是搬不夠三天,便又要搬走。
 
連那女孩的交友也深影響,因為經常要不停的轉學校,結果朋友也認識不了幾個,就要轉校。
 
這個荒謬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年,那母親一直在忍受,她一直覺得,
 
以前她無助時,那男的幫了她那麼多,現在應該在他低谷時陪他一起捱吧?
 
只不過,不幸的是,這次情況沒有好轉過。

在女孩中一那年,雖說情況穩定了,不用再到處搬家,可是還是賣力工作還錢。
 
他不工作,唯有那母親獨力支撐,
 
可是機器會壞,何況是人?
 
女孩的母親終於在長時間的疲勞下病倒了,
 
然後,
 
再沒有起來過。
 
她是過勞死的。
 
只剩下女孩和他的繼父。
 
繼父並沒有因女孩母親離世而變好,反而在女孩剛十五歲開始,逼她開始工作。
 
早上上學,放學馬上兼職上班,女孩的命運好像她的母親。
 
即使再累,女孩還是沒有放棄,堅持努力讀好她的書,
 
每天下班後,再疲累也會溫習,
 
她的成績很突出,是精英班的一員。
 
中三那年,在那個班上,她認識了一個新進精英班的男孩。
 
一個男孩。那男孩,坐在她的隔座,卻經常在睡覺。
 
這怎麼可以?他很浪費讀書的機會!
 
她叫他也不肯起身,只說些負面說話。
 
終於忍不住,她用筆在他手上畫了個笑臉公仔。
 
她對他說,有什麼困難,笑著面對,才能堅持下去。
 
就因為這個公仔,他們開始了交談、開始了在對方的手臂上畫東畫西。
 
她發現那男孩雖然很懶、大意,對她卻很細心,而且他們還很好聊。
 
女孩第一次在心裡有一股暖流的感覺。
 
她想,她是喜歡上他。
 
她也覺得,男孩是喜歡她吧?

不過男孩很笨,即使她對他說出一首情詩,他呆頭呆腦的,無動於衷。
 
但男孩總是有意無意,找她一起溫習。
 
她想和男孩一起努力。

再好的成績,在她的繼父看來也不算什麼,因為成績變不了錢出來,給他拿去賭。
 
他只覺得,兼職賺的錢少了一半。
 
這樣,他逼女孩退學,全職的工作,這樣才賺夠多。
 
中三那年,她退學了,被逼的。
 
讀書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很傷心,現在連她唯一的希望都沒有了。
 
在退學的當天,她遇見了男孩。
 
男孩問她,為什麼穿便服,她不懂回答是她被迫退學。
 
她……其實很想跟男孩說出一切。
 
可是盡訴了如何,他能如何幫她。
 
她沒有吿訴他什麼就走了。
 
因為,她已經覺得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男孩,也沒有挽留。
 
她只想哭,傷心甚至連上班時也忍不住流淚。
 
妳怎麼了?
 
此時,一把大哥哥的聲音對她說。
 
另一個男孩。
 
妳哭成這樣,會把客人都嚇走的。
 
他繼續開玩笑的說。
 
她沒吿訴他,她很想念一個男孩,和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男孩。
 
那個大哥哥遞了幾張紙巾給她。
 
他們認識了。
 
她後來得知了,那大哥哥已經念大學的了,來這裡是兼職。
 
他很照顧女孩,在女孩情緒低落,
 
最需要人陪的日子,一直陪她聊天,說笑話逗她開心,
 
替她揹工作黑鍋,甚至熱情的邀請她上他的家吃飯。
 
他的家人待她很好,猶如對親生女兒一樣,
 
每一個人都喜歡她,特別是大哥哥的公公和母親,她感受久違家庭的溫暖。
 
時間不經不覺過去了。
 
漸漸的,女孩經常上他的家吃飯,好像變了她第二個家庭一樣。
 
他們那一家人,後來甚至……親密到有時會替她的繼父還債。

女孩說這樣不行,他們卻堅持,因為他們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
 
女孩說無以為報,他們就開玩笑說那就當他們的媳婦。
 
他們不是開玩笑的。
 
女孩慢慢也察覺到,大哥哥待她已經超出友情的界限。
 
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對不起。
 
大哥哥問為什麼他做了這樣多的事,還不能得到她的愛。
 
對不起。她只懂說這句。
 
大哥哥開始縱容自己的感情起來,
 
到處流情,甚至會回到大學認識師妹,
 
好像要向她報復一樣。
 
她不知怎麼辦。
 
更煩惱的事,還在後頭。

有一晚,她累得回家,連衫也不換就睡在床上。
 
這個時候,平時不多溝通的繼父居然闖進了她的睡房,更對她上下其手,想強姦那個女孩!
 
