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 香檳大廈B座地下錢虹相機鋪內

「啊啊啊啊…………!!!」

一聲慘叫,貫穿了整幢香檳大廈,甚至連黑房裡面嘅黃經理同德哥,都感受到嗰股聲音嘅痛楚。

「做乜事?」黃經理本能地站起來,手上仲攞住一疊幻燈片。





「應該……有人出事吧……」德哥聽過好多唔同嘅叫聲,已經感到無乜特別,佢拿起佢枝吸到短短嘅香煙,吸盡最後一囗。

黑房門外一陣急速嘅拍門聲連同呼叫聲響起:「黃先生……黃先生……」,緊張而又顫抖嘅聲線,黃經理聽得出係毛毛把聲。

黃經理拜託過毛毛要睇住阿Ken,宜家毛毛走嚟拍門,唔通係因為阿Ken嘅情況轉壞?一諗到呢樣嘢,佢就一個箭步衝上前擰開門柄,立即問:「係咪阿Ken唔得呀?」

門後面嘅毛毛兩泡眼淚谷住喺眼眶之下,就快要掉落嚟,黃經理見狀,推開毛毛走過去阿Ken身邊,踎低睇住佢,只見阿Ken雙眼緊閉,胸口尚有起伏,額上仍有汗珠,才鬆一口氣。

黃經理被嚇了一嚇,虛弱地回望住毛毛:「發生乜嘢事啊?」





珍珠般大小嘅淚珠,由毛毛兩邊眼角滑落,佢抽泣著,一字一句咁講:「你……聽到……頭先……叫聲嗎?」

黃經理點點頭,佢正正係被嗰一聲慘叫,從思考中驚醒過來。

「我認得……係財仔……把聲……」講完之後,毛毛嘅情緒開始崩潰,喊咗出嚟:「我肯定……我肯定係呀……」

自從喺呢度出現起,毛毛同財仔就一直一齊行動,耐到佢自己都唔記得有幾耐。如果當初佢無遇上財仔,如果財仔無係佢畀怪物追擊時,用繩絆倒啲怪物,畀佢有時間逃走嘅話,毛毛或者已經唔存在了。

毛毛對財仔嘅感覺就好似係家姐同細佬咁,兩個人嘅年紀相差不過五年而已。





Fiona見到毛毛喊得咁淒涼,走過去攬住毛毛,曉兒都跟住Fiona過去。喺另一間房嘅蘭姐同芯姐都打開門睇下:「做乜鬼嘢咁嘈㗎?」芯姐唔耐煩咁講。

無人理會過佢地。

呢個時候德哥都行返出嚟睇下有咩可以做,雖然明知無乜嘢可以做到。

「財仔出事即係阿琛都有可能出事!」黃經理猛然一醒,立即衝出去內室,走到鋪面出面。

「喂,你去邊呀?」冷不防黃經理衝咗出去,Fiona急急叫道,毛毛第二個跟住黃經理衝埋出去。Fiona擔心黃經理會自己走出去搵財仔,都顧不得阿Ken,一手抱起曉兒就追埋出去。

蘭姐同芯姐你眼望我,唔知發生乜事。

「財仔似乎係出咗事。」德哥單手叉起一邊腰,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著。





「嗰條短命種出事?哎唷好囉,佢都無解嘅,成鬼日喺度揼嚟揼去,又整呢樣整嗰樣,整到嘈喧巴閉咁。」蘭姐說著,芯姐和應:「咪就係,又帶埋啲唔三唔四嘅人返嚟,宜家走咗真係落得清靜囉﹗」語帶譏諷。

德哥聽畢,怒瞪了蘭姐芯姐一眼:「咁嘅說話都講得出,人命嚟㗎﹗」然後重重關上了黑房嘅門,跟咗Fiona出去鋪面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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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內室,黃經理第一個感覺就係覺得好寒,同裡面對比,鋪面似乎凍咗好多。鋪頭外面嘅捲閘仍然係落咗一半,就只有少少嘅光由外面走廊透入去。

黃經理快步走到門口,然後踎低,想裝下外面係乜嘢環境。毛毛亦都隨後而來,踎喺黃經理隔離。

正當黃經理貼實玻璃門側側地眼下外面嘅環境時,陡然間一個黑色身影嘅物俯衝到玻璃門前,將黃經理同毛毛嚇個半死。

「嘩。」毛毛叫了一聲,本能地合上眼,向後褪開小小,黃經理雖然未來得睇清楚撲過來嘅係乜嘢,但第一時用個膊頭頂住度玻璃門,以防係怪物衝入嚟。

「係頭先嗰個死飛仔呀!」企係再後面嘅Fiona睇得比較清楚。





此時黃經理先留意門外嘅黑影其實係一個人,呢個人披頭散髮,面容扭曲,身上同面上都染有一大灘紅色嘅鮮血,細心啲睇,係啱啱同佢交過手嘅龍志超,佢似乎好想推門入嚟。

雖然同佢有過衝突,但見到龍志超咁嘅樣,黃經理都立即讓開畀佢推門入嚟,畢竟大家都係同類,而且佢都想搞清楚剛剛嘅慘叫聲係乜嘢一回事。

「到底佢有無見過阿琛同財仔?佢身上嘅血到底搞乜嘢?」黃經理決定捉住龍志超好好問清楚。

黃經理拉住毛毛退後了兩步,正想畀佢推門入嚟時,喺龍志超側面突然有一隻腳伸出嚟,一下踢中龍志超膊頭,佢成個人打橫跌咗開去,仲跣開幾呎咁遠。

就喺下一刻,黃經理見到一個熟悉嘅身影衝過去龍志超身邊,扯起佢一撮頭髮及衣領,向住佢怒吼:「仆街,你已經累死咗財仔,唔好再累埋我經理﹗」

龍志超無反抗,任得那個人扯佢起身,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阿琛。

阿琛同龍志超一樣,都係滿身血跡,好明顯之前應該有特別事發生過。而隔住一道玻璃門,阿琛啱啱嘅說話一字一詞咁傳到入黃經理同毛毛耳中。





龍志超累死咗財仔。

「財仔佢……真係死咗﹗財仔佢……」毛毛講唔到落去,掩住個口喺度喊,心中嘅悲痛難以形容,佢唔想相信呢一件事,但佢認得剛剛嘅慘叫聲係財仔,宜家阿琛又咁樣講,相信財仔定係難逃劫數。

