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5 - 香檳大廈7/F C室

「阿Ken!」

「阿Ken!」

「阿Ken呀!醒下啦﹗」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阿Ken返到嚟有知覺嘅世界,佢聽到有人叫住自己個名,又感覺到有人輕拍自己塊面,就好似以前畀阿媽叫醒起身返學嘅感覺。阿Ken無意識地皺一皺眉,開始感覺到後腦嘅痛楚。





「阿Ken!你醒下啦,唔好瞓啦……喂喂……」一把男聲叫住阿Ken,好熟悉,佢覺得好似喺邊度聽過咁。

朦朧間阿Ken慢慢打開雙眼,一個黑拗拗嘅人影慢慢浮現,而且越嚟越清晰。

「阿琛?」阿Ken好想叫阿琛個名,但任由佢喺心裡面嘗試幾多次,始終都叫唔到出聲。

見到阿琛嘅身影,阿Ken嘅記憶全部一下子湧晒出嚟。紅色tee、閉路電視、黄經理、Fiona、史提芬、小冰、頸椎折斷嘅人、蒼白嘅面加詭異笑容……

諗到呢度,阿Ken就好似一隻老鼠遇到貓般嘅反應彈起身,但阿琛只係見到佢一臉慌張嘅神情。





阿Ken望住阿琛,想伸手去摸摸佢塊面,不過被阿琛一手撥開:「做乜啫你!」

「你真係阿琛?」阿Ken仍然好疑惑咁望住佢。

「你唔認得我啦咩?」阿琛無佢咁好氣,轉身走去窗邊,拉開窗紗,一股柔和而灰白色嘅光籠罩住窗外面嘅世界。

阿Ken而家先有機會望清楚眼前嘅阿琛,佢上身赤裸,滿佈暗紅色血漬,著住Levis老牛短打,加一對原本應該係白色,而家變咗紅色嘅跑鞋。

「係阿琛,真係阿琛。」阿Ken開聲大叫,佢好想話畀黃經理知佢終於見到阿琛。





但當佢記返起而家連黃經理都唔見埋,心情又變得低落。「搵返一個,到另一個唔見咗,有鬼用。」阿Ken嘅自責感又浮現。

「宜家真係認到我啦?」阿琛背向窗口,窗外嘅光令阿Ken只睇到阿琛嘅剪影。

阿Ken撐起沉重嘅上半身,用手摸住仍然隱隱作痛嘅後腦,一步一步咁行近去窗邊。

佢哋兩個企喺窗前,望住窗外白濛濛一遍嘅光。

一遍白霧,濃密到見唔到對面大廈,阿Ken貼住涼涼嘅玻璃,想望落樓下,同樣係白濛濛,能見度最多只有兩米範圍。

「乜我暈咗好耐咩?天光啦?」阿Ken望一望錶,時間喺1點55分停頓,秒針亦無再郁。

「你點解會喺度嘅?」沉靜咗一陣之後,阿琛開口問。
 
看似一條簡單嘅問題,阿Ken居然一時之間講唔到出嚟,佢嘅思緒仍然混亂,都唔知點樣講起。





「令我嚟到呢度嘅過程真係一匹布咁長……但簡單啲嚟講,個原因係因為你!」阿Ken呢個時候先再打量四周,發覺佢身處嘅環境好奇特。

佢依稀記得讀小學時嘅社會教科書上見過呢度嘅設計同環境。

一間八、九十年代,似乎係被荒廢咗嘅家居格局。單位呈四方形間格,陳舊嘅家電配套。舊式而淺綠色嘅矮身雪櫃、雪櫃頂上有一個黑色箱嘅按鈕電視機,並附有一條V字形天線;一張摺枱上鋪住抽紗枱布、枱面有個生果籃、玻璃內膽紅色暖水壺,阿Ken走近枱面再望清楚啲,上面放住幾隻隱約見到有食物殘漬嘅白瓷碟,幾隻水杯,凌亂交疊嘅刀叉,佢攞起其中一把刀嚟睇,刀口鋪晒塵,黏附住一行暗紅色、似乎早就乾咗嘅液體:「血?」阿Ken皺起眉頭,然後放低餐刀。

順住視線望落地下,阿Ken發現呢度嘅地板係由細細粒嘅格仔階磚組成,地上面仲有一道暗紅色嘅血路,向大門方向伸延。
 
佢小心翼翼沿住條血路走過去大門,腳踩喺血跡上,而地上嘅血跡一直伸延到大門之外。
 
阿Ken將耳仔貼近大門,想聽聽出面有無動靜。

「撲仆……撲仆……撲仆……」乜嘢聲都無,靜得幾乎聽到阿Ken自己嘅心跳聲。





大門在單位內反鎖,而門嘅中間裝咗隻防盜眼,阿Ken慢慢移隻左眼埋去,想睇下出面有無人。

香檳大廈嘅走廊好闊落,兩邊嘅單位與單位正面相對,阿Ken由防盜眼望出去,見到對面嘅木門上寫住「D」字。而隔離嘅牆,就有兩個血掌印,一直向下拖畫,直到消失喺防盜眼嘅下方。