女孩聞到他很重的酒氣。
 
他喝醉了!
 
她嚇得大聲說不好,但他好像聽不到一樣。
 
妳真的好像妳母親啊,為什麼都是一個樣子!
 
他只不停的念著這一句,和用力按著她的手腳,想解開她的衣服。
 
最後,她經過一番掙扎,終於成功逃脫,帶著驚惶的跑了出屋企。
 
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她想不到,有誰可以值得投靠,也不想投靠誰。
 
 
她去到一個公園,從來不喝酒的她,這一刻,想用酒麻醉自己,麻醉煩擾的事。
 
然後,她遇見了一個人。

她遇見了,中三那年,那一個男孩。
 
其實她起初並不認得他,正如他也不認得女孩,畢竟都這麼多年,而且又大家都長大了。
 
直到男孩無意說出自己的名字,她才意識到是他。
 
她本來是故意隱藏自己的身份,只想看他何時才猜到。
 
她發現,那麼多年,男孩還是沒有改變,很細心溫柔的,希望逗人開心。
 
甚至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緊張。
 
天亮時,女孩還是選擇走,因她覺得這只是生命中的小交集,不如留下美好回憶就算。
 
誰知道那男孩,在隔晚還是傻呆呆的等著她。
 
沒有地方睡,就去我的家睡!
 
說實話,女孩聽到說很驚訝。
 
可是,本來已不想相信任何人的女孩,竟然答應了。
 
她也無法解釋,為何她打從心底裡完全地相信男孩,
 
或許只是任性放縱自己,或許……是因為她還相信男孩,
 
還是中三那年那個男孩。
 
他們還過了幾天,很溫馨的生活,很像夫妻的生活。
 
他背著她去買菜,是女孩一生最難忘的片段。
 
可是,不久女孩又收到大哥哥的電話。
 
最後的心願是看到妳做我的孫媳婦。睡在醫院病床,臉色蒼白的公公這樣對她說。
 
他只剩下一段時間的命。
 
女孩在同一天發現,
 
原來繼父喝醉,是因他輸了一大筆錢,一筆大得完全不知他怎樣輸掉的數目,
 
而他擅自找了大哥哥,大哥哥和他的家人亦已經替他還了債務。
 
唯一條件是,繼父以後遠離她。

他們家甚至幫她找了新的居所。
 
她發現,她欠大哥哥,和他們家太多了。
 
她也不願拒絕如此疼愛她的公公,最後一個要求。
 
用下輩子去還恩,還是這個年代的產物嗎?
 
也許不是,在愛情和情義之間,許多人都選擇了自己想要的。
 
但女孩選擇的卻不同。
 
最後一天,她心裡想著,容許自己的愛情,活多最後一天。
 
她再次回到男孩的家,心想著容許自己自私多天嗎?
 
但她沒想到,她一個決定,讓男孩繼續不放手,甚至一直尋找她。
 
是她自私嗎?
 
是的……
 
她自私,所以不忍心拒絕男孩一個在戲院門口呆等;
 
她自私,所以留戀在海旁伴著雪糕的那一吻;
 
她自私,所以希望和男孩渡過中三那年過不了的聖誕節;
 
她自私,所以不懂跟男孩怎樣坦白,只因為還想感受這快死愛情的餘溫。
 
她覺得背叛了男孩,也背叛了大哥哥。
 
就在這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感覺中渡日。
 
儘管,她和大哥哥沒有真的確實大家的關係,只是她沒有拒絕公公的要求。
 
但她認為畢竟她是認默了。
 
所以痛苦。
 
最後,大哥哥公幹完回來,一切都顯明了,也不用她坦白。
 
原以為事情這樣吿一段落,男孩卻追到日本來。
 
她有時在想,如果當年,男孩挽留了她,或她不如此決斷的離去,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會不會今天的景況完全相反?
 
可惜沒有如果的。

好老土的故事,好可笑,但當發生在現實時,你會覺得,一點也不可笑。
 
 
我強忍著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下了。
 
「你無錯,錯嘅只係我……同埋時間。」
 
「我愛你,方禮賢。」
冷咖啡離開了杯墊 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後面
拼命想挽回的從前 在我臉上依舊清晰可見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簷
回憶的畫面 在盪著鞦韆 夢開始不甜

你說把愛漸漸放下會走更遠 又何必去改變 已錯過的時間
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說再見 想像你在身邊 在完全失去之前

你說把愛漸漸放下會走更遠 或許命運的籤 只讓我們遇見
只讓我們相戀這一季的秋天 飄落後才發現 這幸福的碎片

要我怎麼
 
 


或許命運的籤 只讓我們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