黃經理心頭一勒,為著財仔呢位年齡細過佢但輩份卻比佢大嘅「師兄」而激動,如果唔係因為財仔設計嘅潛望鏡發現到佢地,佢地都唔會入到去呢間安全房。

除咗佢心中激動外,佢都擔心阿琛喺出面嘅安危,無疑地佢地一定係遇到突如其來的意外,先至會出現眼前呢一幕情景。

正當黃經理想拉門出去之際,聽到右方有幾聲怪叫同急速嘅腳步,只見阿琛向後望了一下,然後望向黃經理,皺一皺眉。

「阿琛……」黃經理心裡默默唸,佢估唔到阿琛想做乜嘢事。而就喺佢遲疑嘅一刻,三隻無頭殼嘅怪物掩至,追趕住阿琛同龍志超二人。

黃經理驚呼了一聲,見阿琛動作奇快地把一本簿同一抽鎖匙拋落地下。便轉過身去推著龍志超逃走。

三隻怪物只著眼追擊前面阿琛同龍志超,並沒有為意到鋪頭入面有人,而黃經理則一直望住阿琛,直到外面無晒任何聲音。





由黃經理見到阿琛起,成個過程只係十幾秒左右,阿琛就再次消失係走廊嘅盡頭。

無論係黃經理、毛毛、Fiona三個人都沒有出聲,空氣似乎僵住了,甚至連最後出嚟嘅德哥都唔知講乜嘢好,雖然佢睇唔晒成個過程。

「係我害咗佢地……係我害咗佢地……」黃經理心中暗悲,卻又感到混亂:「明知出去係有危險,點解仲要叫阿琛佢出去……留喺度,阿Ken危在旦夕,出去又危機四伏……」

「我唔知可以點做!」
「我唔知可以點做呀!!」

黃經理心中吶喊,係咁用手打個地下,發出「啪啪」聲,佢嘅眼淚已經洶湧咁流出嚟。佢從來都無試過有咁重嘅無力感。剛剛自己嘅「死訊」都未來得切消化,就要去決定自己手足嘅生死。

喺工作上行錯一步尚可以補救;喺生死關頭上行錯一步,禍及無辜;

「咁難得先搵到阿琛,都未來得及重聚就累到佢要受難……係經理對你唔住……係經理對你唔住呀……」黃經理精神上已經崩潰了。

離開咗安全屋,外面就係九死一生嘅戰場,誰都唔可以保證仲會有下次相遇。

「你唔好怪自己啦,我知道你都唔想咁樣㗎……」Fiona兩眼都盡濕,放下了曉兒,過去抱住黃經理。

「係我害死財仔……係我害咗阿琛㗎……」黃經理已經泣不成聲,軟攤在Fiona懷裡,Fiona看在眼裡非常心痛。

「黃……先生……財仔……嘅死……唔關你事㗎,阿琛啱啱講……係龍志超……嗰個衰人……害死……財仔……」毛毛用手擦著眼淚,嘗試令自己冷靜下來,一路抽泣一路同黃經理講。

毛毛無怪責黃經理,雖然的確係佢叫阿琛佢地出去打探,唔出去或者財仔就唔會發生意外,但世事嘅嘢就係無人可以預計到。

「你唔好咁樣啦,我地都好擔心你㗎㗎……」Fiona溫柔地搖一搖黃經理嘅膊頭,嘗試令黃經理可以望住佢。

「阿琛佢咁叻仔,一定會無事㗎㗎……」Fiona欲想扶起黃經理起身入內室,卻唔夠力,德哥見狀便走過去幫手。

「係囉黃生,你仲有嘢要做㗎,你入面個朋友仲等緊你救㗎㗎。」德哥都出聲安撫一下黃經理。

德哥隱晦嘅說話刺醒了悲慟中嘅黃經理,就如神奇藥丸般,黃經理立時止住了哭聲。

佢抬起頭望住Fiona,然後再望望德哥同毛毛,嘆了一口氣。

「阿Ken或者仲可以出返去,但佢自己卻實實在在地死了……」黃經理心情複雜到一個點。

毛毛見大家都靜咗係度,突然走向玻璃門,遲疑了一陣,然後直接拉門竄了出去。

毛毛出去嗰時都深呼吸咗一下,佢想像緊財仔當時係咪都做緊同一個動作。佢望了望左右兩邊,一片死寂,除咗地上面多咗好多血紅色腳印之外,沒有異樣。

佢躡手躡腳咁行埋去地下本簿到,一手就執起本簿同埋抽鎖匙,並以迅雷不及掩耳嘅速度走返入相機舖內。

成個過程佢都係忍住堵氣,直到返入去鋪內,先至敢呼出來。

「呢本嘢……同抽鎖匙……係財仔……同阿琛佢地……犧牲自己……攞返嚟……畀你㗎㗎尸

由茫然返回現實,黃經理接過毛毛手中嘅嘢,一臉疑惑:「到底係乜嘢嚟?」

黃經理用手抹乾淨臉上嘅淚痕,然後扶返住Fiona企返起身,拖住佢隻手向店內嘅工作檯上走去。

黃經理用手掃開工作檯上嘅雜物,將本簿放上去,同時研究住嗰抽鎖匙。

一個直徑約四吋嘅黑色大環,扣住十幾條黃銅製嘅鎖匙,每條長短均一,長不過兩吋,鎖紋簡陋,一下子黃經理都諗唔起係邊度曾經見過呢一種鎖匙,但決不是佢地宜家用開那款,佢可以肯定。