阿Ken心裡靜靜地數著:「10……9……8……7……6……5……4……3……2……1……」仍然無任何動靜。
 
阿Ken解除門上嘅防盜鏈,謹慎地抓住門柄旋轉,然後拉開一條小小嘅門縫,想伸個頭出去睇吓走廊嘅環境。

「唔好開呀!」阿琛窗邊叫出嚟,仲衝過去阿Ken度。

突然間,阿琛一手捉住阿Ken膊頭向後拉,拉力太猛,阿Ken跌喺地上面,仲向後滑開咗幾呎。

「砰!」的一聲,阿琛快速地將道大門再次閂埋,喺咁寧靜嘅環境之下,呢一下閂門聲足以嘈醒整幢大廈嘅人,阿琛成個人傾斜,頂住度門,阿Ken完全唔明白點解佢要咁做。

不過阿Ken只係坐咗喺地下一陣,就知道阿琛要用力頂住度門嘅原因。





「滴答……滴答……滴答……」一連串急速且雜亂嘅腳步聲,隔住薄薄嘅大門,由空洞嘅走廊傳入嚟,當中仲夾雜住沉沉吼叫聲,聽起上來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間,腳步聲停止,吼叫聲消失,但阿琛仍然出盡力頂住道門,手掌心已經出晒汗。阿Ken企起身想走過去幫手,阿琛即刻揮動右手,作勢截住阿Ken,仲叫佢退後,然後將手指放係唇邊,示意佢唔好出聲。

外面仍然無聲。

阿琛甚至連呼吸都唔敢太大力,佢好驚出面嘅嘢會知道佢哋原來喺呢個單位入面,阿琛合埋眼求神拜佛希望可以過到呢關。

一秒、兩秒、三秒……直至唔知道過咗幾耐,阿琛已經感到雙手酸軟麻痹。

阿琛見無乜動靜,終於呼出一口佢忍咗好耐嘅氣,嘗試輕輕放低雙手,同時好慢好慢咁退後走。
 
阿Ken見阿琛退後,自然跟住佢一齊向單位內褪入去,但佢唔記得自己已經喺單位較入山嘅位置,佢身後面已經係張摺枱,佢一後退,就撞咗埋去。





枱面上嘅嘢經歷一下震動,碟上面嘅刀滑跌落地下,阿Ken立即轉身按實枱面啲碟,不過旁邊嘅紅色暖水壺卻失去平衡,不單止成個打側,仲直跌落地。

「轟!」玻璃內膽受唔住墮地嘅撞擊震動而爆炸,發出響耳嘅聲音。

「Shit!」阿琛立即再次轉身撲向大門頂住,唔駛一秒時間,門外已經開始一陣强烈嘅撞擊,震得阿琛向後拋離咗一下,佢即時再向前頂,希望可以捱到一陣。

「快啲推個櫃嚟!快啲呀!」阿琛叫道。

「等等!」阿Ken心知闖禍,雖然唔知係乜嘢事,但都即刻出盡洪荒之力推個座地木櫃去門口。

「琛,我數三聲就推埋嚟,您閃埋一邊!」

阿琛見到個門鎖已經畀出面嘅嘢撞到歪晒,知道應該守唔住幾耐。

「3……2……1……」阿Ken拼命將個座地櫃向前推。

聽到阿Ken倒數,阿琛轉身背向木門,見到阿Ken正正喺前面推緊個櫃埋嚟,佢反應好快,跳上櫃頂,再跨過阿Ken嘅身體落地。

喺呢個電光火石之間,薄薄嘅木門已經被撞開一條空隙,外面嘅吼叫聲更加響亮,好彩座地櫃及時趕到,「砰」一聲,拍咗埋木門度,電光火石間打開咗嘅門縫又再合返埋。

阿Ken攰到攤咗喺地,挨住個櫃,又餓又頭痛嘅感覺而家全部出返晒嚟。門外面嘅撞擊仍然持續,强烈嘅震動好似催命符嘅敲打,透過座地櫃傳到阿Ken背脊。

阿琛無浪費時間休息,直接跑入單位內其中一間房,揪出一捲大麻繩,再走去扶起阿Ken:「我地唔可以再留喺度,個櫃頂唔到幾耐咋,要走呀。」

「究竟呢度發生乜嘢事呀?出面嗰啲係乜嘢人嚟㗎?」阿Ken唔單止體力透支,甚至精神上都覺得非常疲累。佢由下晝返工開始到而家已經經歷咗好多個鐘,發生咗好多事,但無一樣係佢能夠理解,或者控制到,而佢亦感覺到唔會有人知道呢啲問題嘅答案,佢覺得好沮喪。