黃經理沒有理會太多抽鎖匙到底有乜用途,隨手放入褲袋裡面。

此時,毛毛都抱起曉兒,同埋德哥一齊跟過去。呢個時候,蘭姐同芯姐都係內室走咗出嚟,打探一下到底有甚麼光景。

「做咩呀?圍埋一齊有乜好睇呀?」蘭姐首先開口問。

「神神秘秘咁,係咪收埋啲乜嘢好嘢喺度呀?」芯姐邊講邊逼埋去工作檯旁,仲要踩到毛毛隻腳,被毛毛狠狠地瞪咗佢一眼。

大家都無理會佢兩個,繼續研究阿琛留下嚟本簿。

泥黄色嘅雞皮紙封面上,寫住「數簿」兩隻字。黃經理用手指頭摸一摸封面嘅紙,十分光滑,係除咗有少少血跡係上面之外,並無半點塵。

「阿琛留低本數簿畀我地做乜呢?」Fiona好奇地說著,便伸手過去打開。

這的而且確是一本數簿,上面記錄著香檳大廈所有單位嘅繳交管理費記錄,Fiona揭到去後面,先發現數簿裡面有記載住各層單位嘅草圖。

「我諗呢啲先係阿琛想留畀你嘅嘢…」Fiona指住草圖跟黃經理說:「你吩咐佢出去搵下有無平面圖,佢搵到啦……」

黃經理睇住草圖,心入面卻係諗住阿琛:「得到幅圖,但累到你離開咗,咁又有乜意思呢…」

Fiona知道黃經理為著阿琛嘅事傷心,是以撫摸著佢嘅膊頭,表示明白。

黃經理揭著本數簿嘅每一頁平面圖,一直揭到5/F及6/F嗰頁,在場所有人無不被那頁嘅紅色寫住「已死」嘅字驚呆了。

「哎呀,邊個寫啲咁嘅嘢上去呀,嚇親人㗎嘛﹗」蘭姐第一個出聲,一貫嘅八婆腔風格。

德哥同毛毛一時三刻都未睇得明嗰一頁,黃經理就已經留意到,一個小小嘅空白位置,寫住了一個倒轉嘅問號喺度。

黃經理望一望左上角寫住5/F嘅字,再望住個倒問號,突然間佢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佢同Fiona,跟住香檳大廈嘅看更最後走入嘅單位,木門上隱約係寫住5B。」佢嘅印象係草圖嘅協助下,慢慢清晰起嚟。

「5B…就正正係標記上面呢個單位,5B…5B…德哥,我記起最後我地落去嘅地方,就係呢個單位,5B呀﹗」黃經理指住個倒轉嘅問號位置,望向德哥,精神出現一陣異樣。

德哥皺起眉頭睇住黃經理指嘅位置,緩緩地道:「呢個5B……」然後望返住黃經理,「…都係我做裝修嗰個單位……」

二人相對無言,側邊嘅人卻聽到一頭霧水。

「你地講緊咩呀?又裝修又盛咁,一啲都唔明嘅?」芯姐插把咀入嚟講,蘭姐又喺度附和:「住得喺呢個單位嘅人怕且都係凶多吉少㗎喇…」一個手踭頂開了毛毛,逕自攝入去工作檯旁:「等我睇下乜嘢人住係嗰度咁當黑啦﹗」

說著,蘭姐搶過本數簿,揭返去前面管理費收費記錄:「睇下就知邊個啦﹗」

「5/F B室 杜鳳琴(夜相思)」

「咦咦咦,唔會係嗰個夜相思呀?喂,杜鳳琴喎……」蘭姐一睇到個名,嘖嘖稱奇:「阿妹你過嚟睇過!」

芯姐都同蘭姐一樣,批開毛毛咁走過工作檯旁,八卦下本數簿。

毛毛對呢兩個阿嬸嘅厭惡程度簡直無可再高,忍無可忍嘅佢反擊蘭姐芯姐,大聲咁同佢地講:「喂,你地唔好咁過份呀,本簿係我攞返入嚟㗎,就算係睇都未輪到你地啦﹗」

毛毛毫不客氣一手就搶返本簿遞返畀黃經理,黃經理都好唔好意思咁接返本簿,氣氛尷尬。

「車,好巴閉咩﹗睇下會蝕嘅?」兩位阿姐被窒,當堂面都紅哂。
此時德哥再次出聲,隔開佢地兩邊:「哎呀,你地唔好再為呢啲嘢嘈啦,快啲研究下幅地圖,睇下點樣走仲好啦﹗」

黃經理再次埋頭於草圖之中,心裡面有好多想法。

「呢個五樓單位應該有啲嘢,德哥因為呢個單位嘅裝修而死,我同Fiona最後出現嘅地方又係呢個單位,宜家阿琛帶返嚟本記錄又係指住呢個單位,係咪巧合?定真係有問題……」黃經理一邊盤算一邊揭住本數簿,眼神並無焦點,似乎有好多嘢諗唔明。

「如果個單位真係呢度呢啲怪異事件嘅源頭,解決咗係咪就係等於有出路?」黃經理合上眼,回憶住係香檳嘅經歷。

「蘭姐,你識得邊個係杜鳳琴嗎?」與此同時,德哥壓低把聲咁問。

「下?唔係呀嘛?你唔識邊個係夜相思咩?」蘭姐露出一副驚訝嘅神情。

「咁白英、林鳳呢?」芯姐插把咀問,德哥仍然係擰擰頭。

「周聰,呂紅呢?」芯姐再追問:「你未聽過佢地啲歌?《快樂伴侶》好出名㗎喎。」佢都開始唔太相信點解會有人未聽過。

「咁你屋企肯定係無收音機定啦﹗」蘭姐暗暗地笑道。

「收音機?我無習慣聽收音機㗎㗎喎。」德哥從來都未聽過蘭姐芯姐講嘅嗰啲人,不過從佢地嘅反應,都估到杜鳳琴同樣都應該係一個歌星。

「蘭姐芯姐死於1964年,怕且杜鳳琴都係六十年代嘅一位歌星吧。」德哥心中暗忖。

「杜鳳琴咁出名你都唔識,佢同呂紅、白英、鄧慧珍並列廣東歌后㗎㗎﹗」蘭姐講起呢啲嘢,就講到眉飛色舞,吸引埋其他人嘅注意。

「上海有七大歌后,周璇、白虹、龔秋霞、姚莉、白光、李香蘭同吳鶯音,我地廣東嘅歌后都不相伯仲㗎﹗」芯姐同樣都係講到興致勃勃:「不過我宜家先知,原來杜鳳琴出事前都係同我住埋同一幢大廈㗎㗎﹗」講到呢度,芯姐局然面上出現一陣紅暈,就好似一個小歌迷咁雀躍。

「出事?」黃經理聽到呢兩隻字,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芯姐,唔好意思呀,你啱啱所指嘅出事係乜嘢意思呀?」

「乜你地真係個個都唔知㗎㗎?」芯姐真係奇怪點解其他人對呢啲事一啲都唔知。

眾人都擰擰頭,係得毛毛無理過佢地兩個,自顧自地望住天花板嘅潛望鏡管道,想著財仔。

「杜鳳琴係我地粵語曲嘅當紅人物,因為佢把聲溫柔婉潤,就好似傍晚嘅相思雀回巢時嘅叫聲咁,所以佢有個別名叫做夜相思……」芯姐慢慢講出杜鳳琴嘅事,黃經理抽起隻耳仔仔細聆聽著。

「以前我地兩姐妹仲喺廣州嗰時,並唔係聽廣東嘅歌,我地做女嘅時候聽得最多就係國語小調,嗰時李香蘭首《何日君再來》真係幾好聽,不過聽聽下就畀國民黨列做禁歌,唔畀聽。」芯姐說著,彷彿在回想當年。

「等等先,《何日君再來》乜唔係鄧麗君嘅歌嚟嘅咩?」黃經理打岔了芯姐嘅說話。

「鄧麗君?邊個嚟㗎?」蘭姐皺住眉頭問,顯然並唔係佢地年代嘅人物,德哥喺旁邊暗笑著。

就正如黃經理佢地唔知邊個杜鳳琴一樣,蘭姐芯姐同樣唔識得一個佢地死咗之後先當紅嘅歌星,德哥企喺一旁,睇得好透徹。

「無…無嘢啦…」聽到蘭姐嘅反應,黃經理都醒起佢地自身嘅情況,因此無再追問落去。

「到我地走落嚟香港之後,先真真正正認識廣東歌,始終廣東歌先最啱咀形嘛。」芯姐同蘭姐交替地說著。

「唔想知你地鍾意聽乜嘢歌呀,究竟杜鳳琴發生咩事啫?」毛毛居然出聲催佢地兩個講,似乎連偷聽緊嘅佢都想心急想知道。

「哼,對住長輩咁無禮貌﹗」蘭姐不屑回答毛毛,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地嚟咗香港無幾耐,就已經聽過好多歌,唔駛幾耐,阿呂紅、阿白英、阿林鳳佢地嗰啲歌已經識得背,當然包括埋杜鳳琴啦﹗」

「《佳期如夢》、《依依故人》、《不信人間有白頭》呢三首我地酒家宿舍最多人聽,電台幾乎日日都播。」芯姐甚至哼出一小段曲,雖然個款係八婆,但佢唱起曲嚟又的確有板有眼。

「我地聽咗佢啲歌無幾個月左右,佢仲入埋麗的呼聲做播音員,好似做……做……做邊個台呀……?」蘭姐一時間醒唔起,望住芯姐。

「銀色中文台呀﹗」芯姐搶答:「個節目叫《金曲妙韻夜總會》呀,咁都唔記得﹗」芯姐越講越興奮,就好似自己做咗播音員咁,睇得出佢地兩個真係好鍾意杜鳳琴。

「就係因為杜鳳琴入咗麗的呼聲做播音員,個個都爭住安裝,我地班姐姐叫咗幾耐,酒家經理先肯同我地裝一部係宿舍咋。」芯姐繼續補充:「裝一部要廿五蚊,加多個分機要五蚊,月費就十蚊,每個月我地啲姐妹每人夾幾毫子,淨低嘅嘅經理出。」

「我地晚晚落場返到宿舍,就係圍住個木箱仔喺度聽收音機,不知幾開心。」蘭姐同芯姐捉住對方嘅手,講到興起都未講到戲肉。

「蘭姐芯姐,你地仲未講到出事究竟係出乜嘢事……」德哥再三提醒佢地。

「哎呀,你咪劖亂歌柄先啦,咪講緊囉。」蘭姐芯姐同時出聲反駁:「直到有一日,我地如常咁落場聽收音機,但個木箱入面把聲唔係杜鳳琴,而係阿胡麗嫻,仲要唔係《金曲妙韻夜總會》,變鬼咗第二個節目。」