「會咬死人嘅怪物。」阿琛停咗一陣,然後繼續講:「最貼切應該係咁形容。」

又「砰」一聲,座地櫃被外面嘅怪物撞開咗一吋。「唔好講住喇,我哋離開呢度先。」阿琛捉住阿Ken隻手拖佢走入另一間房,然後閂咗道門。

佢哋身處嘅喺一間睡房,有兩隻窗,一盞地燈,一張大床四四方方咁放正喺房嘅中央,然後仲有衣櫃、梳妝枱、矮櫈等等。
 
一間咁普通嘅睡房,阿Ken睇唔到邊度仲有路可以走。

「Ken,幫我拉開啲窗簾,開埋隻窗。」阿琛吩咐阿Ken,佢自己則走去床嘅一邊趴低,將條粗麻繩縛喺床腳。

「你唔係打算擒出去呀嘛……」阿Ken開始怯:「呢度起碼…有七層樓高……」佢意會到阿琛所指嘅路就只有呢一條。

的確,成間屋只得客廳大門呢個出入口,無後門無其他相連通道。阿琛嘅想法就如阿Ken所料。

只有由窗口走出去,先會有一線生機。

「砰砰!」外面嘅木門似乎被衝破,座地櫃都已經被推開,讓出一條小路,門外嘅怪物走入單位內。

阿琛將麻繩打好了死結,快速走到窗邊,將淨低嘅麻繩拋晒落樓,然後向阿Ken講:「宜家再唔走就無機會走㗎啦,快啲呀﹗你落去先!」

阿Ken面有難色,佢本身已經有少少畏高,宜家仲話要無嘢縛住個身就咁爬出去,佢覺得自己好難做到。

忽然,出面傳嚟好多玻璃被打碎嘅聲音,餐枱被撞開而且飛到好遠,枱上嘅餐碟全部都跌晒落地。低沉嘅吼叫聲不絕於耳。

「快啲走﹗再唔爬去就嚟唔切㗎啦!」阿琛再三催促阿Ken,一邊推住阿Ken出去,阿Ken頂硬上爬上窗台邊,縱身跨出外面,一隻手扶實窗框,一隻手揸緊麻繩。
 
佢向下望,見唔到地下,只見到一片濃厚嘅白霧。

阿Ken從來都無玩過繩網,更莫講話要用繩垂吊嘅活動,佢好後悔以前點解有機會試嘅時候無好好克服呢個恐懼,而家一嚟就要用條命較飛,如果因為咁樣跌咗落去而死就真係好唔抵。

「不過跌死都好過被咬死嘅…」阿Ken真係咁諗。

突然間,睡房嘅門被撞擊咗一下,阿琛拍一拍阿Ken催促佢快啲爬落去。佢自己都開始擒上去窗台嘅邊緣。

其實有件事阿琛想講畀阿Ken知,但都係覺得喺呢個時間唔太合適,所以一直忍住無講,打算搏一搏。

阿琛都曾經試過一次用呢條麻繩吊自己出窗外,但今次要吊兩個人,佢好驚條繩會承受唔到個重量。

一輪急速嘅撞門傳入阿琛耳中,佢望住阿Ken已經用腳尖踩住外牆借力,兩隻手亦都拉實條繩,就加快動作擒出去,

喺爬落去之前,阿琛伸返隻手入單位內,拉返好塊窗簾布,希望遮得幾多得幾多,然後開始向下爬。佢踩住外牆,攀扶係阿Ken旁邊,兩人四手僅僅捉住一條麻繩,兩個人嘅重量將房中央嘅床拉到窗邊,亦令佢哋稍為向下墜。

就喺呢個時候,睡房門突然被撞開。阿琛稍稍爬返上窗邊,希望喺窗簾嘅空隙靜靜咁望下房入面嘅情況。

兩個面色蒼白、瘦骨嶙峋嘅人衝入睡房。佢哋著住殘缺不堪嘅藍色工人褲,其中一個面頰凹陷,雙眼眼球突出,頭髮稀疏,雖然全身仍然被乾楬嘅皮膚包裸住,但胸口嘅肋骨就好似直接曝露喺空氣之中。另一個身上側有好多一撻撻嘅黑色瘀傷,頭頂嘅形狀出奇地扁平,當佢彎低身搜索地上嘅物件時,阿琛見到呢個人幾乎係無頭殼,額頭以上嘅位置可以直接見到一個乾枯萎縮腦部,顏色灰黑,就好似一碗撈到亂晒兼發咗霉嘅豆腐花一樣;

面對住眼前見到嘅景象,阿琛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佢嘅身體慢慢向下縮,隱沒喺窗台之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