「我地成班姐妹咪奇怪囉,無啦啦調咗節目又無廣播通知,咁就當然唔高興啦﹗」雖然對蘭姐芯姐嚟講件事已經隔咗幾年,仍然記得好清楚。

「我地都以為夜相思可能只係病咗啦,但係唔止一日係咁,接住落嚟嗰一個星期電台節目依然無佢份,唔止我地奇怪,全港好多聽眾同佢嘅歌迷都奇怪。」蘭姐繼續講。

「嗰段時間報紙都開始有講點解唔見夜相思主持節目,報紙仲有話有市民去到軍器廠街麗的呼聲總部等夜相思出現,仲話投訴點解麗的呼聲抽起晒夜相思嘅節目。」蘭姐講到好似自己都有份去投訴咁。

「過咗一個多星期,都仍然未見夜相思返嚟做節目,麗的呼聲喺華僑日報發表聲明,指從來沒有調走夜相思嘅安排,而係並未聯絡到夜相思佢。」蘭姐用手指揑住下巴,若有所思。

「即係乜嘢意思呀?」Fiona唔係好明乜嘢聯絡唔到。

「簡單啲講,即係夜相思唔見咗囉,懶神秘咁。」毛毛插咀說著,白了蘭姐一眼。
黃經理拍一拍毛毛,示意佢畀蘭姐繼續講落去:「蘭姐,你講埋落去吖,跟住點樣呀?」

「今次個死𡃁妹又錯唔晒,夜相思到今時今日都無再出現過,任憑電台同唱片公司喺各大報章登足幾個月尋人廣告都無回應,夜相思就好突然間消失咗咁……」今次到芯姐開口,繼續講埋落去:「我地呢一班歌迷就慘啦,只能夠聽返佢以前嘅歌解悶啦……」

「佢屋企人呢?佢屋企人對於夜相思失蹤無任何反應嗎?無報警?」Fiona腦入面諗緊好多嘢,希望可以幫到手。

「大姑娘,你估警察唔收規會唔會做嘢?」蘭姐笑了一聲說:「知你係歌星,仲唔刮返你一大筆咩?」講得理所當然咁。

「下?咩嘢係收規呀?警察要收錢先做嘢嘅咩?」Fiona聽到呢度,驚訝地問。

「收規咪即係『受賄』嘅諧音囉,你唔係未聽過呀?」蘭姐同樣都係好驚訝咁望住Fiona。

黃經理都唔知點解釋畀Fiona聽,佢更加唔可以對住佢地講真話,是以佢咳嗽了一聲,拉返個話題返嚟:「所以係咪即係無人搵過佢呀?」

芯姐續說:「聽講夜相思係大馬華僑,一個人由馬來西亞走過嚟發展,喺香港無人無物㗎,唱片公司又點會捨得日日畀錢出嚟搵人吖,咪淨係賣下尋人廣告咁囉。」

「就係咁?」毛毛再次出聲問佢地兩個。

「好笑啦,唔係點呀?我地又唔係佢屋企人,咁佢唔出現又可以點啫。」蘭姐再說:「我地聽歌嘅啫,夜相思唔出嚟唱歌咪聽呂晶晶囉,佢嗰首《我為甚麼喜歡你》都好好聽㗎﹗」說畢,又再哼過。

除咗蘭姐芯姐在哼歌外,其他人聽完都一陣沉默。

毛毛根本唔知蘭姐芯姐講緊乜嘢。
Fiona直頭唔明蘭姐芯姐講緊乜嘢。
曉兒伏係毛毛膊頭瞓咗,無聽過蘭姐芯姐講嘢。

除咗黃經理同德哥,德哥向黃經理打了個眼色,示意佢入內室再談。
 
「Fiona,你同毛毛喺度睇住先,我同德哥商量下應該點做。」黃經理轉身同Fiona講。

「嗯。」Fiona應了一聲,望住黃經理同德哥走返入內室。雖然佢唔知黃經理要同德哥傾啲乜嘢,但佢知道無論黃經理做乜嘢決定,佢都會跟隨。

信任就喺患難之中慢慢建立起來。

德哥輕輕地關上內室嘅門,悶焗嘅感覺再次出現。黃經理直接過去阿Ken身邊,觀察佢嘅情況。

阿Ken蒼白嘅咀唇微微抖動,呼吸微弱,黃經理撫摸住佢額頭,感覺在發熱。

「你有乜嘢打算?」德哥直接咁問黃經理。

黃經理靜默了好一會才出聲:「德哥,我想你幫我……」佢抬起頭望住德哥:「……或者你就當係幫佢,可以嗎?」黃經理誠懇嘅眼神閃閃爍動。

今次到德哥良久也沒有反應,黃經理再說:「我地都無希望,但佢或者仲有一絲生機,如果可以嘅話,我好想可以送走佢離開呢度。」

「你想我點幫你?」德哥終於回應:「你有乜嘢計劃?」

黃經理諗咗一陣,思索緊應該點樣組織出嚟。

「喺我地之前逃難嘅過程中,我發現到一樣嘢……」黃經理慢慢地說著。

「唔同樓層之間,我地所踏足嘅地方都係屬於過去嘅場景……」黃經理停了一停,再說:「70年代嘅診所、80年代嘅住家、甚至係幾年前嘅戴東尼酒店……」

「係呢?你知唔知香檳大廈係咪有垃圾槽㗎?」黃經理突然話鋒一轉,突兀地問德哥。

「下,點解突然問呢樣嘢嘅?」德哥不明所以,但都照答:「之前係就係有嘅,不過我地2006年大廈維修嘅時候已經填封咗㗎啦,法團話垃圾槽變咗老鼠通道,令大廈鼠患嚴重,所以維修時一齊處理埋佢,連個垃圾房都封埋啦。」

「咁本身垃圾槽係咪連落去垃圾房㗎?」黃經理再追問:「而且垃圾房係星座冰室隔離?」

「係。」德哥回答。

「嗯,頭先睇過本數簿,的確係有一個垃圾槽標示係草圖內,垃圾房又的確係星座冰室隔離……」黃經理好努力咁表達想講嘅嘢。

「係呀,你想講啲乜嘢?」德哥仍然等待住佢回答。

「2016年,香檳大廈已經無咗條垃圾槽同個垃圾房,但之前我地經過3/F嘅中梯時,個垃圾槽口仍然係度……」黃經理憶述著喺垃圾槽口搵到件染血醫生袍,以及喺垃圾槽內聽到嘅嘢:「……我伸個頭入去垃圾槽內,我聞到好香嘅茄蛋撈丁味道,而且仲聽到一啲聲……」

德哥正在聚精會神咁聽住黃經理嘅說話,而黃經理則合上眼,努力記起佢聽到嘅聲音。

「先係一陣規律嘅嘟嘟聲,然後就有一男一女嘅聲音……佢地唔似係交談,而係講緊一啲事,講緊…港珠澳大橋通車…首日情況,講一啲居屋攪珠嘅事,然後有一陣好似拉櫈嘅聲,一啲微細嘅人聲……隱隱若若聽到乜嘢收購等等……」

德哥好一會兒沉默了,

「當時因為有嘢喺二樓行緊上嚟,所以我都無深究落去,畀Fiona拉走咗我。」黃經理打返開眼,將個思緒返返去宜家嘅時刻:「德哥,就咁聽我講,你會覺得係乜……」

「新聞報導。」德哥未等黃經理講完,已經叫咗出嚟:「你所描述嘅格式似係新聞報導嘅格式……」

「果然,同我個諗法一樣…」黃經理心想,佢早就想到所聽嘅係新聞報導,但當刻並未諗到個內容有乜嘢意思,直至佢走到入錢虹相機鋪,遇上德哥,知道自己嘅結局後,所有嘢已經唔同睇法。

「德哥,喺2016年7月……即係…我死咗嘅時候,港珠澳大橋仲未起好。」黃經理開始講出重點。

「我地呢度每一個已死之人,都以為我地自己仍然係停留喺剛死嘅瞬間。係蘭姐芯姐角度,佢地仍然停留係1964年;係我地角度,我地一開始都以為時間仍然係2016年,直至到遇上你之後先知道,即使我地死了,但真實嘅時間仍然會流動,所以當你睇完裡面嘅報紙,然後遇上我,你就知道你已經死咗十年。」黃經理指住黑房嘅方向說。

「如果我無聽錯,新聞中講嘅港珠澳大橋通車,時間一定畀我同Fiona死去嘅日期更後…」講到呢度,黃經理不自覺咁望一望門口,生怕Fiona呢個時間走入嚟聽到佢自己死咗嘅消息。

「可以肯定嘅係,原來嘅世界已經唔再係2016年,而係未來嘅某一個點……甚至乎香檳大廈是否仍然存在都係一個問題。」黃經理又停咗落嚟一陣,然後又出聲:「唔理外面已經過咗幾耐,只要送得到佢返去原來嘅世界……或者叫…陽間,那怕係過咗十年都好。」黃經理再次望住阿Ken,眼神中充滿決心。

「我地睇嘅幻燈片報紙,聽到收音機嘅兇案報導,都係記錄住以前發生嘅事情,除咗嗰條垃圾槽,係我聽到唯一一件發生喺我死後未來嘅事……」黃經理逐步推敲:「所以……出路係……星座冰室?垃圾房?」

「唔會係星座冰室﹗」德哥好肯定咁回應:「我之前已經去過B1好多次……根本就沒有星座冰室……B1……乜嘢都無……」

「你意思係……B1……係吉嘅?」黃經理想確定一下佢無聽錯。

「B1係一個迴廊通道,四方八面都係牆,無任何鋪頭,亦都無垃圾房。」德哥重申一次B1層嘅情況。

「但……頭先本數簿上面B1係有單位㗎喎,而且……星座冰室我地都去過好多次,點會無嘢㗎?」黃經理大惑不解。

「本數簿上面記載嘅地方,應該係原來世界出現嘅地方,但呢度……你應該明白……無從掌握…」德哥聳了一下肩,表示無奈。

黃經理心中多咗好多個問號,究竟垃圾槽聽到嘅嘢係咪幻聽?定係真係來自陽間嘅聲音,似乎無得考究,但如果星座冰室同垃圾房都唔存在,係咪就表示根本就無出口?

「無論係點都好,我都要出送返阿Ken出去,即使要犧牲自己都唔緊要。而且,你唔想知道5/F嗰個單位同我地嘅死有乜關係咩?我都好想去一探究竟,德哥,你可以同我地一齊走嗎?」黃經理提出了請求:「我一個人,實在係抬唔到佢走得太遠……」

黃經理嘅話,撃中咗德哥心入面嗰點。的確,比起一直咁守喺度,佢更想知道自己因為乜嘢而要死,呢個鬱結一直喺佢心中,難以舒緩。

殺佢嘅人係香檳嘅看更,呢一點德哥可以好肯定,但佢都只一個裝修師傅,同個看更又無仇無怨,究竟點解要殺佢,而佢地嘅死,同數簿上面記載嘅嗰位女歌星嘅失蹤,到底有乜關係?死係一個50幾年前失蹤女歌星嘅單位,係巧合、偶然定係有關連呢?

德哥有十萬個問號,但一直都無信心離開呢個安全地帶。

德哥考慮咗一陣,就點點頭:「好吧,我陪你地出去。」

「我先打點一下啲嘢,轉頭就出發。」德哥向黃經理說著,手腳開始爽快起來。

「終於要離開呢度了。」德哥心想。

黃經理望著德哥收拾,心頭一陣激動,佢走過去阿Ken身邊,踎低細細聲係佢耳邊講:「Ken,我地要走啦,經理宜家帶你出去。」

黃經理托起阿Ken無受傷嘅另一邊手,扶佢坐起身,久未經郁動,傷口疼痛嘅神經再之活躍起來,阿Ken無意識地叫了一聲痛:「啊﹗」

「經…理…」阿Ken顫抖地叫著黃經理:「我好…想返屋…企呀……」

「我地走啦我地走啦…好快就返到去㗎啦﹗」黃經理心酸地講,阿Ken神志已經唔清晰,距離失血性休克不遠。
內室嘅門被打開,Fiona同毛毛聽到內室有人叫喊,一齊走嚟睇下發生咩嘢事。

「你做乜嘢呀?」Fiona望住黃經理正在扶起阿Ken,驚訝地問。與此同時,德哥都由黑房出返嚟。

德哥拆了三條PVC膠喉管捆成一扎,在手上敲打著,試下夠唔夠力。PVC膠喉管常見於室內裝修用嚟穿電線入牆嘅管道,有時亦有用於牆外拉電線之用。另外佢身上都縛了一大綑嘅電線,腰間亦綁了兩個細水樽,裡面裝滿了沖曬菲林用嘅顯影劑,褲袋內亦放滿好多已沖曬完嘅菲林,呢啲全部都係易燃物品。

Fiona同毛毛望完黃經理又望住德哥,露出驚訝嘅神情,異口同聲地說:「你地想去邊呀?」

「我地要離開呢度啦。」黃經理再用力托一托起阿Ken,一拐一拐咁走動著。

Fiona見狀,都走過去扶住阿Ken另一邊,問說:「我地點樣走呀?」

黃經理心中其實係好想叫Fiona留喺度,唔好離開錢虹相機鋪,但佢知道Fiona一定唔會肯,是以佢沒有講出來。而且,Fiona佢地都未知自己已死嘅情況。

「我根本就講唔出口…」黃經理內心掙扎到底講唔講好,唔講,佢地就會跟住出去,以為可以離開;講咗,大家都會崩潰;

正當黃經理苦腦之際,德哥卻說:「行啦,我地一齊走,唔去睇過,點知有無一線生機。」然後望住黃經理講:「或者,一直係我地搞錯呢?」

「搞錯咩呀?」毛毛不明就裡,但黃經理則如當頭棒喝,心想:「或者……或者……成件事都係夢一場呢。」喺呢啲時候居然有咁嘅想法,黃經理苦笑了出來。

「咁我地宜家去邊呀?」毛毛再追問,呢個時候曉兒都醒了,但仍然伏係毛毛膊頭上面,眼仔碌碌咁望住德哥。

「我地上5/F,先睇下杜鳳琴嘅單位﹗」黃經理同Fiona扶住阿Ken走出內室,毛毛同德哥亦都跟隨住徐徐步出。

蘭姐芯姐見到全部人都走哂出嚟,大是驚訝:「做乜嘢出哂嚟呀,仲要帶埋佢出嚟喎…」芯姐指住阿Ken講。

「咦,德哥你又做乜帶咁多嘢上身呀﹗」蘭姐又問:「老老實實,你地想去邊呀?」

此刻黃經理同Fiona已經將阿Ken扶到玻璃門附近,德哥一個箭步走近玻璃門,仔細觀察門外情況。

「喂﹗做乜一個二個唔出聲啫﹗你地要去邊呀?」蘭姐再三追問。
「收聲唔好嘈﹗你要走嘅就跟住,唔好問問題﹗唔想走嘅就留喺度,自己揀﹗」毛毛神色凝重,壓低把聲向蘭姐喝道。

芯姐都靠緊返蘭姐身邊,手上面攞住本數簿,兩個都無再出聲。大家一聽到要出去鋪頭外面,似乎都非常緊張。

德哥擰轉頭,細細聲講:「準備好就行啦﹗」然後拉開玻璃門先閃出去,托起半掩嘅捲閘,好輕力咁向上推,同時做手勢:「出嚟呀﹗」

黃經理先托住阿Ken從捲閘底下穿過去,Fiona緊隨其後,毛毛同曉兒都跟住閃出去……

「點呀?真係跟佢地出去呀?」芯姐問蘭姐。

「佢地走哂就得返我地兩個係度㗎啦,梗係幾大都走啦﹗」蘭姐決定死跟。

「咁…咁我都走啦…」蘭姐走,芯姐都走,所有人決定離開錢虹相機鋪。

外面走廊十分陰冷,地上嘅血跡鞋印斑斑,交雜混亂。黃經理望住嗰啲化開哂嘅血跡,心頭一陣難過。

一行七人加一個細路女,貼住錢虹相機鋪嘅櫥窗而行,德哥第一個行先,喺相機鋪轉角處等著。

德哥觀察過附近並無怪物徘徊之後,轉頭同黃經理細細聲講:「我先過去對面睇下,你見到我手勢就跟住過嚟啦﹗」說完,便離開轉角位,走過對面經已拉咗閘嘅芝士撈丁麵鋪,麵鋪旁邊有一個出入口,德哥推了木門走進去,消失了。

黃經理知道那木門出入口,就係B座嘅後樓梯,要上樓上嘅話,那是最近錢虹相機鋪嘅出入口。

「下,走咗啦?德哥呢?」芯姐見到德哥走咗入去閂埋門,唔知發生咩事。

「哎呀,咁我唔走啦…我…我…;我入返去先啦…」蘭姐心一慌,想轉頭就走。

「o殊,都叫咗你地唔好出聲呀﹗」毛毛企係蘭姐前面,用眼神狠狠地啤咗佢地一眼,怒氣沖沖但又要好細聲咁同佢地講。

唔駛一陣,木門再次打開,德哥揮手叫黃經理佢地入去,黃經理又托一托起阿Ken,慢慢地穿越走廊走後樓梯內,Fiona係後面拉著毛毛同曉兒手臂,躡手躡腳咁跟住走過去。

「蘭姐,佢地走哂啦,仲走唔走呀咁?」芯姐望住德哥佢地,又望一望蘭姐,方吋大亂。

德哥仍然企係對面揮住手叫佢地。

「哎,死就死啦,等埋呀﹗」蘭姐邁出佢笨拙嘅步伐,拉住芯姐走過去。

後樓梯嘅門關上,8個人逼在樓梯底下,地下旁邊有幾塊斷開咗而且染有血跡嘅長木板,頭尾仲有啲長釘突出。

黃經理認得,之前同Fiona走難時,亦曾經落過嚟呢個位置,當時佢發現向後巷嘅鐵門畀人用粗鎖鏈鎖住,而向大堂嘅出口木門,則被木板從裡面釘死,所以佢地先走返上1/F戴東尼酒店。

如今,本身被釘實嘅木板已經斷開,木門可以打開了,而且仲佔有好多血跡,似乎係畀人強行撞開,黃經理心想:「會唔會係阿琛之前走嘅時候撞開咗……」

「阿琛,你要平平安安呀﹗」黃經理心中惦記著佢。

當大家都平靜了,德哥先出聲講:「頭先…我上過去上面三層樓睇過,暫時都好平靜,無任何怪物喺度,我地沿住呢條後樓梯,直上5/F,然後再經走廊去B室,明白嗎?」

「OK﹗」Fiona同毛毛都回應著,蘭姐芯紅聽到上去5B,卻居然興奮起嚟:「我地真係上去夜相思嗰度呀?好呀好呀﹗」

「細聲啲呀﹗」毛毛又再一次發火,今次連曉兒都對佢兩個大嬸做出一個「o殊」嘅手勢。
「得得得,唔出聲唔嘈,一粒聲都唔出﹗」蘭姐芯姐聽起話來。

「黃生,我同你一齊抬吧。」德哥將手上嘅PVC膠管交畀Fiona:「小姐,有啲乜嘢,狠狠打落去啦。」然後幫黃經理托住阿Ken。

樓梯嘅燈突然忽明忽暗咁閃著,過了一陣又回復正常。

「好啦,我地行啦﹗」黃經理說著,肩膀上阿Ken嘅重量早就令到佢感到半邊身發麻,本身嘅佢已經好攰,但仍然要頂硬上,好彩有德哥幫手。

2/F嘅樓層係戴東尼酒店,後樓梯係酒店嘅後門,黃經理同Fiona之前就係撞破呢度門入去,再次行返呢度,佢只想盡快經過,裡面嘅恐怖女屍令佢全身毛管都豎起哂。

喺樓梯上,每個人嘅腳步聲都放得好輕,有嘅就只有交雜嘅呼吸聲,曉兒好乖咁伏係毛毛膊頭,毛毛抱咗佢好耐,手都痺哂,但係都唔想放低佢。

去到3/F,天花上嘅燈又再次閃起嚟,眾人又停咗一停,而且係樓梯之內,有一陣微弱嘅聲音,似乎係從樓上傳來。

與其話係聲音,其實似係音樂仲更加貼切,距離仍遠,聽起上嚟好模糊,唔知係乜嘢音樂。

「德哥﹗」黃經理細聲地叫著德哥:「你聽唔聽到呀?」

德哥點點頭,並且向上望一眼,4/F亦沒有異樣:「上去睇下先知乜事,再行吧。」
其他人心中有疑惑,但仍然緊隨大隊而行,反而蘭姐芯姐二人行得較輕鬆,仲邊行細聲地邊哼歌。

黃經理同德哥托住阿Ken,步上了4/F上5/F嘅樓梯級。音樂慢慢地大聲起來,那是一首歌,迴響係走廊之中徘徊,傳入去佢地耳中。

踏上5/F走廊,距離5B仲有6個單位嘅距離,頭頂上嘅燈光更加昏暗。走廊前面好似有啲嘢喺度。

佢地三個人唔敢郁,停咗喺度,後面啲人都停哂。

此時,走廊嘅歌聲聽得更加清楚,幽怨嘅旋律傳入佢地耳中,蘭姐同芯姐係後面跟住哼了出來。

「…雲寒雨冷,寂寥夜半景色淒清。
荒山悄靜,依稀隱約傳來了夜半鐘,鐘聲驚破夢更難成。
是誰令我愁難罄,唉,悲莫罄。
情如泡影,鴛鴦夢,三生約,何堪追認,
舊愛一朝斷,傷心哀我負愛抱恨決心逃情

禪院蕭蕭嘆孤影,仿似杜宇哀聲泣血夜半鳴,隱居澗絕嶺。
菩提伴我苦敲經,凡塵世俗那堪复聽。
情似煙輕,禪心修佛性。

夢幻已今朝醒,情根愛根恨根怨根,春花怕賦詠。
情絲愛絲愁絲怨絲,秋月怕留情。

情心早化灰,禪心經潔淨。

為愛為情恨似病,對花對月懷前程,徒追憶花月證。
情人負我,變心負約太不應,相思當初枉心傾,怨句哥哥你太薄倖。

禪院鐘聲,深宵獨聽,夜半有恨人已淚盈盈…」

那是一首聽上來很舊的歌曲,黃經理及德哥都唔識,不過阿Ken突然大力咁郁咗一下。

「經……理……」阿Ken勉強出聲叫。

「前面……嗰隻……紅筴……」阿Ken記得好清楚嗰一個紅筴。

佢係8/F,爛門後面見過嘅紅筴。

(待續)